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鬼王的动物园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大部分时候路迎酒都会留在阳间,做做委托，打理一下酒吧和事务所。但是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陪着闲妃回娘家。
他们依旧是通过阵法往返鬼界之门。
时间久了,路迎酒改良了阵法，敬闲也有经验了,鬼界之门对他俩造成不了伤害，回去一趟其实很简单。
有一日睡前,两人正在互吹枕边风。
敬闲突然提了一句，他以前骑过麒麟。
路迎酒顿时很感兴趣。
——准确来说,他对鬼界一直很感兴趣,经常抓着新品种的小鬼研究。而鬼王的宫殿里，有很多珍奇的物种……比如说他的七彩麒麟战队，山鬼乐队，毛茸茸的九尾狐和一身火红的重明鸟。
敬闲说：“它们会在每天早上去鬼界的上层散步，如果要搭顺风车，我们得早起了。”
于是,天还没开始亮，路迎酒和他已经绕到了宫殿后头。
那是一大片绿意葱茏的区域，栖息了各种妖兽鬼神。麒麟们正在一汪碧蓝的泉水旁边，抬头仰望鬼界的天空，兴奋无比。
它们的周身飘着祥云,蹄下也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狮头鹿角，龙鳞牛尾,霸气又精神，而且撸起来手感特别好。见到两人后，它们一窝蜂涌上来,用大脑袋蹭他和路迎酒。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就是它们出发的时间了。
数只麒麟腾云驾雾，毛发飞扬，几缕流淌着金色的天光，迎着鬼界的朝阳奔赴远方。
路迎酒乘着一只赤红色的麒麟，抓着它柔软的鬃毛。身子轻飘飘的，地面远去了，宫殿远去了，所有形形色色的长街与鬼怪变成线条、再变成黑点、最后被一抹白色的流云遮蔽。
风吹来了，带着湿润的水汽。
待到阳光彻底从地平线之后挣出，整片天地都是金色的，都是耀眼的，都是无与伦比的光芒逼人。他们穿梭在金灿灿的云雾间，发丝滚落刚凝成的水滴。
待到冲出云层，再见到厚实的土地，天地间的一切色彩都被点亮了，他看见绿油油的森林，海蓝色的湖泊，土黄与暗红交织的城镇，似有半透明的龙类遨游天际，与他们同行。目光再放远，鬼界的狰狞一览无余——黑灰色的山脉，铁青色的平原，血红色的、猎猎作响的旗帜，阴森白骨横于野外，几只凶兽互相厮杀，地面溅出暗色的毒血。
从高处望向这般景象，路迎酒不禁想到，传说中的神仙俯瞰人间时，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切都收于眼下，却又置身事外。
潇洒到像是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值得驻足。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神官与鬼神们，和神仙非常接近。
鬼王就更是其中最洒脱的那一个，他本不该有任何牵挂的——
奈何许多年前，在那鬼怪肆虐的山上，少年扑入了白衣驱鬼师的怀中。
命中注定。
一见钟情。
路迎酒侧头看去，刚好与敬闲对视了。
风声呼呼的，然而他还是听见敬闲的声音，带了笑意：“怎么样，我告诉你这很棒吧？”
“嗯。”路迎酒不禁笑了，语调温柔，“很棒。”
麒麟扬蹄，奔向又一片巨大的云彩。
很快他们抵达了鬼界上层，抵达了无人的旷野。
鬼界上层正在全力搞绿化，又因为环境接近人间，到处都是厚实的绿草与鲜花，空气湿润又清新，堪称度假圣地。麒麟们一到这边就各自散开了，到处撒欢。
他们曾经乘过的马就在这里。
黑马与枣红马凑上来，打着响鼻。两人骑马，并肩行过生机勃勃的大地。
等到玩得尽兴了，已是日暮黄昏之时。
路迎酒和敬闲打马去找麒麟们，准备回宫殿。
麒麟正在草地上打滚，两两聚在一起，耳鬓厮磨，分外亲密，俨然是在卿卿我我地谈恋爱。
路迎酒感慨道：“这年头大家都有对象了。”
“是啊。”敬闲高高兴兴地搂着他的腰。
眼前的景象温馨，橙红的光芒落在麒麟的鳞片与长角上，闪闪发光。路迎酒又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不对。
他琢磨了一会，指着其中的一对麒麟情侣问：“我记得赤红麒麟和黑麒麟，都是公的啊？”
“是啊。”敬闲回答。
路迎酒：“……？”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敬闲说，“它们都谈了几百年的恋爱了。”
路迎酒越想越不对劲。
他再看向其他的麒麟情侣，回忆了一下，又说：“我怎么觉得，在一起的每一对麒麟都是同性啊……”
“是啊。”敬闲耸肩，“恋爱自由嘛。我把它们带进宫里的时候，都是一公一母两两配在一起的，怕它们孤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了。”
