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鹿冰酝唇上殷红，倒不是吃桑葚吃出来的，他吃完之后用溪水洗过，因此唇色也仿佛被擦洗过，线条漂亮，似一痕霞潮。
楼星环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然后坐远一点儿，不要离他那么近。
然而他最多只能强迫自己撇开眼神，低下头看着鹿冰酝拉住他袖子的手，“嗯”了一声：“你……”
这一出声就把他吓了一跳。
嗓音像被滚烫的石子碾过，嘶哑得仿佛发不出声。
他以为自己只是有点心猿意马，按捺住了就好，却没想到表现出来会有这么口干舌燥。
楼星环喉结滚动，掩饰似的咳嗽一声：“我不热。”
奈何鹿冰酝毫无察觉，还调笑道：“可是哥你出了好多汗。”
楼星环狼狈地撇过头：“刚才出的。”
鹿冰酝看着他脖子上的汗痕，像泉水似的不住地流，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楼星环深呼吸，把他拉到石头上：“坐这里，别坐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上中天，热气如阵浪。
青石上凉凉的，鹿冰酝确实觉得没那么热，便没再去打扰楼星环，像猫爪子一样扒拉出两端去节的竹子。
回头一看，楼星环已经坐到另一边去了，鹿冰酝指挥道：“帮我从中间劈开。”
李青水完全不敢出声。
楼星环好脾气地听从指挥。
鹿冰酝又指挥着让他架起竹子：“从下面点火。”
楼星环手中的火折子“噌”的燃烧起来，火焰灼烧着竹子中间。
鹿冰酝将两只竹筒放在两端底下：“好了。可以吃了吗？”
他问李青水。
菌子的清香和碳烤的焦香气丝丝缕缕，诱人胃口大开，更别提三个刚干完活的人。
李青水一边烤一边咽口水：“应该可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撒了点儿盐。
楼星环带回来的露兜树的树皮烧成灰后，会产生咸咸的味道，看得出他很了解这些技巧，这不足为奇，毕竟李青水知道楼星环的家境，家中有生病的母亲，时常需要靠打猎之类来过活。
反倒是鹿冰酝，看起来娇生惯养，却对一些辛香料很熟悉，一眼就能在众多杂草中辨别出茴香、胡椒和丁香。
周翠华做的饭菜不怎么好吃，李青水从小没人教，手艺也一般般，勉强能入口。而且在这破落村户里，只要能满足温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他们并不懂得辛香料有多重要。
鹿冰酝只能自己配好辛料再给他。
李青水先拿了一串给鹿冰酝，鹿冰酝接过，却没有自己吃，递给楼星环：“哥，第一个给你。”
楼星环下意识就要拒绝，看着他的眼睛，又止住了，低低道：“谢谢。”
“谢什么，这都是你的成果。”鹿冰酝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楼星环帮忙，他连工具都没有，止步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门外，虽然也并非是他炊的。
算起来，楼星环已经出手帮助过他很多次了，尽管楼星环总是冷着脸，不近人情，看上去并不需要回报。
鹿冰酝拍胸脯保证：“改天有条件了，我亲自下厨，答谢楼四哥的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楼星环盯着他。
鹿冰酝挑眉道：“不信我会下厨？”
楼星环淡声道：“这倒没有。”
他只是觉得鹿冰酝不是一个适合下厨的人。
蘑菇容易熟，被炭火炙烤，薄薄的边缘很快就蜷缩起来，淡淡的焦黄，鸡油菌散发着明显的杏香，气味浓郁，肥美的菌肉已经慢慢渗出汁水，凝聚在鸡纵菌和灰包雪白的伞盖里，像一只只小碗，盛满了快要溢出的汤水。
鹿冰酝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如今被眼前这简单的炙烤蘑菇勾得食指大动。
他眼巴巴地看着楼星环：“哥，你吃。”
楼星环慢慢咬了一口鸡纵菌，然后愣了一下，咽下去后，在鹿冰酝期待的目光中，有些迟疑地说道：“很不错。”
岂止是很不错，那边李青水吃过之后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鸡油菌比较柔韧，菇肉富有弹性，一咬下去，肉脆鲜嫩，属于鸡油菌特有的溢满口腔，瞬间抚慰了他寡淡的味蕾，馋虫迅速被勾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青水惊呆了：“阿云，好好吃。”
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吃过山里的蘑菇，李青水也吃过，自己做的或者周翠华做的，但一定没有今天的好吃。
要说烹饪方式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鹿冰酝撒的香料了。
鹿冰酝调的配料完全将菌子的清香激发出来，表皮油亮，味香质脆，入口即化，鲜咸得宜，仿佛鲜得化舌头。
灰包被烤得色泽焦黄，一入口，汁水在口中爆出来，外脆里嫩，气味清甜。
特别是鸡纵菌，吃进嘴里，像是在吃鲜嫩的鸡肉一样，柔嫩鲜美。
鹿冰酝还没有动手，笑着看李青水：“那你多吃点。”
旁边还有一小山堆似的蘑菇。
李青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胃口大开，烫得热泪盈眶也忍不住往嘴里塞，不住点头：“好，你也吃。”
