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沟壑

“请你的！”

操场边，张彤双手一撑，轻松地就坐在了林浩旁边。顺手，再丢给他一罐健力宝：“谢谢你写出这么好的角色给我，还帮我演好，给了我这么多空间。这几天，辛苦你了。”

林浩看着这个东西，啧，真是有时代记忆感啊。现在正是它最辉煌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国内驰名商标，销售额预估是今年国内饮料业第一。

不过盛极必衰，这东西的火热，也就过不了两年了。他看了看手里黄色的罐子，“咔哒”一声拧开：“没什么，大家都是同学，都是相互帮助。”

他也很认真地，始终保持着两个人的界限。本来他以为保持界限大家就会相安无事，结果证明他想多了，也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女生。

天知道，他在班上和女生接触真的除了上课之类的集体活动，就很少了。最多的也就是这次，张彤不知道发了什么神通让常老师把她和自己分到了一组。这么积极地表现让林浩只能各种暗示，来让对方放弃。

张彤傻么？明显并不傻。

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淡了下来，确实这段时间她和林浩合作，很明白林浩的意思了。所以事情还没捅破，但她心里已经明白。她本来决定表演完，就说出来的，但就这么一句话，在这么两三秒后，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无趣。

多愁善感了还是？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文艺起来，然后她就笑了。

“...笑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一些事情。”

“哦。”

空气便又继续安静，考试结束的校园里本身就人很少吧，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打算喝完着罐健力宝。她就在想着，喝完了会发生什么呢？不知道，但好像手里的罐子就是沙漏一样，喝完了，什么就都结束了。

张彤眼睛盯着手里的罐子片刻，重量告诉她确实已经喝完了。

然后她摇了摇罐子，啊，确实喝完了。

张彤忽然就有一种怅然若失，手一撑，突然就占了起来。然后再使劲抡了几下胳膊，把手里的易拉罐跟发射火箭一样，丢了出去，丢的远远地。

“哐啷啷...”

被捏扁了的罐子掉在地上，蹦跳着弹出去好远。张彤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平时不这样的。她就是，有点难过，好像自己的这一段勇敢追求的感情，最后还是一场空。

“林浩，你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一口一口啜饮的林浩几乎是被这句话呛到，也被这句话里的认真搞的怀疑人生。他只能认真回想了岛国动作片里面的各位老师，以及看小书时候的念头，以及三不五时回家自己睡的行为，然后才确定地摇头道：

“不是。”

“唉。”张彤忽然就垂下了头，一下子显得没有精神起来：“你应该说是，不一定，或者有可能。这样，我就会觉得，我不那么失败。”

林浩只能沉默，然后把罐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道：“没有吧，你很漂亮，班上很多男生也喜欢你，挺好的。”

“可是你不喜欢我。”

张彤转过头，突然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她好难受？委屈？或许都是，但可能不止。

“...抱歉。”

“是我不够好看吗？还是，我身材不够好，你不喜欢？或者说，我的性格？”

“都不是，你很好。”

林浩也说不清，但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原来自己和这个时代始终有着一些隔阂。所以可能这是最底层的原因，也就是说要开始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他内心其实也是隐隐拒绝的。

“唉，看，我还是失败了。”

林浩没有继续解释，他与这个世界巨大的鸿沟在内心深处摆着。你跑着跳着，都过不去。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坐在操场边上喝完了这罐现在流行的碳酸饮料，然后又翻身下去把罐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没有道别地再见。

96班的大一上学期，就这么过去了。

平静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很快的，因为每天的时间被塞的满满的，没时间多去想东想西。新年假期，依旧是无聊，不过林浩借此机会去了NMG草原拍了好多风景，倒也算不虚此行。

回来上学，似乎一切正常。

只是他和张彤不再说话，班上少数女生有阵子似乎还对他有些冷漠，不过林浩都不在乎了。

第一学期各种新鲜各种事情之后，第二学期明显就没了什么惊喜，多数是重复中的进步，少数是自我的转变。

比如下半学期班上风气开始松散，大概还是因为上学期的风气没止住吧。各种早功不去的人，开始明目张胆了。然后逃课，也不再是个别现象了。

比如有人开始接广告了。

在这个年代，演艺学校的学生大学期间接拍广告的并不少。一次一两天的拍摄，多半是些类似于肥皂啊，洗衣粉啊，毛巾啊之类的生活用品，拍完就四位数的钱到手。

这些人有钱了，于是心思更浮动了。

再比如林浩自己，他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拍摄时间终于差不多定下，明年的秋天拍到冬天差不多，估摸着会拍到99年初。这是件好事，林浩是觉得，自己再不拍戏，浑身就要生锈了。

还有别的事情。

许魏在五月份的时候，联系了林浩。

四月份，许魏发行了自己第一张专辑《在别处》，业内反响很不错。当时林浩也买了十几份，送给班上的同学。

而这时候打电话来的许魏，相比之下少了许多浮躁了。他打电话来约林浩吃了个饭，结果他过去遇见了王霏。原来是天后请许魏帮忙写歌，所以在京城办事的时候顺便约见了许魏。

林浩曾经说过相见王霏，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次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缓和，林浩也知道他最近其实状况并没有外界想得那么好。

第三次来电话，许魏说着，摇滚好像在降温，盗版四处流行，他的专辑不好卖了，他也很迷茫。

他也说着，这一路专辑制作出来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终于是有些明白，谁是对他好，谁是酒肉朋友之类。

还说，很怀念之前一起住的日子。

林浩笑，说这也就过去两年，别整的跟阔别重逢一样，你要想回来可以再回来啊。许魏说不啦，你也上学了，大家也都心态变了，很难回去了。

直到这里，林浩才觉得他应该是确实有所得了。就觉得，突然有感悟肯定是有事吧？结果一打听，这货出车祸了在医院，过去看还好没什么大事。

然后你猜怎么着？

去了才发现，许魏还真是认识了不少人，比如这次车祸后去看他的人里面，他还碰见了周讯。天知道，这俩人朋友圈怎么联系上的。然后一打听，是跟她男朋友来的，男朋友也是混摇滚圈的人。

看来许魏也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住院之后也是有圈里一团团人来看他的。不过林浩也没有上前和周公子打招呼之类，见的人多了，他也不是一开学时候的追星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