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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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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殊一改常态,很是激动,当即出列阻止:“陛下不可,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废长立幼不合体统,太子虽无功但更无过,岂可轻言废立?”

皇帝见她开口更加火大:“他这样子能做什么明君?不如早早拱手让贤!”

“太子年轻,尚未定性,陛下怎知他无法成为明君?”

“谢殊!”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谢殊一掀衣摆跪倒在地,以头点地:“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微臣只能以死相谏了!”

皇帝震惊地退了半步:“你说什么?”

御书房里呼啦啦跪了大半臣子,狂吼助阵:“请陛下收回成命!”

世家向来甚少插手皇权纷争,即便当初谢铭光阻止废太子也手段温和,所以谢殊反应如此激烈让皇帝大为意外。

他转了转头,总算找到帮手:“武陵王,你如何说?”

卫屹之拱了拱手,淡淡道:“国当有明君,陛下居安思危,并无不当之处。”

另一拨人跪下帮腔:“陛下圣明!”

谢殊悄悄侧头看了一眼卫屹之,蹙紧眉头。

皇帝当然不能让丞相血溅当场,可也的的确确想废太子,最后无奈,只能说此事押后再议,遣退了众人。

太子要出家这么劲爆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苻玄也听说了。他等在宫外,见丞相和自家郡王一前一后出宫门,却彼此一言不发跟陌路人似的,心里有些会意。

“郡王和丞相闹分歧了?”

卫屹之笑笑:“算是吧。”

“那也不至于不说话啊。”自上次伶人一事后,他明明觉得郡王已经把丞相当真兄弟看待了啊。

“兄弟情就是个屁!”谢殊气得砸了砚台。

虽说世家大多明哲保身,但卫屹之与九皇子交好,岂能放弃这个光大卫家的机会。

沐白自廊下走到房门口,朝一干探头探脑的下人道:“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下人们齐齐摇头,迅速散开。

沐白这才推门进去,欲哭无泪地吼:“公子,仪态,仪态啊!”

二二章

其实太子是真有出世之心的。

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太子不仅宅心仁厚,还一心向佛。别的皇子围着皇帝争宠的时候,他正蹲在宫墙角落喂可怜的野鸟;别的皇子高谈阔论的时候,他正坐在佛堂里打座念经。就连之前对陆顾二人手软,也是秉着上天有好生之德。

平心而论,谢殊也觉得这种人不适合做帝王,但他是嫡长子,是规矩。

往大的说,世家平衡靠规矩维系,有人破坏一条就有人破坏两条,到时少不得会影响到平衡。

往小的说,皇帝要废了他肯定会立九皇子,那位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整,怎么能让他得逞!与九皇子相比,自然是太子这样的好拿捏。

可现在皇帝偏偏有了卫屹之的支持,他手握重兵,说话也有分量。

谢殊砸完东西平静了,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命沐白去通知桓廷,让他尽可能多的邀请朋友一起来参加她的宴会。

沐白纳闷:“公子还有闲心办宴会?”

“没错,就在秦淮河上。”

桓廷爱玩,又喜欢这个表哥,接到邀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然后颠颠地跑去叫杨锯、袁沛凌等人。

浮桥朱雀航下,秦淮河水清澈宁静,两岸灯火铺陈,一天星河灿烂,船在水中央,如浮星空之上,美轮美奂。

谢殊命沐白请谢冉去招待各位,自己则去了宫里。

自上次虎牙一事后,谢冉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露面。谢殊为防他犯傲气病,直接下达了命令,就算他不愿意,也只能前来。

谢冉一直与各大世家子弟多有往来,所以在座宾客看到他出现都很高兴,被这气氛一冲,他心里的怨气也就散了大半,当即命人请来歌姬舞姬,尽心做陪。

众人吃喝玩乐,兴致高涨。

久不见谢殊露面,桓廷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不见丞相?”

其实谢冉到现在也没见到谢殊,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沐白挑起竹帘,谢殊出现在了船舱门口。但她并没有立即进入,侧了侧身子,恭敬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名高冠束发,大袖紫袍的青年探身而入,眉眼温和,看着场中这么多人,情绪却几乎毫无起伏。

在座之人却立即纷纷起身,敛衽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霖抬了一下手:“诸位免礼,今日本宫与各位一样,都是应丞相之邀来做客的。”

谢殊笑着走入,请太子就坐上方,又朝各位拱手告罪:“本相来迟,怠慢诸位了,今晚不谈政事,只求尽兴,大家请便。”

桓廷叫道:“丞相来迟,当自罚三杯!”

谢殊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一定奉陪。”

其他人看着单纯的桓廷,欲哭无泪,连杨锯和袁沛凌都觉得上当了。

他们哪家愿意扯上皇权纠纷?本来以为是丞相召集大家私下玩乐,哪里会知道多个太子,这下外人肯定以为他们都与太子有关联了。

谢殊坐在司马霖身边,低声劝道:“太子看眼前美酒佳人,欢声笑语,是否找回点对尘世的眷念了?”

