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白池看着手上的镣铐,脚上的镣铐,已经把下半生缠得结结实实的锁链,顿时开始怀疑人生,“不……不会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花无修抬起手,再给他左脸一巴掌,然后捏着他的下巴,问道:“疼不疼?”
白池眼含泪水,诚实地点了点头。
花无修道:“疼就对了,疼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
白池惶恐道:“你,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花无修道:“杀。”
白池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你,你别杀我啊。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
花无修给了他一脚,嗤道:“胆小鬼!真不明白华容墨到底看上你哪点了,竟收了你做学生!”
不过,回想起来,一百年后,她杀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畏惧,反而表现得十分英勇无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白池听到此话一头雾水,“什……什么?华容书院?我可不要去那里做学生。”
花无修道:“那你想去哪里?”
白池突然两眼发光,道:“我想回白氏一族!我爹本就是白氏一族的当家,我若能回到白氏一族,他们一定会非常欢迎我。如果你能送我一程,待我成了贵族,定封你做贵族的侍卫,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看到白池那白痴的样子,花无修真不忍心破坏他的白日梦,只在心中笑叹:乡野杂种,也想入贵族,真是白痴得没救了!
花无修道:“算了,反正你迟早都要死在我手上,我便先不杀你了。不过,你最好不要再做贵族的白日梦,给我乖乖的,和我一起去华容书院。”
白池顿时萎靡不振般垂下了脑袋。
花无修道:“怎么?不愿意?还是说你想死一次?”
白池连忙点头表示愿意。
花无修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不过是承了你父亲的心愿。而且,我也想要成为华容书院的学生。路上可做个伴。”
白池忍不住哈哈大笑,“就你一个小乞丐也想成为华容书院的学生?”
花无修一脚踩在他头上,一边拧一边笑问:“怎么?有意见吗?”
白池哭道:“没……没……”
这时,马车的车帘突然被风掀开。可见外面熟悉的乡村景象。
原来花无修睡着后,马把他们拉回到了花无修一开始醒来时所在的那个村子中。
花无修拿起在白池衣服里找到的钱袋,然后一手牵着挂在白池脖子上的锁链,跳下了马车,回头看着白池道:“下车,先去吃个早饭。”
白池苦不堪言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走路……”
花无修道:“蹦着走。”
白池更加苦不堪言,“可我身上,就裹了这么件薄薄的衣服,被人看到了,是不是太羞耻了……”
花无修道:“再多话,我教你光着身子!”
白池连忙跳下马车,一蹦一跳地跟着花无修行向村子里唯一的客栈。
☆、姻缘
白池此前给花无修的复颜膏,虽掺杂了迷药,但确为真药,几天过去,花无修额头上的字疤已经愈合得外表看不出痕迹。
即便如此,走在路上,还是被路人指指点点。
毕竟,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像牵狗一样牵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实在难以不惹人注目。
困住白池的锁链是那些贵族常用来抓人的捆仙锁,若没有钥匙,依着白池的修为,就是再增加十倍也打不开。所以,花无修很放心。
白池哼哼道:“这些都是你从我家偷的宝贝,是不是?小偷!”
花无修回头看他,笑了笑,道:“偷你家几件宝贝算什么,没把你全家杀了,算你全家走运!”
白池哈哈大笑,“你个小乞丐,大言不惭的本领倒是练到家了。行啊,你若真有那个本事,放开我,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架。我若输了,任你处置,再无怨言!”
花无修又笑了笑,“你当我傻啊!”
白池:“……”
走着走着,花无修发现这个村子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个村子里的人算不得多,但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走在这个村子,扯不上摩肩擦踵,但至少也三五成群,今个却零零散散偶尔才能看到三四个人,而且那些人除了在对她指指点点时的表情算是正常,其余时候都一脸紧张地环顾四望,怕什么怪物从天而降把他们抓走似的。
白池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渐渐变得和那些村民一样紧张起来,终忍不住喊道:“喂,小乞丐,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可能是这个村子的献祭日。”
花无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白池,“献祭日?那是什么鬼节日?”
白池声音发颤道:“你就别管是什么鬼节日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花无修按了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我饿了,吃饱饭再说。”
白池捉急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再不躲起来,小心先被吃了!”
花无修仍无动于衷,“那我们便边走边聊如何被吃。”
白池遇上这么个主,欲哭无泪,只好耐心地与花无修讲解何为献祭日。
这个村子名叫自由村,与白家所在的百子村虽相隔一条五十里的山路,在生活上却隔了个天地。自由村与百子村一样,依傍着同一座名为赤丘的山脉而生,本皆地属于贵族白氏一族管辖。然而,十五年前,自由村的村长与一占山为王的恶霸定下协议,他们村子每年夏末的最后一天,可任他挑选十个人作他炼丹之用,他则保护村子和土地不再受贵族统治。
传闻那恶霸十分凶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便是贵族都敬让他三分。
经那恶霸几番吓唬,那些贵族果然吓得再也不敢来自由村收取任何税。由此,自由村的村长与那恶霸协议正式生效。自那之后十几年里,每年这天,那恶霸都会从天突降,从这个村子里抓人去炼丹或者生吃。
这,便是献祭日的由来。
花无修听完突然暗暗兴奋起来,心道:那恶霸的作风和传闻,倒有几分像我。若我还是以前的我,怎么也要与他认识结交一番。
白池见花无修仍然无动于衷,气得一蹦三尺高,“小乞丐,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花无修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入一户普通人家。
白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着花无修一起入了那院子。
只见院子里摆设虽不富裕,却十分整齐,还能从屋子里听到隐隐绰绰的孩子哭声。
花无修显然无心找躲藏的地方,因她嗅到了血腥味。走了不多久,果真看到地上有一瘫吓人的血迹。
白池脸色苍白道:“一定是那个恶霸来了!小乞丐,我们不能躲在这里。”
花无修并不理他,循着孩子的哭声,在内屋一角落的窗帘下,看到一个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六岁小儿。
小儿似乎认识花无修,一看到花无修就跑过来,紧紧抱着花无修的腿,哭道:“乞丐姐姐,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都被妖怪抓走了。妖怪说要吃了他们,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
这户人家,正是花无修醒来后偷食物的那户人家。而眼前这个六岁小儿,正是在花无修饥饿得喝刷锅水时送上一碗米饭的那个男孩。
花无修捏了捏小儿的脸,道:“你就这么相信姐姐?”