楼星环问道：“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冰酝有点愁：“我也想吃，但是很烫。”
一排排炙热的菌子躺在木架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鹿冰酝也饿了，然而他怕烫。
离火堆近点儿他都怕热，别提这些入口的东西了。
楼星环看他一眼，仿佛在奇怪这人为什么这么娇气，鹿冰酝哼道：“不许人怕烫吗？”
楼星环挑了几串烤熟的蘑菇，放在洗干净的大叶子上，摊开散凉，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可以这样吃。
鹿冰酝一喜：“哥你真聪明。”
幼笋也熟了，楼星环率先挑出来放到鹿冰酝的叶子里。
旁边的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变成金黄色。楼星环抓到的兔子很肥，渗出的油顺着肉的纹路慢慢滑下，掉进火里，发出刺啦一声，让人垂涎欲滴。
原本这样粗放的烤肉应该会很膻，但是撒在上面的香料已经去掉了兔肉的腥味，一口咬下去，肉质饱满紧实，细嫩多汁，完全没有膻味。
李青水吃了一口，嘴边还有油，懵懵地道：“阿云，原来你真的会下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烤肉烤蘑菇谁都会，但他们都清楚点睛之笔在于鹿冰酝的香料。
“那当然，我什么都会。”鹿冰酝骄傲道。
他们挖的笋和蘑菇都很多，半只兔子分给楼星环和李青水，鹿冰酝很快就饱了，没怎么吃肉。
楼星环想把烤肉放回鹿冰酝那儿，被他阻止了，鹿冰酝摇摇头：“我饱了。”
楼星环这才开始吃起来，他吃得快，但不粗鲁，鹿冰酝一直看着，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饿。
察觉到他的目光，楼星环反而停下，有些迟疑道：“是不是很难看？”
鹿冰酝笑道：“哥，你不难看。”
受了楼星环恩惠，又后悔刚才背地里出言不逊，李青水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们村里的姑娘都觉得楼四哥长得好看。”
鹿冰酝：“我也觉得。”
楼星环的脸忽然微微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遇到他，他就一直冷着脸，看到他不一样的表情，鹿冰酝觉得新奇，笑道：“是不是村里有你喜欢的姑娘？”
楼星环撇开头：“没有。”
“这不用害羞啊，改天带我见见，”鹿冰酝道，“至少我现在算是你朋友了吧，哥？”
楼星环顿了一下，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风餐露宿，有荤有素，三人吃得津津有味，李青水和楼星环以往都曾在山林中风餐露宿过，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轻松、快乐、心满意足，有鹿冰酝在，就好像觉得世间没有什么难题。
吃饱喝足后，鹿冰酝咬着个青枣，去看一边还在烧的竹子，竹子两端流出翠绿的液汁，一滴一滴落在竹筒中，两只竹筒都快装满了。
鹿冰酝收起来，盖好，青竹筒细细长长，握在手里，温凉温凉的。
楼星环在收拾火堆，用沙子埋上以免火星飘到其他地方引起火灾，又将竹子摞好，一转过身，鹿冰酝就他身后，差点儿被他撞到，他赶紧扶住人：“没事吧？”
鹿冰酝摆摆手示意没事，问他：“你的娘亲是不是每晚都会咳嗽？”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冰酝把竹筒递给他：“这个竹沥清肺利窍的，分三服，平旦、日晡、夜各一服。”
楼星环一愣。
“也可以加一升生葛汁和生姜汁进去，可以养血明目。”
楼星环握在竹筒上的手指紧了紧：“你……特意给我的？”
“不然呢。我从不欠人人情。”
鹿冰酝在楼星环的院外听到过他母亲的咳嗽声，那时候对她的病症就有了判断，但因为没带多少东西来榆钱村，所以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什么药。恰好今天就地取材。
楼星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知道他的家境，知道他的出身，不仅没有嫌弃，反而特地烧了竹沥给他。
他以为鹿冰酝要这些东西只是好玩，却不知道是为了他。
见楼星环不说话，鹿冰酝道：“怎么，怕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楼星环立刻道，有些紧张地解释，难得结巴了一下，“我、我没有。”
鹿冰酝：“那我回去了。”
楼星环抿着唇，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鹿冰酝没有拿一筐东西。
李青水在竹林外等他：“阿云。”
“走吧。”
上山困难下山易，而且吃饱喝足了，也有气力。
鹿冰酝只带走了那一扇桑葚，边走边吃：“日头好大。”
李青水看到他刚才给东西楼星环了，问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鹿冰酝：“有吗？他帮过我许多，这点东西算什么？”
楼星环为人很好，给他银钱，鹿冰酝都觉得侮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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