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接线
那轻飘飘的纸张被一页页掀起，陆远在文字描述中想象出了当时的画面，每到紧张出，那画面感总会变得触目惊心，他没想到这里边所描写的居然是……一个，一个如此残酷的世界。
“从那一天开始，牛仔裤、黑色T恤、灰色西装和大金链子成为了我的固定装束，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自己的身份不再是一名军人或者警察。”
这种身份上的改变恐怕很多缉毒警都经历过，一般来说，执行类似的任务并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紧张，因为缉毒警会在很多人的配合中工作，危险性一定是有的，可远不如想象中的高。就拿毒贩和警察火拼这件事来说吧，这种事真的出现过，但要是说每个毒贩在被拘捕时都会掏出抢来还击，那是扯淡。
你信么，国内80％以上的毒贩不配枪，看见警察第一反应是跑。
你信么？警方和毒贩交火的概率在境内不超过5％，抓捕时发生激烈冲突、引发打斗的事件也不会超过10％。
甚至有一些缉毒警工作整整两年都没听到过一次枪声，当然，这是指在办案的时候。
可饶勇的笔记上，却几乎记载了卧底电视剧、电影中所有精彩片段的全部，还有一些连影视剧都无法还原的小细节，写的，是那么真实。
陆远看着这份笔记，看着笔记上多处后来填补、字迹不一的描述，他的脑海里按照这份记载下来的剧情已经补充上了画面……
……
那是两年前的秋天，饶勇和同事带着人由辽赢市前往海市，在得到了市局的配合后，于友谊宾馆内布好了天罗地网随时准备抓捕，因为，毒贩和饶勇约好的地点就在海市的友谊宾馆213房间。
当时的环境是这样的，房间内都布置好了省厅的缉毒人员和市局的缉毒警，215房间内饶勇和同事小鲁坐在双人间的床上玩手机，他们俩一个靠在床头，一个趴在那，在两张单人床中间，染着黄毛，瘦弱的如骷髅一般的男子双手被靠在背后的蹲着。
“勇子，我想吃火锅了，完事以后，一起吧，听说海市的海鲜火锅挺地道。”
小鲁玩着《植物大战僵尸》随口和饶勇闲聊，饶勇也没怎么在意，应付道：“行，我请。”
出完任务吃庆功宴是滇南的惯例，饶勇这个当了十三年兵的人已经把这种惯例当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同时，也认为这样能在专业后更快的融入工作单位。
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个案子永远没完！
这是发生在饶勇他们到海市与毒贩扯皮式的联系之后，为了等到这一刻，双方在电话中以密码形式进行了激烈交锋，而提供密码的人，是鱼头。
鱼头在辽赢属于那种颇有信誉的散货人，在身边聚拢了一批瘾君子以贩养吸，辽赢警方追上这条线就是从一个刚从戒毒所里出来的瘾君子身上摸出来的。
为什么跟踪这些从戒毒所里出来的瘾君子？
假如你干过缉毒，这个问题一定不需要回答，因为缉毒的人从不相信有人可以成功解除毒品。什么叫戒毒？有一位嘴损的缉毒警这么说过：“我这辈子，没见过活人戒毒成功，你们也别告诉我这个、那个案例，要真有案例，也成，在他临死前一天，把尿样给我，亲自验了以后我就信，否则？”后边的话他没说，脸上满是不屑。
这是一位老缉毒警的原话，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曾亲眼见过戒断期长达四年的瘾君子复吸，等那名瘾君子又落到这名缉毒警手里的时候，他的世界观彻底颠覆了，过去就是狠狠的一个嘴巴。因为这个嘴巴，三个月奖金外带季度奖全丢，全年性个人先进马上取消，还被记大过一次。不过，打完这一巴掌，缉毒警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至今依然难平胸中之气的说道：“再让我回到当时的情况下，我还打。”
被打的人，是鱼头。
一个从吸毒到戒毒，最终堕落到以贩养吸，被缉毒警由家里搜出足够判他两回死刑的毒品的毒贩。鱼头被提审时就说了一句话：“不用给我上手段，只要能改个死缓，你们要什么我说什么。”
这，就是饶勇大老远跑到海市的原因，鱼头供出了他的上家，可以一次性出货500克的批发商。
得到这个消息饶勇眼睛就亮了，以他在滇南的经验，确信这名批发商能出500克货就能联系上一个小型制毒作坊，那这个案子就不光是贩毒了，起码也得是产销一条龙。
刚入职的人谁不想赶紧露露脸证明自己不是菜瓜？不然，省厅领导启用他来当卧底的时候，饶勇不可能连个奔都不打一口应允下来。
嘀、嘀、嘀。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电话不是饶勇和小鲁的，是一台华为手机，这台手机属于鱼头。
饶勇迅速退出了正在玩的游戏，捏起华为手机瞪着鱼头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两腮深陷、眼眶紫青的鱼头用力点点头，小鲁在旁边这通骂：“哎呀呀呀……你可轻点，看你那德行，跟他妈披了张人皮就从白骨精的山洞里才爬出来似得，我都怕你一用劲给自己弄的脊椎骨折。”
“勇子，别忘了录音。”
经验丰富的小鲁骂完提醒了一句，饶勇按下接通键的时候，顺手也按下了录音键，此刻，电话里的声音传了过来：“鱼头，你们睡醒了么？交代你给勇哥他们安排的姑娘怎么样？”
这也是扯皮之后的事，当饶勇（让鱼头）把要弄鱼头的信息发了过去，对方对他们的信任度明显提升，专门把电话打回来真诚道歉，还说‘货’出了点问题，很快就能交易，让鱼头带着他们多玩一天，特别叮嘱道，就一天。
于是，反正已经到了海市的饶勇多等了一天，这不，毒贩把电话打到了鱼头的手机上。
鱼头还没等说话，饶勇迅速把电话挪到了自己耳边，反拷着双手的鱼头也没办法接电话。他不能让鱼头说，万一鱼头说了什么，对方验证过后没那么回事怎么办？警察要找一个当地的小姐可能很难，但是那群家伙可不管那些事，一旦被查出来他们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宾馆，不就露馅了吗？
饶勇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买个货用不用这么麻烦？又是密码又是暗号又是取消约会的，你们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特工呢吧？”
对方的没说话先笑：“哈哈哈哈哈，勇哥，我们可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让你们在享受啊。”
“享受？在辽赢我不会享受吗？痛快点，生意到底做不做。”
“做，怎么不做，我做你们全家！”
“王八蛋，你当只有警察机灵是吧？”
突然间的转变让饶勇措手不及，直接错愕着愣在当场。
“不说话了？我说呢，刚定下213房间交易，怎么全都住了人，两间屋子斜对角的把213夹在当中，这是怕我们跑了吧？警察同志，您辛苦了！”
饶勇瞪着眼睛看向了小鲁，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无论如何不能出意外，可眼下，恐怕是进行不下去了，整个行动全都别人家看在眼里，现在，你还能说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毒贩骂也骂了，瘾过了，可电话依然处于接通状态，并没有挂断……
饶勇笑了，粗壮他的，张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