男孩含泪点头,道:“我曾经给姐姐一碗米饭,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知道姐姐此次回来是为报恩来了。”
花无修汗颜:这小孩也太聪明太会说话了。
白池这会瞪大了眼珠子,喃喃:“姐……姐姐?你是女的?!!!”
花无修看了白池一眼,摇头叹道:“我认识一个专门治眼睛的大夫,需不需要改天介绍你认识认识?”
白池连忙摇头。
花无修一手牵着男孩,一手牵着白池,在路人指指点点中,来到了村子里唯一的酒楼。
因为是献祭日,酒楼一个客人也没有。老板正准备打烊,突然见到三位客人,连忙将三人迎了进去。
花无修一边点菜一边调侃身旁站着的小二:“献祭日也做生意,不怕被恶霸抓吃了?”
小二道:“客官您不也是在献祭日来吃东西。若是恶霸选中了谁,管你是走在街上还是躲在家里,都会被他抓走。我们都习惯了,所以按照平常生活就好。过了今日,生活就会又好起来的。”
花无修笑了笑,“确实,要想有所得,必须要付出代价。为了无数个好日子,不安这一日又有什么可惜。好了,我的菜选好了,你给他们上就好。然后再给他们安排个房间住下,我有事要走开,大概明日回来。”
小二接过银子道:“客官放心。”
见花无修要走,白池连忙道:“小乞丐,你去哪里?”
不等花无修回话,旁边的男孩开心道:“乞丐姐姐是要去救我家人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姐姐是知恩图报的人!”
花无修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确实是打算去救这个男孩的家人。
白池道:“你……你真的要去救人?”
花无修点了点头,“嗯。”
白池连忙起身道:“你能不能走之前先把这锁链给解了。我晓得你这一去必然回不来了,你可不能教我下半辈子和这锁链一起过活啊!”
花无修忍不住乐呵道:“我都能从你层层护卫的白家把你给绑架出来,去野山上救个人算什么。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便可。若是你敢逃……呵,我能绑架你一次,就能绑架你两次。这一次只是绑住你的腿,下一次,就直接打断你的腿!”
白池瞬间安静下来,俯首道:“恭送花小弟。”
恶霸霸占的山便是赤丘山。赤丘山距离村子并不远,此前花无修醒来之地也是在那山上。现在,她不由疑惑,自己为何会是在那座山上醒来。
大约是因今日是献祭日,山上朦朦胧胧裹了一层黑色的雾。花无修踏上山的那刻便做好会嗅一鼻血腥气的准备,然而血腥气没嗅到,却嗅到一股神奇而熟悉的香。
这是,来世香!
花无修嗅到香的刹那,脑海里只浮现一人,便是她生前的大将军,南神易!
由于不能确定恶霸的位置,花无修只能按照香气的浓烈来判断方向,不多久,竟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接着香气里竟有屡屡血腥气传来。也正因为那股载着三世香的血腥气,教花无修更加确定,她的大将军南神易,一定在这附近,而且受了伤。
花无修循着打斗声,穿过重重荆棘,找到了山中一处冒烟的茅舍。茅舍前,打斗声不绝于耳。她振作了精神,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身影在茅舍上空打得不可开交。
而其中一个身影,正是她的大将军南神易!
这个时候的南神易一身褴褛,周身疤痕,满身戾气,完全不复百年后的一丝光鲜亮丽,只有令她心疼的落魄。
可见南神易一边打一边护着下方,似乎不想对方伤及下方的茅舍。与南神易对打的是个金衣少年,因为移动速度太快,看不清面容,只看得出他是真心要取南神易的性命,一把长剑来去无影,招招要取人性命。
注意到茅舍里有生人的气息,花无修连忙钻入茅舍,只见放在墙角一满身血迹的铁笼子里,正关着十个自由村里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见到花无修,铁笼子里的人纷纷呼喊救命。
花无修以自己独创的小偷开门之技巧,用一根铁丝解开了铁笼子的锁。
笼子刚刚打开,一群人便四散逃走。
花无修松了口气,却突然间嗅到更浓烈的血腥气,心中一惊,连忙跑出茅舍,正看到南神易被那金衣少年以长剑刺穿胸膛的一幕。
“住手!”她下意识地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