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前缘(一)
宣武六年,京城,永安伯府。
初春二月,带着几分寒意的春风,吹进了永安伯府的花园里。草尖冒出了头,柳树发了芽。
一个穿着浅粉罗裳的少女缓步进了花园里。
这个少女年龄不大,约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她身形苗条,长眉杏眼,皮肤白皙,面容美丽。举手投足间,一派京城闺秀的优雅。
少女走到假山边,看着池中的彩色锦鲤,意态悠闲。
少女的身后,有几个丫鬟。其中一个,容貌俏丽,活泼伶俐,一身青色衣裙。另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眉眼秀丽。
“青黛,”少女头也不回地吩咐:“给大哥送个口信,就说我请他正午一同用膳。”
穿着青色衣裙的俏丽丫鬟笑盈盈地应声退下:“是,奴婢这就去。”
少女又吩咐另一个贴身丫鬟:“菘蓝,你传我吩咐,让厨房备些大哥爱吃的菜肴。”
穿着浅蓝衣裙的菘蓝恭声应道:“是,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正是永安伯府的嫡长女裴婉清。
京城勋贵如林,显赫如平国公卫国公靖国公,还有祖上以战功封侯的平西侯晋宁侯镇远候。相较之下,永安伯府就没那么惹眼了,顶多是勋贵中的二流。
永安伯打仗的本事不算出众,在朝堂中钻营的功夫却是一流。永安伯世子裴钦,也是京城有名的俊彦。
裴钦和裴婉清一母同胞,是嫡亲的兄妹,十分亲厚。
裴婉清令丫鬟去传信,裴钦很快就应了。
到了正午,裴钦来了妹妹裴婉清的院子里。兄妹两个相对而坐,一桌子美味菜肴,有大半都是裴钦爱吃的。
裴钦比裴婉清年长三岁,今年十五岁,浓眉挺鼻,十分俊美。一双薄唇,显出了几分凉薄。
他看着裴婉清的目光里,满是疼爱:“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叫我一同用膳?是不是又看中什么好东西,想让我去给你买?”
裴婉清笑着娇嗔:“我在大哥心里,就是那等无利不起早的人么?”
裴钦挑眉一笑:“你不是吗?”
兄妹两个说笑几句,才开始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后,裴婉清才悄声说起自己盘算了几日的事:“大哥,我想让四妹去临安老宅。”
永安伯夫人早逝,永安伯在外领兵。永安伯府里的大小事情,都由永安伯世子裴钦掌管。
裴钦听到妹妹的话,半点都不意外,随口道:“你不喜欢她,早些打发她出府也好。我给父亲写一封信,告诉父亲一声便是。”
以裴钦在裴家的地位,送走一个庶出的妹妹,委实不是难事。
随意找个理由应付父亲就行了。
裴婉清甜甜一笑,灿然如花:“多谢大哥。”
裴钦不以为意,扯了扯嘴角:“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也是,裴婉如就是个贱婢生的庶女,整日闷在后院里,几乎不在人前露面。这么一个卑贱的东西,也值得你介怀。”
永安伯喜爱美色,后院里有许多美妾。裴婉如的亲娘曾是府中舞姬,身份卑贱。因容貌极美,被永安伯收用。后来有了身孕,永安伯就给了她一个侍妾的名分。众人都喊一声云姨娘。
生了女儿裴婉如之后,云姨娘病怏怏的,很快就失了宠爱。内宅里庶女众多,裴婉如亲娘不得宠,自然也没什么人在意。
偏偏裴婉清最厌恶的,就是这个庶出的四妹。
其中缘由嘛,也不难猜。
裴婉清年纪不大,是京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的闺秀。裴婉清也一直颇为自傲。
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女,每次见到庶妹那张肖似自己的美丽脸孔,心里就会生出一股无名的恼怒和嫉恨。
那个卑贱的庶女,和她生得极为相似,更可气的是,竟生得比她更美。
现在裴婉如才八岁,已出落得眉眼如画。待过几年,长大成人,岂不是要将她这个嫡姐比下去了?
裴婉清心中不痛快,想将裴婉如撵出京城,撵回老宅去。
裴婉如便是生得再美,在临安老宅里待着,又有谁知道?
……
裴钦写了一封信给父亲,没等父亲回信,便令人为裴婉如和云姨娘收拾行李。
病怏怏的云姨娘,含泪对八岁的女儿说道:“婉如,娘不中用,护不住你。你虽是庶出,也是永安伯府的小姐。现在要被送去老宅过日子,以后怕是难回京城了。”
八岁的裴婉如,一双黑眸如水般清澈,声音温软动听:“娘,我们在府里也没有好日子,去老宅也好。”
裴婉如虽然小,却很懂事。
她在府中地位低微,比丫鬟奴婢好那么一点罢了。嫡出的长姐裴婉清厌恶她,平日家宴都不让她露面。
大哥倒是不讨厌她,也从不喜欢她。偶尔见了她,就像看陌生路人一般。
在大哥眼里,裴婉清是亲妹妹。其余的庶出妹妹,根本不入他的眼。
今年裴婉清生辰,大哥花重金令匠人做了数箱的焰火。那一晚,裴家火树银花,绚烂的光芒印了半个天空。
她站在角落里,看着眉眼璀璨的长姐,看着一脸疼爱纵容的裴钦。那一刻,她真羡慕长姐啊!
不过,羡慕也没用。
大哥一声吩咐,她就要被撵出京城,回老宅去了。
云姨娘搂着女儿哭了一场。
两日后,裴婉如和云姨娘坐上了裴家马车。裴钦当然没闲空送她们母女,打发了一个管事送两人回临安。
母女两人坐一辆马车,管事坐另一辆,还有一辆马车装着衣物行礼。另有几个随行的家丁。
这等阵仗,放在京城,委实不起眼。普通富户的家眷出行,也比这气派得多。
刚出城门,一行人就冲撞了贵人。
听着外面传来的怒喝声,云姨娘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搂紧了裴婉如。
裴婉如也有些怕。可看着亲娘白着脸哆嗦的样子,裴婉如只得鼓起勇气,大声问管事:“李管事,出什么事了?”
她以为自己声音响亮,其实娇娇细细,颤颤巍巍。
李管事还没出声,一个冷冽的少年声音响起:“是何人冲撞了本皇子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