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番外五5
七年后。
九州丹暄。
又是一年入夏时。城中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纵横宽敞的大街上,商铺、作坊、酒馆、当行排布延伸,来自于九州各地的旅人、刀客、舞姬、漂洋过海的蓬莱商人混在人群中,推糖葫芦车的小贩身后尾随着几个馋嘴的小孩。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就能听见几句不同的方言,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晌午,毒辣的日头照得石板地泛着一层白得发青的光,人潮最密集的一条街上,停放着一辆粗糙的木制推车,上方摆了几个木箱子。推车后支着一根竹竿,竿上绑了一面被晒得蔫头耷脑的旗子,上书“济世活神仙”五个大字。
“咚——锵!”
刺耳的铜锣声突兀地划破了燥热凝滞的空气。路过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惊悚地看了过来。
“看这里,走过路过的客官都不要错过啦!”推车前,一个十岁出头、虎头虎脑的男孩儿正拎着一个比自己脑门还大的铜锣,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扯着嗓子吆喝道:“祖传补元大仙丹,一颗赛过活神仙。只此一家独门秘方,童叟无欺价格公道,过来瞧瞧,过来看看啦!”
路人大多都只投来一瞥,就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孩子扯着嗓子喊了好长时间,一桩生意都没做成,反而出了不少汗,在衣领上留下了几道汗渍。日头升到最盛时,孩子终于顶不住了,把谋生的工具往车子把手上一挂,解下水囊,咕噜噜地灌了一口。
只听“咔擦”一声,支着旗子的竹竿不堪暴晒,断了,轻飘飘地打着转儿落到了土里。
“有没有搞错,又断了!”孩子哀嚎一声,把落在地上的旗子捡了起来,大步走近了推车后方,坐在阴影下乘凉的人:“师姐!你别光坐着,倒是过来帮忙喊几句呀,我嗓子都要冒烟啦!”
板车恰好停在了两座房子之间的巷口,上方有屋檐遮挡,燥热的风穿过阴凉的巷子,温度骤降了几分,吹到身上十分舒服。就在当风口处,一个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女盘腿坐在楼梯上,屁股下垫了块草席子,正在低头数钱。
这姑娘的相貌倒是相当灵秀,乌溜溜的双眸,瞳仁又圆又大,透出一股子机灵和狡黠。数钱的手法十分老练,铜板在她指间撞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边去一边去,没看见你师姐我在数钱吗?你挡着光了。”简禾头也不回,一巴掌将孩子拍开了。
孩子卷起了自己的布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撇了撇嘴,拆台道:“一共才十多个铜板,一眼就数完了,买两只鸡腿都不够,你还数来数去的。再数十遍,它们也不会凭空变多几个来的啦。”
“鸡腿你个大头鬼,挣到钱要先给师父治病。”简禾心满意足地把铜板又清点了一遍,倒回袋口,把带子扎紧了,抛到了孩子的手里:“阿肆,收好别丢了。”
七年前,她在一片火海里被她师父捡走了,带在身边养大。
她的师父是个修道的,却没有半分仙士那种清高孤傲、仙风道骨的气质,而是个邋邋遢遢、油嘴滑舌又嗜酒如命的老顽童。风水、算卦之类的五花八门的东西他都懂,带着自己懵懂的小孙儿云游九州,兜里有钱时就买壶好酒,没钱了就去替人化缘驱邪,或是兜售一些“独门秘方”。虽然看起来像个江湖骗子,但简禾知道,这个老爷子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七年前的一个寻常的早上,她的师父带着小孙子,离开丹暄,驱车赶往下一座城。这几天都暴雨滂沱,路上一片泥泞,驴车很容易就会打滑。转过了一个山坳,他惊讶地看到了佛心山深处有些微的黑烟冒出,升到半空,被风撕扯了半息,才见消散。看样子,应该是明火被浇灭了后,还未来得及逸散的黑烟。
佛心山上藏匿着好几窝山贼的传闻是人尽皆知的。既然是仇家满天的贼人,绝不会故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暴露自己的老窝所在地。若是不小心失了火,火势又扩大到无法遏制,也称得上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问题是,那天晚上断断续续下了几场暴雨,整个山区都是湿漉漉的,连树干都吸满了水,火怎么会烧得这么大?
