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要替冉冉找夫婿此事一出, 全家出动。

具体成员有：江知乐、小红鸡、高良、小黑猫、高老头和宋神医。

高老头是两年前江知乐去稻子村接入京的，每年江知乐都会带着冉冉回稻子村一趟, 高老头年纪大了, 又寡居一人，无亲无故，高良在他的名下, 日后要替他养老送终。

这两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一是靖城侯府多了位小少爷，靖城侯长媳再次怀孕, 生下一子, 可喜可贺的是, 靖城侯长子孱弱的身体慢慢恢复不少, 比寻常人来得弱些, 却也问题不大。

这几年, 江知乐与靖城侯也有联系，关系不错，一个是聊得来, 二是对方对江知乐的身世仍存疑, 不过就算是有亲缘关系, 原来相处甚少, 也没必要非得弄个水落石出。

江知乐没这个意向, 对方慢慢也看淡了, 彼此照着正常朋友相处, 倒是极好。

第二件事是宋书白成亲，娶了个脾气爽利厉害的，江知乐对此乐见其成, 还当了一回助攻。娶亲好啊, 省得宋雪薇那隔三差五送信来，满心以为亲爹为了她才不娶妻，信誓旦旦的样子让那些仆从也不敢对她太严苛。

江知乐任她蹦跶又蹦跶，眼中泛着冷光，在她正志得意满兴高采烈时，这才慢悠悠出手。

住在小镇上的宋雪薇简直快疯了。

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眼见着亲爹越来越心软，甚至府中一些下人都为她所用时，偏偏亲爹娶妻了！

宋雪薇全身凉了个彻底，手中那些本来就不稳固的人手都是墙头草，立刻倒戈，她没办法离开，连镇上都去不了，更别说去京城。

特别是这时皇上选秀的消息传来，她根本无能为力。她现在已经十三岁了，等到下次选秀，她就十六岁了，如今不行，只剩下三年后这次机会。

宋雪薇到底有点不甘心，继续写信回去，这次回信除了亲爹的，还有宋书白妻子写的信，信上内容便是说她年纪到了，替她在镇上相看一位夫婿，又附上了人选。

县令家庶长子、家底浅薄的年轻秀才、富商家的嫡子……

这些都是个什么身份的！

宋雪薇怒气上涌，一把将信揉成一团丢到窗外，再看到宋书白信中表示对这几个人还算满意，让她挑选时，宋雪薇头晕目眩，差点气倒。

她足足蛰伏了八年，为的什么，为的还不是一个好亲事！别人不替她筹谋，她要自己为自己筹谋。

宋雪薇咬牙将那封丢出去的信又捡回来，对着信上的内容下笔，对各个备选人都写下自己的不满，并表达自己对爹爹的思念和感谢，暗示这离京偏远的地方，真嫁人了，没娘家撑腰，容易被欺负，若是在京中爹爹眼皮子底下，那就好了。

被狠狠打击一次，宋雪薇俨然已经没有十足的信心能打动爹爹，她只盼着等下次选秀，能够入京。

第三件事情便是关于宋神医的，宋神医这些年经常去外头，隔个一年半载的，也会回来看冉冉，经过几年历练，踏遍不少山河，手上的册子越来越厚，又越来越薄，全都记在心底，医术越发精湛。

这次得知江知乐琢磨给冉冉挑夫婿，立刻不准备走了，一副替冉冉把关的模样。

如此，人员就齐活了。

江知乐先仔细挑拣出二十人，列成名单，画上小像。

这二十人首先相貌都还不错，其次学识也尚可，再然后是重点，年纪和冉冉相差不到三岁，性情宽容大度，另外还要洁身自好，有通房那种全排除，那种有正经姨娘的看都不用看。

高老头道：“冉冉不大爱管家，那些世家大族的嫡子长媳不好，还有啊，这娶亲嫁人，除了看丈夫，还要看婆婆人品如何。”

这婆婆的人品，打听起来就麻烦了，江知乐只能拜托靖城侯夫人和宋书白的妻子伯阳侯夫人。

如此就剔除了足足八人。

高良也有话说，“这个家风严苛的就算了，虽说有个年方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规定，到底不自由。”

