第三十七章 妖艳
陆远一直以为自己见到的还会那个生存于一片死寂中、毫无生机的女人，可，当他赶回家中，却发现这个女人竟然第一次站在了地下室的栏杆处翘首以盼。那时，陆远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诧异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穿上了牛仔裤和白衬衫，像是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到底是什么能把这种宁愿将自己锁在地下室、毁掉自由也不想出去一步的人激活？
喘息声中，陆远逐渐让脚步平稳下来，当他停在牢笼近前，那个女人焦急的开口：“我说的对不对？”
她在期盼着答案，渴望陆远点头的目光炙热无比！
陆远感觉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特别奇怪，她仿佛一直置身于冰川当中，到了这一刻，自身的热度才算是彻底融化了冰川：“你怎么知道？”
这已经是最简洁的答案了，她都没有继续询问，脸上的欣喜之色掩盖不住，雀跃着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王八蛋！”
不对。
陆远又一次发现了她身上特别拧巴的地方，因为‘王八蛋’这种词汇明显是一种咒骂，而那欣喜又怎么解释？特别高兴的在咒骂什么？莫非，这是期待久别重逢的情人、实在无法表达情绪时只能通过脏话来宣泄吗？
他摸不准了，但，这个女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陆远更加小心。
“放我出去，陆远，这个案子我100％可以帮你破，破案以后功劳归你，藏在案子背后的线索归我……”
“你等一下。”
陆远打断了那个女人的兴奋，凝眉慎重道：“你说的，和我说的完全是两回事。按照逻辑链条，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在提出请求，更何况在我与你的相处中，根本就没发现过你的思维里有‘逻辑’这个词语的存在，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破案？”
“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在租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你了。”
按理说，陆远这么频繁的打断一个人定会引起她的愤怒，只是，这个女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继续着自己的描述道：“你并不了解，你了解的那个人，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你连她的履历都没有查清，不过是确定了这栋房子没有任何问题而已。可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已经被人遗忘的秘闻。”
她突然瞪大双眼，整个人的暴虐气息充斥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那股腐朽散发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宛如发飙的老巫婆总算展现了自己的法力。
“你叫陆远，是海市公安大学培养出的天才，自幼在犯罪心理学领域有所建树，而后出国……”她居然如数家珍的背诵着陆远的履历，但话锋一转：“但，省内的天才不止你一个，辽赢市，也就是省府的公安大学同样出了一个天才……”
“你是说……”
对此，陆远完全无法相信！
他知道这个人，不光知道，还曾经关注过。
在陆远出国之前，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女人进入了省厅，她不是破案高手，可很多破案高手却都败在了她的手里；她的洞察力甚至还不如赵一白，但在某项特殊领域内，赵一白根本不具备她所拥有的优势；她的分析能力并不强悍，但，在她所擅长的区域内，李慕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因为，她所擅长的，是连接。
千万别小看这项特殊能力，这个女人就是凭借着这项能力破获了省内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凶杀案，她能将几个案子之间的线索横向或者纵向的连接成线，最终把凶手圈死在牢笼里；同样，她所做的，更是节省了警方大量人力和物力的工作，每次省内出现重大的连环凶杀案乃至可以并案侦查的案件时，这个女人都会出现，她能帮当地市局尽可能的缩小范围。
陆远认出来了，根据自己看过的照片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问题是，这个女人变了，尽管相貌相同，气质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种改变和陆远的不熟悉让这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没能被识破，还与自己打造的牢房之中，等到了陆远。
她就是……
“现在的我，叫妖艳。”
不，陆远想说她不叫这个名字，这么充满魅惑力的名字和那个带着金丝眼镜、喜欢穿白衬衫并披着长发的知性女人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以前的我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告诉你的是，陆远，在世界上有一群你根本不会相信的人存在着，他们站在阴影里一字排开，每一个人身上的黑暗未曾掀开前，你都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样貌、身份，可就是在这么一群人背后，埋藏着一座座坟墓！”