事出异常,必有怪异。每回遇到怪事,她的师父都习惯先算上一卦。卦象暗示起火的方位仍有微弱的生气。他赶上了这个时候,说明了二人有缘。
有了浓烟指路,他轻易就找到了被烧得只剩残骸的威风寨。废墟里找不到一个活人,也没有尸体,但环境里仍遗留着浓浓的邪气。很显然,昨天半夜,这个寨子曾被凶悍的魍魉血洗过,那场怪异的火估计也是因此而起的。
凶神恶煞的山贼们再厉害也只对付得了普通人,遇到魍魉之物,就束手无策了。
几经辛苦,他在寨子后山的一个脏兮兮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她倒也算命大,不光没有被凶物发现,也没有呛入浓烟、窒息身亡。
这个小姑娘,正是简禾。
她师父超度了山寨中的邪怨之气,才把简禾抱上了驴车,带着她和自己的孙子离开这里。
就在同一时间,夜阑雨还挺着一口气,在赶回丹暄求救的路上。等到丹暄夜氏的门生找来佛心山时,都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山火灭了,黑烟没了,邪气散了,没有了这些指路标,在偌大的一片山林中,威风寨等同于隐了形,也不能怪他们找不到位置。
——当然,这一切,简禾与她的师父皆不知情。
醒来后,大抵是受到了刺激,关于最后那大半年,她的记忆出现了些许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她爹是被什么人害了。至于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就更没有半点印象了。
师父不知简寨主真正的死因,怜悯她年纪小,便拍拍她的头,说“忘了也好”。
这七年来,简禾跟着这爷孙俩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真本事也学了点,插科打诨的谋生本领,更是学了个十成十。
半月前,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丹暄。那爱酒的老爷子把钱花光了去买酒,喝完酒就病了。他们也只得尽快挣够药费。
阿肆把钱袋塞进衣服最深处,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知道要存钱给爷爷治病,他都咳嗽老久了,还都不见好。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好久没吃鸡腿了。”
简禾瞥了他一眼:“知道了还偷懒,还不继续去叫卖?”
“都从午饭后喊到现在了,根本就没人来买呀。”孩子捶着酸软的腿:“要不我们把衣服弄脏点儿,装一下可怜……”
简禾使劲地掐了一下他的脸:“打什么歪主意。我们卖的可是仙丹,仙——丹懂不懂,你见过哪个乞丐炼得出仙丹的?”
“可我感觉路人觉得咱们比较像是江湖骗子。”阿肆捂着脸嚷道:“师姐你手劲儿太大了!我……”
就在这时,街角的那头,突然爆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找到你了——昨天卖假药给老子的臭娘们!老子出了城都要回来找你算账!”
简禾虎躯一震,扭过头去。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下,三个地痞正骂骂咧咧地冲着他们走来,手里还握着儿臂粗的木棍。
简禾脸色大变,跳了起来:“糟了!阿肆,快走!”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别的招式不说多擅长,脚底抹油的功夫一定是最厉害的。两人配合默契地把摊儿一收,破板车也不要了。阿肆仗着身材矮小,抱着一袋小木盒钻进人群里,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简禾朝着另一个方向拔足狂奔。那几个地痞果然没有去管阿肆,只对她一人穷追不舍。简禾窜过了几条大街,已经气喘如牛,回头一看,追她的三个人里只剩下了一个。她体力不及他们,又不熟悉丹暄的地图,再拖下去,迟早被包抄。
这可怎么办?她师父教给她的,都是一些浅显的仙术和符咒,可没有教过她怎么和地痞近身肉搏。
前方的石桥后有座古雅的建筑,围墙很高,屋顶陡峭,只有那么一层,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天无绝人之路,简禾一喜,顺着石柱子爬到了屋顶上。她从小就调皮得很,爬个屋顶更不在话下。谁知今天的运气到头了,这破瓦片居然这么不严实,简禾才刚站稳,最顶上的一片就“哗啦”一下,塌了。
简禾:“……”
眼前一花,她就跟着那堆瓦片一起掉了下去。好在,这屋顶下有房梁,还挂着纱幔。简禾被它们缓冲了一下,摔到地上后,除了屁股有点儿酸,没受什么伤。
刚才一晃眼,她看到这个房间里是有人的。
简禾揉着屁股,晕头转向地爬起身来,发现自己刚好滚到了一张紫檀木桌子的下面去了。
周围有一双腿,两双腿……这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而且,就正围坐在了这张圆桌边上。三面围墙都摆放着一格格的木柜,柜子上放了各种锦盒瓷瓶,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沁人的幽香。这里,似乎是个熏香铺。
她正对着的那张椅子上,就坐了一个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人深红近黑的长袍,挺拔的腰身,以及置于膝上的一只瘦削而修长的手,匀称微凸的骨节,五指自然地弯曲着。有这样明晰有力的骨架托底,肤色再苍白,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病弱”之类的词。
手这么好看,这是哪家的贵公子?