现在风气开放了，不过像这种家风严谨好处多多的，现在看来就是太谨慎，还遵循着原来那套。

江知乐自然舍不得闺女被条条框框给绊住，恨不得闺女爱怎么随心所欲，便成如愿以偿才好。

如此又剔除了五人，还剩下七人。

小红鸡算得上是半个天道，有些方面会有特殊感应，它利用自个小小一团不易被人发现的优势，挨个接触那七个人，回来后张开火红的喙，从七张备选中衔起三张，扑棱飞到一旁丢下，然后啪叽落下身子，用爪子踏踏踏踩了好几脚。

这三个是倒霉鬼，不用选。

宋神医在京城慢慢打响了名声，不用江知乐他们帮忙，自食其力顺利见到最后四位备选。

回到后面色深沉，指着一号说：“这人先天不足，天生肾虚。”

一号才十四岁，已经是个秀才，是四个人中学识最好，最聪慧长相最俊秀的那个，对方有意拜入江知乐门下，江知乐也收下了，显然是满意的。谁知——肾虚？

宋神医指着二号说：“这人儿时困苦，底子太薄，又自小习武，消耗多补的少，身体有些亏损，如今看着十分健康，其实有些小毛病。”

二号是武将之子，自幼跟着父亲在边关长大，长相也不是那种三大五粗的，皮肤没那么白，也不太黑，轮廓分明，俨然可以长成一位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

江知乐看重对方武将世家，光明磊落，家风自由，人口简单，冉冉过得自由舒心。

两位排除，还剩下三号和四号。

几个人围在三号和四号点评，实在挑不出合适的。

比学识比聪明，三号和四号都没一号强，比相貌，一号也是最好的，比性情，几人性情各有不同，却都还不错，比家庭，谁能有二号来得恣意快活！

那短处和别人长处比，自然怎么比怎么不舒心。

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自家崽最好要挑最棒的，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选夫婿活动，在冉冉自个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悄无声息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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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承也没料到江家那么快就给冉冉相看夫婿了，他当初是想先将冉冉定下，可冉冉才十岁，不用问他都知道江知乐不可能同意，于是计划只能搁浅。

得知这件事后，知道事情没成，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江家挑夫婿告一段落时，司马承快十八岁，像他这个年纪的，有的都当孩子爹了。

司马承这才不紧不慢决定选秀。担心冉冉误会，他特意对冉冉道：“这次选秀我会让贵太妃挑人，最后挑出的那些，都会替她们赐婚。”也就是不会收入后宫。

冉冉睁大眼，“张姐姐她们要嫁人了？”

最近宫学里退了不少人，张姐姐她们要参加选秀，不能来皇宫读书，就算不参加选秀，年纪到了也是要回去的。

一下子走了不少人，冉冉还不大习惯。

想到回家就可以多浪会，冉冉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羡慕，“真好。”

司马承看出冉冉眼中的艳羡，心头突然一梗。

少年皇帝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看她，眼睫乌乌压下，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冉冉想回去嫁人，嗯？”

冉冉耿直道：“这个还不是要紧事，我还小呢，爹爹说留我到十八。”

冉冉满打满算也就活了十一个年头，到十八岁还有七年，在她看来可不是长远着呢。

司马承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薄唇紧紧抿着，良久又开口，“真不想嫁人，没人想嫁的？”

仿佛意有所指般，抬手捻着冉冉的头发丝，慢悠悠道：“你坦诚些，我不怪你，听说你家里人给你挑夫婿，你一个也没看上，你年纪不大，眼光倒是极好。”

冉冉听得有点呆。

家人里给她相看夫婿？什么时候？

她吃惊极了，双眸微瞪，脸上浮起一丝气恼的红晕，“我……”

冉冉想说不知道，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这事爹爹肯定知道，高爷爷和宋爷爷可能知道，就连小哥哥也知道了，独独她被蒙在鼓里！

司马承看出冉冉的表情，心底舒坦了不少，眉眼含着松快，笑她，“冉冉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吧。”知道了说不定要闹小性子，她可相不中别人，冉冉的志向唯他能满足。

冉冉死鸭子嘴硬，“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我爹熟还是我和我爹熟啊……”

司马承似笑非笑，松开被他捻成一小团乱麻花的头发，伸出食指轻轻戳她的额头。

冉冉不甘心找借口道：“你是君，爹是臣，肯定你大你有理。反正我眼光好，这次不成，下次肯定成，下次不成下下次肯定成，有的是机会，你大了我好多，时间比我少，眼光说不定鼎鼎差，紧巴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到，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冉冉说着说着心底涌起了一丝斗志，仿佛在这个方面胜出司马承也是一件令人无比愉快的事情。

