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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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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着冬阳,温润的光泽似水华涌动。

长宁公主道:“收好,这个是你皇后舅母赏赐的。”

冉烟浓很喜欢,她虽不施粉黛,那脸颊上白皙如雪,生得明媚可爱。待将来花蕊抽苞,真正有了盛放之姿时,又是何种情态?

长宁公主不知,但皇后今日语焉不详,似有试探,有意让浓浓也嫁入宫中去,许配给三皇子齐咸。

虽说如此一来,浓浓与清荣从姐妹又成了妯娌,亲上加亲,但太子根基不牢,与齐咸势同水火,将来恐会决裂。届时,浓浓和清荣便也会随着他们同室操戈而竖旗为敌。

这是长宁公主最操心的,要是早知如此,不如将浓浓托付到外地去……

冉烟浓悄声问:“阿娘,舅母送我这个做甚么?”

长宁公主温声微笑,摸了摸女儿的头,“一点年节礼。你的生辰同皇上是同一日,她送你,你也可当做是生辰礼了。”

就因为与当今陛下同一日生,所以这十多年来她是从未过过生辰的。

长宁在外头只顾着笑,回家便免不了忧上心头。

她回眸来,握住了冉烟浓的手,那素来温暖宽厚的手掌多了一丝不寻常的凉意,冉烟浓微微惊讶,却听母亲殷切嘱咐道:“浓浓,再过几日陛下寿诞,留侯入京,筵席上你不可再胡闹。”

冉烟浓眨眼间,缓缓点头。

长宁与冉横刀都是满腹心事,唯独冉烟浓,摸着微凉的碧玉镯,上头有青花缠藤的纹理,翘着几朵木兰,她的指腹缓慢抚过,觉得煞是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没有让男女主第一章相见了,也没有像《长安迟暮》第一章就结婚哈哈。

此时,浓浓十二,容恪十六,刀哥十五岁。

此时,留侯世子指的也并不是容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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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宫宴的排场颇是盛大,入宫前夕,长宁公主让人备了给冉烟浓的衣裳,海棠红穿金丝绣面的褙子,外头排穗的双花捻珠绛红钗裙,冉烟浓生得明艳,穿上一身华裳更衬得人比花娇,长宁公主都觉脸上增了几分光。

但腊月二十八这日,长宁公主领着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入宫时,自个儿却被皇后传唤了过去,说上回又折腾出一套新棋谱,要与公主对阵几局。

长宁留下一双儿女,让冉横刀带妹妹,随明蓁姑姑一道先入席。

家宴上公务繁重的冉秦是不便出席的,也正因平素严厉爱板脸的父亲大人不在,冉横刀拽着妹子的手,三两下就逃脱得没了影,明蓁跟在后头大急,但老胳膊老腿的却追不上。

冉烟浓被哥哥拽着小手,不明白他拉自己过来做甚么,转眼到了宫苑深处,只见一众群芳在水榭凉亭里头聚会。

隔了一重飐滟水波,只见曲折回廊上,三五少女,踢毽子的,投壶的,学带簪花的,刺绣的,足足十几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个满头珠翠玳瑁、一身如红香绿玉的娇艳女郎。

“怎么是她?”冉烟浓猫着腰钻入小灌木丛。

她怂。

而且怂得不能让死对头知道。

冉横刀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也跟着蹲下来,用手指点她的鼻子,“原来你也怕?”

怕那倒是不怕,灵犀公主人虽跋扈,爱欺负她,嚼她舌根,但不是不讲理的人,动口不动手。只是她得罪了一两回后,谨遵母亲长宁教诲,日后见着灵犀便绕道走。

冉烟浓推了她一把,嘟着唇道:“刀哥,你明知道灵犀同我有过节。”

她自然不怀疑刀哥想不开看中了表妹皇室公主,只是这群莺莺燕燕里,也少见的有真知书达理、端庄温柔的妙龄女郎,冉烟浓托着圆滚滚的下巴,轻声问:“刀哥喜欢谁?”

妹妹直白得令人啧啧称叹,刀哥非常心满意足于自己的“严加管教”,总算叫这一棵姣好的娃娃草长成了歪脖树。

他翘了嘴角,颇有几分得意,“上回同尚书令的儿子打了一架,他把他妹妹输给我了。”

“这……”冉烟浓称叹,“怎么还拿人作赌?”

这当然是玩笑。

冉烟浓知道,倘若刀哥真敢为了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赌约强占人黄花闺女,阿爹一定用它那根威风凛凛的马鞭抽断他的反骨。

冉横刀笑着摸她的脑袋,“你不懂。我们原本打赌,谁输了脱掉裤衩在上京游走一圈。他输了耍赖,用妹妹抵债。说他妹妹生得不输我妹妹,我不服,偏来看看,他的牛皮是不是吹破了。”

于是顺手把自己唇红齿白、娇艳绝色的妹妹拖过来,方便比较。

冉烟浓从小听人说她美,有些事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她只是觉得无聊,还不如回去背她的《古诗十九首》。

湖风一阵荡来,莲塘残荷仰倒分拂两畔,数缕女儿暗香一道随着微风荡漾来,脂粉幽芳,熏得人骨头欲醉。

冉横刀借着树丛打掩护,只见灵犀公主正搁笔,露出红润笑颊,“快来看看!本公主的新作!”

于是几个贵女纷纷凑上去,跟在一旁吹吹捧捧一番。

灵犀趁她们称赞时,眼风四下一瞟,见还有人没过来,一个杏黄织锦貂裘的少女,温婉沉静地绣着她的花,她凭栏而立,姿态仿佛不管怎么摆,都自能端庄。那是因为这个少女本身便气质温婉,仪态风流。

灵犀眼波一暗,“阮潇潇,你怎的不过来?”