她这是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怔愣了一瞬,简禾顿时醒了神,连忙把还挂在脖子上的纱幔捊了下来,连滚带爬地爬了出去。刚爬出两步,她就感觉到前脖顶到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
一把渗着寒意的匕首。
简禾僵住了脖子,慢慢地抬头。一个看起来比阿肆还年幼的孩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稳稳地持着凶器,拦在她颈前。
简禾:“……”
这小孩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简禾咽了口唾沫,抬起眼来,不期然地,就与那双好看的手的主人对上了视线,顿时呆住了。
好……好漂亮!
她方才就猜测此人应该十分年轻。果然,这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神色疏淡,五官美得有些雌雄莫辩。可他的眉骨又很高,丹目走势凌厉,这丝丝含煞的阴鸷糅入,瞬间就冲淡了中性之感。
与小时候相比,简禾成熟了不少,但依旧能认出原本的轮廓。故而,就在看清她的模样时,夜阑雨先是一怔,瞳孔随即猛然一缩。
威胁简禾的匕首被扔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紧紧地捏住她下巴的手。简禾吃了一惊,夜阑雨俯下身来,呼吸极快,璀璨灼人的视线几乎要在她的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简禾有点儿被他这举动整懵了。那种被人一寸寸细看的感觉,让她有点儿毛骨悚然,极不舒服。可在这样凌然的目光下,她竟觉得不敢乱动,就怕那匕首又横上来:“怎么了……”
夜阑雨再三逡巡。
没错,就是她,他不会认错人。
七年前,那个已经有了少女雏形的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逼迫他穿裙子的小恶霸,傻气地和逃跑的他在陷阱里困了一晚上,喜欢枕他的膝盖捏他的脸,会专注地听他念故事书,一直到威风寨出事的晚上,她一边哭着一边义无反顾地把他送走了……点点滴滴的回忆,她的容貌、声音,一颦一笑,从未没有褪过色。
夜阑雨的心脏怦怦直跳,慢慢地松开了卡住她下巴的手指,却没有放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问名字?而且,这个人看上去,似乎非常高兴……简禾犹豫了一下,名字没什么好撒谎的,便答道:“我叫简禾。”
夜阑雨的手指一颤。
狂喜、欣慰、不解种种复杂的情绪都涌上心头,用百感交集来形容绝不为过。
他一直以为简禾已经不在世上了,原来她还活着。
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七年她过得好吗?来过丹暄找他吗?
然而,不等夜阑雨说什么,简禾已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啥,你以前见过我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如果生命中出现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一定不会忘记。简禾思索了一阵,确定是真的没见过这个少年。
夜阑雨唇上的血色缓缓褪去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可能是我记性太差了。”简禾干笑了几声,诚恳道:“不如你提醒我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我朋友吗?”
同坐一屋的另外一人站了起来,惊奇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怎么了这是,你们认识吗?”
“认识。”夜阑雨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硬邦邦地吐出了两个字:“玩伴。”
“玩伴?我小时候的玩伴是挺多的,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有你啊,哈哈哈……”简禾说完,就感觉四周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夜阑雨盯着她,眼神几乎要结冰。
就在这时,这座熏香铺紧闭的大门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窗纸上浮出了三个淡淡的人影。
“快滚出来,臭娘们,别以为躲里面就没事了!”
“居然敢卖假药给老子,吃得我上吐下泻,老子今天出城了也要回来收拾你!”
“里面有人吗?!别管不该管的事,把那臭娘们放出来,除非你们不想要这店的门了!”
……
臭娘们?
夜阑雨松开了简禾的下巴,改为握住了她的手腕,简而言之就是不让她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坐在对面那位衣着颇为贵气的紫衣公子惊讶道:“卖假药?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活该。”简禾不甘示弱道:“那几个臭流氓一进丹暄就干坏事,欺负街头卖馄饨的小贩,吃完霸王餐还把人家的摊子给砸了。我请他们喝点儿泻药是替天行道,你们要是把我送出去了,你们和他就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那紫衣公子“噗嗤”一声笑了,把扇子往唇上一抵:“我只是个书生,可打不过他们。”
简禾:“……”
这么说来,这个屋子里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旁边这个人了,他身后那小童可都会使匕首呢。简禾一脸焦急地转向了他。
夜阑雨冷哼一声:“你不是不认识我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纵然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可是……他明明是被欺负的人,这七年来却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小恶霸,还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她呢?闯进他的生活中,把他好一顿揉捏欺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在分开后,她记得所有玩伴,唯独不记得他了。
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积累了满腔的话语不知可以对谁说,这种不对等,让夜阑雨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不帮我还把我的手抓那么紧——简禾心想,同时无辜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哎,行走江湖,帮个忙嘛。帮了忙就算认识啦。”
熏香铺的门压根儿没锁紧,几个流氓等了一会儿都没人出来,竟真的大胆地把门踹开了。看到这屋子里除了简禾之外,只有一个小孩,两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那股得意劲儿就藏不住了,恶狠狠道:“臭□□,看你这回往哪躲。”
简禾见势不妙,往夜阑雨后面一缩。夜阑雨动都没动,平静地瞥了他们一眼。
一个流氓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这小子不会是你相好吧。长得那么细皮嫩肉的,还想逞风头?”