路迎酒：“……？”
路迎酒：“好吧。”
——此时此刻的路迎酒，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后来，他发现敬闲宫殿里的所有珍奇物种都在谈恋爱。
两只公九尾狐互相舔毛，能黏在一起一整天，嘤嘤嘤地和对方说话；两只帝江，化作人形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成天手挽手地出入成双，笑声如银铃；就连池塘里的两只同性横公鱼，都天天在一起吐泡泡。
路迎酒深深震撼了。
他问敬闲：“为什么你养的所有东西都是弯的？”
“恋爱自由啊。”敬闲说，“这我又没法管他们。”
“但是这也太离谱了。”路迎酒说，“太离谱了，太离谱了。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喜欢同性的，最多最多不应该超过百分之十……怎么在你的宫殿里就是百分之百呢。”
“恋爱自由。”敬闲毫不在意科学理论，坚持同样的说辞，搂过路迎酒继续亲。
路迎酒震撼之后，开始持续观察周围，证实了自己的理论：果然敬闲饲养的一切东西，一切飞禽走兽，都是弯的，都在谈恋爱。
……这也太可怕了！！
恋爱脑原来是可以传染的吗！！！
幸好，敬闲能影响的恋爱范围不大。
不然鬼界就彻底完蛋了。
敬闲见他震惊了好几天，又补充说：“其实，还有最后一片净土……”
路迎酒猛地抬头，抓到了一线希望：“真的么？”
“真的。”敬闲说，“你还记得，我曾经偷渡过一只地狱三头犬吗……”
第二天，他就带着路迎酒去看了三头犬——据说是现在宫殿中唯一的单身狗，性取向暂时笔直。
单身狗的犬舍就在层层叠叠的宫殿深处。
敬闲派了一堆小鬼精心照料它。
路迎酒刚进到那偏殿，就看见地上散落着一堆宠物玩具：被撕烂的布偶，饱经折磨的磨牙棒，被口水浸染过无数次的球球……
再走几步，只见角落的黑暗之中，亮起了三对猩红的眼眸。
那色泽血腥又浓郁，令人胆寒。
下一秒，猛兽扑了出来！！
……并且摔了一跤。
“嗷嗷嗷——”“呜呜——”“汪汪汪！”
三声委委屈屈的犬吠响起，一只三头小黑狗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一看就是摔疼了。
路迎酒：“……”
本来他脑补的是可怕的嗜血猛兽，结果出来那么萌萌哒的小幼犬，还没有他膝盖那么高。
“怎么又摔着了呢？”敬闲走过去，语调挺宠溺，抱起它。
三头犬拼命在他怀中摇尾巴，敬闲得到了三倍的亲亲。
路迎酒走过去，也挠了挠它的下巴，惹来三头犬一阵嗷呜嗷呜的欢呼，舌头舔过掌心，带着粗糙的质感。他不禁笑了：“它叫什么名字？”
“三黑。”敬闲回答。
路迎酒：“……这名字也挺随便的。”
敬闲把三黑放在地上。三黑欢蹦乱跳，在殿里跑了一圈，一个头叼着一个玩具，过来找他们两人玩。
撸狗的时光很愉快。
如果三个狗头不会因为争宠而互相吵架、打架、咬得一嘴毛，就更完美了。
临走之前，路迎酒拉着敬闲说：“你要保护好这片净土。”
敬闲：？
敬闲说：“没关系，其他人都有对象了，它想弯都没机会。”
路迎酒问：“鬼界也是一夫一妻……或者说一夫一夫制吗？”他尽量问得委婉，“它不会去加入别人吧？”
敬闲：“……应该不会吧。”
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大体还是放心的。
敬闲准备在来年继续偷渡新的三头犬，这样三黑就有伴了。
然而，都说夫夫在一起久了，思维就会慢慢同化。
——他们一起忘记了一件事情。
这宫殿里，单身狗不止是三黑。
每当敬闲想要和路迎酒共享二人时光，做些晋江不能写的事情时，都会把毛团子丢出去，让它自己去玩。
毛团子也无聊，迈着3厘米的小短腿到处逛街，终于在某一日，误入了三头犬的侧殿……
两只狗一起玩了球球，互相狂摇尾巴。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天天腻歪。
等到路迎酒发现不对劲时，毛团子和三黑已经进入了成双结对的阶段了，一天不一块玩球球就伤心地呜呜叫。两只狗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起跑去乱葬岗刨骨头，互相贴贴。
路迎酒：“……怎么会这样！”
净土，没有了！他儿子，也没有了！！
敬闲：“咳咳，恋爱自由，恋爱自由。”
说完拉着路迎酒，又轻快地乘上了麒麟，腾云驾雾迎着朝阳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论恋爱脑的传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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