绣花半日了,也没见到绣出什么东西来。

灵犀很是不悦。

听得“阮潇潇”三个字,冉横刀瞬间血液倒流,是了是了,这是尚书令的千金。

他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痴瞧着阮潇潇。

那少女只可见漆红柱子边的一道倩影,一身杏黄衫子,只瞅得见侧脸,装束打扮都较人不同,阮潇潇显得格外清瘦些,与他妹妹的富雍娇态、牡丹国色不同,显得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灵犀眼尖,一把扫过来,趁着她还未转过头来,冉横刀精明地一把扭过脖子,趴了下来。

但稍稍晚了一步。

灵犀厉声叱道:“什么人?”

她这扯着嗓子一唤,身后的贵女纷纷花容失色,一道儿拥上来,表忠心、表姐妹情深地护住了公主,连阮潇潇也不禁微微抬起明眸来。

只见那花丛中,一个明媚的少女,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恢复镇定,娇憨地一笑,信步而来。

灵犀立时脸色一沉,这是她的冤家。

这个冤家生得娇娇艳艳,但偏又不是摆在屋子里的名贵花种,而有种张扬的热烈,是在野外数里荒原,也能一见之夺目的焰火。

就因为从皮肤到身材,灵犀都被完虐。从小到大,她很不喜欢冉烟浓。

第一回,她们闺中密友在水榭里聊天。

谁的簪花好看,谁的衣裳华贵,她们谈论了小半个时辰。

直至冉烟浓一袭荷绿曲裾轻烟素襦飘过,十分从容,且不施粉黛,只梳了简易的鬏鬏头。仿佛信马由缰,但说不出的姿态闲逸潇洒。

灵犀暗恨,狠狠批了冉烟浓的装束。但心里不能不承认很好看。

第二回,她们全换了浅色纱衫,包括灵犀,且又聚在凉亭。

她们开始谈论谁的衣衫最轻最薄,谁的妆容最淡雅好看,谁的发髻最英气。

直至冉烟浓又走过,换了一身璀璨的大红缎面飘逸长襦裙,脚步轻快,别有一分妖娆,宛如壁画之中神光奕奕的飞天。

灵犀带头,十几个名门贵女在背后说了冉烟浓的坏话。

然后她们又改换回了华裳。

因为她们悲剧地发觉,好看的不是衣裳首饰,是人。

先天不足,后天自卑,那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那个明艳照人的小美人了。

此时冤家路窄,灵犀见到冉烟浓,眼底两簇火苗烧得旺盛起来,嘴酸不溜溜地问道:“表妹鬼鬼祟祟躲在树丛里看甚么,没的我以为哪家的夯货登徒子钻进来了。”

夯货躲在灌木里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灵犀嘴巴毒她不是第一天领教了,但冉烟浓也很无辜,她是因为刀哥露了马脚而被他一把送出来背锅的替罪羊。刀哥很不仗义。

冉烟浓挤了很久,才对灵犀公主挤出一分得体的微笑。

然后,她低下了脑袋,笑吟吟道:“我的老鼠好像跑进亭子去了,我跟来找的。”

“老鼠!”

众贵女吓得乱颤,四处推搡着找老鼠。

他们不介意在灵犀面前宣誓耿耿忠心,但老鼠真的是每个高贵女人的天敌。连方才还从从容容绣着花的阮潇潇都悄然站起来退了好几步远,灵犀蹙着眉,只听见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因为,还真有一直水鼠飞快从湖畔掠过去了。

带起一长串涟漪。

一个贵女脸色惨白,扑腾几脚踩空了石阶,将灵犀灵蛇髻上的牡丹绢花一把挥落。

公主为了给皇上贺寿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攒珠粉黛头绢花,就这么被一只素手扯落。

冉烟浓回头一瞅,小灌木里已经没有人了,感情刀哥看了美人就逃了,她砸吧砸吧嘴,也跟着逃罢。

公主抓着散落的发髻,发疯似的大喊起来,“你!给本公主将她叉出去!”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那贵女还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姿态很是难看,素来与她为伍的手帕交都那素绢掩住脸面,一副啧啧状。

灵犀怒了,“叉出去!”

“是。”

水榭外头的卫兵上来两人,将衣着光鲜的贵女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拎了出去。

灵犀气得险些歪了嘴,这朵头花可是举天下没有第二朵的。她气这个贵女手脚粗鲁,更气冉烟浓突然现身,一身华贵打扮,惊艳得一帮草包一个个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凭空窜出一只水鼠,吓了她一大跳。

总之,总之都是冉烟浓的过失!

冉烟浓不认得宫里头的路,但刀哥跑得极快,也许是怕被人发觉,他一个外男,虽说只有十五岁,但无故闯入后宫到时候说不清,想必已经逃到外宫去了。

但是兄妹俩有默契,冉烟浓踩了一颗小石子,假意蹲下来,掰开稀疏的尖细且长的草叶,里头露出一方平滑的石头,用猩红的砖份描了一个往右的标志。

她得意地拍掌微笑,“算你有良心。”

冉烟浓沿着往右的花苑小径一路折过去,路旁有一口水波粼粼的池塘,是后宫嫔妃赏鱼投食的好所在,宫里头到了此处,颇显冷清些,冉烟浓已经看不到守备的卫兵,她正觉得有些不对。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跫音。

她以为刀哥故意和她玩恶作剧,“你……”

还没得及转身,一个黑影瞬间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推下了水!

硕大的水花飞溅起来,冉烟浓咕咚几声就沉下去了。

黑影窜得飞快,一瞬间就没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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