为首的流氓比较有眼力见,意识到眼前二个少年皆气度不凡,且衣着配饰都相当矜贵,恐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忙道:“两个小哥,我看你们也是被缠上才不得已帮忙的。这是我们与她之间的事,你们还是少管为妙。”
夜阑雨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唯恐夜阑雨改变主意,简禾反手缠住了他的手臂,极不要脸且理直气壮地把关系给坐实了:“你们错了,他一定会管我,因为我是他还没过门的小妾。”
她和夜阑雨的衣着差太多了,三个流氓自然不信,朝她走来。突然,那个一直贴墙站着的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了路中间,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匕首。
一个流氓惊讶道:“怎么了?你真要管?”
“你就不怕你弟弟被我们打死吗?”
“她刚才说过了,她是我小妾,所以要管。”夜阑雨挑了挑眉,冲孩子抬了抬下巴:“别弄出血来。”
那古怪又诡谲的孩子听话地把匕首扔下了,静默了半息,猛地暴起,以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和灵敏度,跃到了半空中,锋利的五指凶悍地抓向了其中一个流氓的头。
如果前一天,有人告诉简禾,一个孩子可以把三个壮硕的成年人给打出去,她一定不会相信。但今天她不得不信了。
三个流氓被奄奄一息地捆到了一起。那孩子还是毫发无损,又回到了沉默的状态,静静地站回了夜阑雨身后。简禾真觉得这小孩太诡异了。
夜阑雨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把这三个人送出丹暄,不要让他们再进来了。”
那紫衣的公子拱手笑道:“是,少主。”
简禾也抓住时机道:“刚才谢谢你啊,那我也走了。”
夜阑雨握住她手的力气骤然加大,简禾被他揪了回来,嚷道:“干什么?我要走啦。”
“你不能走。”夜阑雨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说自己是我未过门的小妾吗,跟我回家。”
简禾吓了一跳:“不行不行不行!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啊!”
虽然这个少主长得很好看,似乎也很有权有势,两人真发生点什么了,似乎也是他比较吃亏。可是,他的脾气看起来也太奇怪了,阴晴不定的,变脸比翻书还快。她还有师父和阿肆,又不会一辈子待在丹暄,才不愿意给他当小老婆呢!
“开玩笑?”夜阑雨神色一冷:“我从来不开玩笑。或者我把这三个人放掉,不管你们的事了?”
简禾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三个流氓只是被打晕了,好歹没有出问题,要是放掉了,他们很快就会醒来,并在丹暄游荡。而师父又还得在丹暄养一段时间病……
现在的情形对她不利,识时务者为俊杰,简禾立即转变了态度,嘻嘻道:“那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虽说不知道这少主什么来头,但他说得信誓旦旦的,应该真的能把这三个流氓赶出城。等三个流氓被赶走后,她再想办法逃了也不迟。她就不信这个少主的父母会让他乱娶老婆,这事儿肯定不会成的。
夜阑雨点了点头,掀起了门口停着的马车的帘子,扭头看她,做了个“上去”的姿势。
简禾心里嘀咕了一声,只好爬上去了,同时想着逃跑的办法。驱车的居然还是刚才那个小孩,简禾抱着膝盖,忍不住道:“他是你弟弟吗?”
夜阑雨瞥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弯,道:“他不是。”
又笑了,他的脾气可真怪。
不过,笑起来还真好看。
马车经过了长街,在一座气势磅礴的宅邸前停住了。一个小厮迎了上来,牵住了马匹。简禾探头出去,心说这少主还挺有钱的。牌匾上写的是古体字,她根本认不出那是什么姓。
夜阑雨掀开帘子,握住了简禾的手腕,没有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出来,看见简禾时,微微一惊,问道:“少主,这位姑娘是?”
“我的——”夜阑雨袖下指节微微一蜷,面上淡定地说:“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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