假如陆远的双眉是轮胎，恐怕现在已经彻底抱死，那些埋藏在阴影里的人由妖艳的口中说出来时，一股冰冷、阴寒的气息正在侵袭着他。
“他们不以杀人为目的的存在，这群人最大的乐趣是把正常人变得和他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群人的首领是叶欢，没人知道这是真名还是代号，假如是代号的话，我觉得，可能是夜欢。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他和人交易灵魂，无论你对他需要什么样的愿望，在愿望实现之后，他都会把你变得和那群人一样。”
妖艳喘息了一下，胸口浮动的越来越快，仿佛提起这段往事会让她肝肠寸断。
“他们都是—――变—――态—――，这些人被叶欢降服以后不再以杀人为乐，叶欢出色的改造了所有人，将这群人的目标变成了——制造出更多的变态。叶欢很善于布局，也拥有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希望通过自己将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他们的样子，第一个目标就是被选中的精英阶层……而我……”妖艳讲到这，整个人落寞的低着头，像是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是被改造出来的其中之一。”
“你说什么！”
陆远傻了。
他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以制造变态为乐趣，还为此乐此不疲的努力着。
“你不信是么？”
妖艳走到了床边，伸手握住床单用力一拉……
唰。
床单在空中飘荡着缓缓下坠，当整个床单铺开，凹凸不平的弧度充满漫画气息的出现了一种很虚妄的感觉。
紧接着，陆远看到了那张床，那不是床，是一本本书垒成了床的形状，而那书堆的侧面，陆远见到了自己曾经学过的教材！
《犯罪心理学》、《痕迹物证司法鉴定实务》、《公安应用逻辑》、《刑侦学》、《10堂侦查讯问攻略课》、《审讯学》……太多了，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专业书她这里都有，还有一些是国内根本没有发行过，只在专业内被译制出来的版本，这些书籍在陆远去了美国之后也有过接触，没想到的是，妖艳这里……也有。
她要干什么？
把这些书全都啃下来尽管未必一定成为神探，可一个女人睡在这一堆书籍上面也太过可怕了吧？
“相信我，你眼前的这个人和你脑子里想的绝对不一样。我之所以把自己关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内心中无法控制的欲望怂恿着干出什么充满毁灭性的事情来，尽管……我想过。”
她说，她想过。
“是的，我想过杀人，那种感觉像是瘾君子克制不了自己的毒瘾，而那些案子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成型，假如我被内心的魔鬼控制，警察绝对不会发现任何一起属于我制造的连环杀人案。我会出现在这个国家内的每一个角落，去挑选每一个早就该死却始终活着的混蛋，用永远不同的方法干掉他们。刀杀、车撞，绝不让任何相同形式出现的将所有杀人案都布置成单一案件，那样，专案组就不会出现，那样，每个地区的破案率就不会突然大幅度增加，在‘命案必破’的敏感地带，也不会有人因为当地多了一起无法破获的杀人案而找上我……”
“闭嘴！”
陆远听不下去了，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瞪着眼睛问着，身为一个执法人员，哦不，尽管在美国陆远算是执法人员，可回国后，他依然没有资格，但，尽管如此，他也听不下去这些话。
这是什么？
故事么？
故事的单向性是最让人沉迷的东西，也有无数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过你用一段故事来迷惑一个犯罪心理学家是什么意思？
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伙人，专门为了制造变态而存在着？
“你不信？”妖艳看出了陆远的疑虑，同时伸出手道：“给我。”
“来，把你手里的那一叠布满数字的A4纸给我，我可以翻译出每一句话！”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叶欢那个天才发明的交流系统，他用数字对应汉字，以此来方便他们之间的交流，在我离开之前，这套系统已经发展到了7000。明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3000个字是一般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的认知水平；5000个字是专业出版社编辑的水准；7000个字则属于在这个领域内研究了多年的专家。叶欢呢？他在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地方都能干的如此出色，稍稍放松，这个混蛋就可以颠覆整个局面。”
“陆远！”
“你以为我在这每天都关注着法制报、私人论坛，去查看那些案件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陆远一直紧守的沉稳和冷静在一秒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动摇，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紧咬牙关的说：“我、不、信。”
换做平常，恐怕他会像反驳刘洋、姜春阳一般据理力争，可这一次，在妖艳没有给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竟然一句都反驳不了，因为……陆远无法给出任何一个符合这个故事的解释能证明妖艳的存在，否则，将缺失办案人员最重视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