她自己说的高兴，殊不知司马承如遇六月飞雪，五雷轰顶一般，浑身一震，心底怒气郁气和羞恼交加，火烧火燎，不得安宁，恨不得举起戒尺一边打冉冉的手板，一边质问。

“冉冉，你还记得你的志向吗？”

“看你平日勤奋学习，读书弹琴，竟然连本心都忘了？”

点在冉冉额头的指尖慢慢下滑，掐住冉冉尤带一点婴儿肥的脸蛋，脸上布着森森冷意。

冉冉被掐住脸蛋，呜呜说不出话，被迫仰起小脑袋，对上司马承冷嗖嗖的脸。

一长一短落地两条影子，司马承穿着天青色大氅，冉冉披着雪白狐裘披风，背后是红墙黛瓦的宫殿，身前是一汪莹莹碧池，两人立在石桥上，一高一矮，互相对望。

冉冉鼓气：敌不动，我不动。

对上小姑娘澄澈黑白分明且毫无悔意的眼睛，司马承脸色越来越冷，冉冉第一次看到小哥哥那么生气，表情凶巴巴的。

小姑娘肌肤嫩，纵使司马承连十分之一的力气也没用到，被掐住的脸蛋还是不可抑制慢慢红了。

司马承松开手，手背压住冉冉掐红的脸蛋，安抚一般下意识轻轻蹭了蹭。

“怕了吗？”司马承冷冷道。

怕是不怕的。

比起司马承经常习武带着茧子的粗糙指腹，那手背要细腻得多。

她诚实摇摇头，小声问：“你很在意那件事吗？所以才生气了？”语气隐隐兴奋。

司马承微微蹙了蹙眉，冷声道：“怎么？”

冉冉表情又乖又软，“你别生气呀，你看你赢了好多次，输赢都是常态，输了一次也别气，我知道你看重赢，什么事都要赢，不过这个事要慎重，不能着急。”

小姑娘唇角慢慢漾开一丝得意的笑，从读书弹琴下棋等等开始，她从来就没赢过司马承，小姑娘心底不知懊恼了多少回，偏偏这次有了翻盘的机会，怎能不好生得意一番。

如同一只战胜的小公鸡般，她昂首挺胸道：“别看我年纪小，就是能先找到夫婿。”

司马承刚舒缓的脸色又黑沉到底，硬生生给气笑了，声音咬牙切齿，“江冉冉，我觉得有一小字极适合你。”

还没取小字的冉冉很好奇，“叫什么？”

“斗——斗。”司马承微微笑道，“你看，你怎么什么都要来斗，是不是很适合你？”

“学无止境，先生说过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或者有一个假想敌，可以成为奋斗的目标，奋斗应该是终身的，我觉得斗斗虽然俗，寓意还不错，不过我不够勤奋。”

冉冉蹙了蹙眉，有点不舍道：“不然只能把这个字送给你了。”

蠢、呆、笨！

江斗斗！

司马承深深郁卒，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小呆子。

“冉冉，敢打个赌吗？”

奋斗冉立刻上线，兴奋道：“什么赌？”

“你先找到夫婿算你赢，否则算我赢。”

奋斗冉脑子十分清醒，一副不吃亏你别框我的表情，“那一起找到呢？”

“冉冉，你真聪明。”司马承咬牙夸赞一声，揉冉冉脑袋，把柔顺的头发揉得支棱起来，“一起找到，算你赢。”

冉冉觉得小哥哥的夸赞有点怪怪的，她也未深想，摇头拒绝，一副誓要公平，不让司马承吃亏的表情，“一起找到就算平局！不过你可以请我吃御膳房的烤羊肉，多加辣子！”

御膳房的烤羊肉可是一绝，加了辣子就更好吃了，奈何总有人把过犹不及放在嘴边，不让她多吃，冉冉觉得自个吃的一点也不多！

想到烤羊肉，冉冉馋了，忙不迭补充，“要烤一整只羊，一只一次吃不完，剩下的下次烤，反正是冬天，冰着呢，坏不了，要一整只，你别糊弄我，小心我吃完了去拼羊骨头，要是我赢了，赢的彩头要大，肯定就不止吃一只羊。”美滋滋。

看着冉冉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司马承呵了一声，掷地有声落下两个字：“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