司马霖微笑摇头:“丞相好意本宫岂会不知,但你我皆知这些不过表象罢了,浮华过后,总会烟消云散的。”

谢殊抽了一下嘴角,实在是端着丞相架子不好发飙,不然若以她的脾气,对这种无病呻.吟的人只想揪着一顿狠摇。

你知道这日子多美好吗!成天山珍海味你舍得丢弃吗!你以为出家就是剃个光头的事吗!啊?啊?啊?

她抚了一下胸口,要淡定……

不一会儿,沐白带着几人将船舱四周帘子挑起,两岸灯火顿时映入眼帘,但在座的各位只想埋头躲起来。

丞相你太坑人了!

王敬之兄妹即将返回会稽,襄夫人今日在画舫上设宴招待,恰好就在附近。

王络秀眼尖,瞧见了大船上方端坐着的谢殊,这样的夏夜,她竟穿了身黑衣,灯火里看起来反倒愈发唇红齿白了。

襄夫人见她走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看见谢殊心里就膈应,压着嗓子地提醒道:“络秀,你该听说过吧,丞相好男风呢。”

王络秀含笑道:“那应当是外人瞎传吧。”

襄夫人郁闷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边狠瞪卫屹之。还以为他最近表现很好是对王络秀上心了,怎么不见成效呢!

卫屹之其实早已认出了谢家大船,但故意没有细看,此时听到她们说起才抬眸望去,一眼看出谢殊身边坐着太子,当即起身出了船舱。

王敬之疑惑地跟了出来:“武陵王这是怎么了?”

他松开微蹙的眉心:“没什么,只是看到谢相在宴客罢了。”

“哦?”王敬之转头看去,一船宾客,个个都有头有脸,再看到太子在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武陵王,谢相擅长笼络人心,这点你可比不上啊,哈哈。”

卫屹之自然明白他话中意思,这是在暗示自己该跟他结盟。

“刺史说的是。”

王敬之转头朝妹妹看了一眼,低笑道:“不知何时能等到武陵王再去会稽呢?”

卫屹之看着谢殊笑若春风的脸,沉默许久才道:“该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去了。”

皇帝第二日收到了消息,心情是相当低落的。

谢殊居然帮着太子拉拢到了那么多世家的支持,武陵王跟王家联姻的倾向也越来越明显。

唉,偏头痛又要犯了。

谢殊这时居然又进宫来刺激他,说太子之所以要出家,全是因为身边有不当的人教导引诱,应当重新选择得力人物担任太子舍人。

皇帝揉着额角问:“那你觉得谁合适啊?”

“微臣堂叔谢冉可担重任。”

又是谢家人!皇帝默默呕血。

谢冉其实从未想过自己有机会入官场,还一上来就是这么高的官阶。但他是个面子上抹不开的人,上次去替谢殊宴客可以说是事出突然,这次是要去谢恩还是拒绝,都必须要当面去给个表示了。

谢殊正在书房里努力揪九皇子的小辫子,见他出现,毫不意外:“其实你不用来见我的,领职上任就是了。我也不确定让你做多久,若上次的事情再出现,你这一辈子就在相府做个见不得光的冉公子好了。”

谢冉忿忿道:“丞相总要吃回亏才会明白退疾的苦心!”

谢殊抬头看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还是那句话,你既然跟了我,就得听我的。”

谢冉哼了一声:“那我就多谢丞相提拔了。”

“你去把太子从个神仙教成凡人,就是感谢我了。”

谢冉拂袖离去。

太子舍人原是裴家公子裴允,谢殊将他的职位挪给了谢冉,他沉不住气了,那日谢殊出宫时,他悄悄爬上了相府车舆。

“丞相,是不是下官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谢殊没料到他这样大胆,又不好直接赶他下车,只能沉着脸表达不悦,希望他能自己领会。

裴允咬着下唇看着她,声音忽而柔媚起来:“丞相就收回成命吧,只要不夺了下官的官位,下官愿……愿为丞相入幕之宾!”

“啊?”谢殊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车外面的沐白已经惊得一个跟头翻下了车。

裴允其实也是个美男子,只是脸色苍白,总有些病态。

谢殊对此人有些了解,因为之前那些对她抛媚眼示好的官员里就有这位,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男风,尤以作风大胆闻名。要不是太子仁厚,以他的行止,是绝对做不到太子舍人的。

“丞相不说话,下官便当您答应了。”裴允凑近一些,就要伸手来解谢殊衣裳。

“别,这可是在车里。”谢殊忙往后退,竖着扇子挡开他的手,外面的沐白陡然一声惊呼:“武陵王这是……”

车帘掀开,卫屹之的脸在看清车内情形时写满震惊。

裴允一手搭在谢殊肩头,一手已经伸入她衣领,这架势绝对不雅。

三人僵持了一瞬,卫屹之忽而一笑:“叫了谢相几声都不见应答,原来是有‘要事’要办。”

谢殊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襟:“武陵王有事?”

“现在没了。”卫屹之放下车帘,大步离去。

裴允看看谢殊,幽怨道:“丞相还担心被人看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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