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阮茵梦牵着池生上楼,池生眼泪已经擦干了,跟在她身后,乖乖的,像只被人从路边捡到的小动物。
池生不敢出声,她心里忐忑,不知道阮茵梦听到了多少。
明明想好了,要瞒着她,不能让她知道,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才不到一个小时,事情就有败露的迹象了。
她被阮茵梦牵着。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池生却深刻地感受到她被她爱着。
阮茵梦的手很软,但跟以前细致保养的柔软不同,她的手心粗糙了些。
池生想到她们初见的样子,阮茵梦穿着一身黛绿色的旗袍,化着艳丽的浓妆,风情万种,美得毫不遮掩,她在橙黄的路灯光晕里抬头望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才过去不到半年,阮茵梦染上了风霜,她做收入微薄的工作,她的手粗糙了,但她从无怨言,甘愿去当人群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对她而言,光是平凡两个字,就已耗尽了她半生的心血。
那些不了解她的人凭什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指责她。
“又要哭了。”阮茵梦在她身前无奈地说。
她不说还好,一说,池生倒真的满眼的湿意,阮茵梦捧住她的脸,擦了擦她眼睛里的泪花:“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
池生用手背用力地擦了下眼睛,低下头,不吭声。
阮茵梦看着她的发顶,嘴唇动了动,柔和的目光里掺杂了心疼与无力,终于,她还是开了口:“你的名额……”
池生蓦地抬头,阮茵梦听到苏苗苗的那些话了!
房子的层高很矮,天花板压得低低的,哪怕开了灯,也总有显得昏暗。池生头抬猛了,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在她眼中晃了晃。
没等缓过来,她就急着说:“我不要名额!”
她抓住阮茵梦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地剖明自己的心意:“那不重要,他们不给就不给好了,我不在乎。”
她生怕说得慢一秒就会让阮茵梦动摇,她抓得很紧,把阮茵梦的手都抓疼了。
阮茵梦知道池生多看重这次比赛,付出过多少努力。
可是她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是她给池生带来的困境。
“一次比赛而已,不参加就不参加了,我还会有别的机会的。”池生掏心掏肺地想让阮茵梦安心,她想让她知道,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一切都可以舍弃,“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受他们威胁的。我们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他们又不重要,不要理他们。”
饭菜都在桌上,用碗倒扣着保温,阮茵梦用心做了好久,都是池生喜欢的菜色。
可现在已经没人顾得上它们了。
阮茵梦看着池生紧张得近乎语无伦次,心里一下子酸楚得说不出话。
她是池生的污点。
她早就想过,在对池生动心时就想过,如果她们在一起,她会成为她的污点,成为别人为难她,看不起她的理由。
可是池生这么好,好到她狠不下心,好到她自私地想让这个小太阳变成她的。
所以她心怀侥幸,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所以她跟她来到这里,到这个从来没有来过的城市。
可她们的事,还是被人发现了。
“阮茵梦。”池生久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慌了。
阮茵梦看向她。
池生眼里满是哀求,但她仍试图稳住语调,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说服阮茵梦:“那个比赛不是非参加不可的,甚至画画……一条路走不通就换,我不是只有美术一条路可走,他们威胁不到我的,我们坚持下去,一定能克服的。”
她稳着声调,说到后面,仍是泄露了她的心慌。
阮茵梦瞬间被内疚填满,明明是她给池生带来的麻烦,现在却要她这样心慌意乱地恳求她。
“好。”她说道。
池生长舒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恨不得时光倒流,在小区门口看到苏苗苗时就把她赶跑才好。
她往桌上看了眼,生硬地转换话题:“你做了好多菜。”
她说完,露出笑容,刻意地让语调轻快:“我们吃饭吧。”
阮茵梦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她说:“你先坐,我去盛饭。”
说着,就去了厨房。
池生在桌边坐下,她抬手按了下心口,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她刚刚真的很害怕阮茵梦动摇放弃。
饭端上来了。
池生接过,正要说话,手机响了。
铃声响得很突兀,池生怔了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放下碗,接了起来。
接通的那一瞬间,那端的声音就如惊雷般响起:“池生,快回家,你奶奶突然晕倒了。”
导演喊停的一瞬,宁稚差点脱力。
她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个老式的手机,梅兰走过来,看了看这边的情况,然后对她们说:“今天不拍了,放假。”
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很沉,没人放松得起来。
宁稚看向沈宜之,她张了张口,却没能问出来。沈宜之明白她的意思,说:“我陪你去。”
接下来的那段戏要在平城拍,没有沈宜之戏份,她只要在这边等他们回来就行,可是宁稚不想和她分开。
池生离不开阮茵梦。
她也离不开沈宜之。
得到沈宜之的允诺,宁稚感激地点头,她试图笑一下,却完全笑不出来。
她们坐沈宜之的保姆车,两个助理也在车上。
宁稚神思不属,沈宜之很担心,其实何止宁稚,连她也沉浸在剧情里走不出来,只是她经验更多,知道怎么不影响平时的言行。
“等杀青就好了。”她安慰了宁稚一句。
宁稚却一点都没安慰到。
杀青,就不能经常看到你了。她这样想,一下子更加低落了。
“我想给她们写首歌。”她低声说道。
主题曲肯定不会给她唱,池生茵梦虽然池生的戏份更多,但女一显然是阮茵梦,是用池生的视角,讲述阮茵梦的故事。
她的声音和风格都不合适。
宁稚不由自主地靠近沈宜之,她们坐得很近,可她却仍然觉得不够,她想像池生抱着阮茵梦那样,抱着沈宜之。
可她知道不行,她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控制住自己。
“从池生的角度吗?”沈宜之问。
宁稚点头,又看了看她,问:“好不好?”
“好。”沈宜之柔声道,又问,“那想好歌名了吗?”
宁稚低着头,沉默了会儿,又抬头看着沈宜之,将她深深地映在眼睛里,印在心上。
“只为一个梦。”她说道。
歌名是只为一个梦。
阮茵梦是池生的梦。
沈宜之是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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