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死亡音乐盒-6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去了趟超市不但没买盘子，也没买碟子，林炎只能找两个培养皿盛调料。
“据我所知，这个沙盘并不是阚教授做出来的。章鱼实验室其实有两位主人，阚教授只是其中之一。”萧越挟了一筷子油麦菜进培养皿，却没有吃，“另一位主人是，宋文雍。”
林炎虽然既伸筷在锅里捞着，也偶尔吃几口，可实际心思全然不在火锅上。“我记得宋文雍教授……是搞能源研究的吧？”
“对。”萧越继续讲述，“他和阚教授是多年好友。当时成立章鱼实验室，也是给他们两人共用的。只是因为阚教授常年待在实验室，而宋教授做的研究需要满世界跑，所以时间一长，提起章鱼实验室，大家就只记得住阚闻海这一个名字。实验室里属于宋教授的东西不多，这个沙盘就是其中之一。”
林炎问道：“那他们两人现在在哪？”
这个问题从前林炎不是没有提及，只是当时萧越避讳了，林炎就没再追问。然而现在看来，不追问也不行了。
萧越说：“宋教授不知所踪。在他很年轻、但却已经取得许多科研成就的时候他就说过，他不喜欢科研，也不喜欢城市生活，或许有一天会找个地方隐居。大概是这些年来他隐居得太彻底，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而阚闻海教授……”
说到此处，萧越停了停，深吸一口气，“许多年前就已经申报死亡了。”
阚闻海教授多年来一直都是林炎崇拜的对象，阚闻海教授的所有研究资料，只要是能找到的，林炎早就求知若渴翻来覆去地看过无数遍。从前林炎以为，以阚教授的级别与水准，应该藏是在隐秘地点为国家做研究。以至于当萧越说出这句话时，林炎难以置信，“他怎么死的？以他的造诣和成就，这个消息怎么会从来没有流出过？他……你确定他真的死了吗？或许，或许是你们国安部……”
或许是你们国安部把阚教授藏起来了，让他做些秘密研究也说不定呢？
萧越没说话。林炎也渐渐停下了语无伦次。
实验室中又只剩下了火锅冒泡的咕嘟声。
久久沉默。林炎又问，“当年阚教授总该有学生或者实验助手之类的吧？他不可能是一个人在这儿做所有实验。那些人现在都在哪儿，你们调查过吗？”
萧越的筷子动了动。虽然萧越已经沉默很久，可林炎明显察觉到，就在刚才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萧越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
林炎心说，保密是一回事儿，搞出麻烦是另一回事儿。明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和章鱼实验室有关，难道就不该把他们挨个揪出来查一遍吗？
大概是看透了林炎心里所想，萧越又道：“与科学研究相关的事件在国安部都归七部管。七部会对此做好应做的调查。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相信，这些事情与从前实验室的人无关。”
萧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国安部机密，不宜再问。
林炎叹气，往锅里扔冻豆腐。
已经做过该做的事，再问东问西就属于多管闲事。
肥牛再煮就要过火候了。林炎挟了一筷子，见萧越半天也没吃什么，于是筷子拐了个弯儿，鲜嫩肉片就进了萧越的培养皿里。“快吃，多吃一点。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工作。”
萧越没低头看培养皿，一直望着林炎，突然轻声开口，“对不起。”
林炎听萧越这么一说，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哎你别呀……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就是你们国安部机密多嘛，能理解能理解。明明是……哎呀是我对不起你，总问让你为难的问题。以后要是我问了什么话不合适，只要你告诉我这话不能问，我就绝不再问。”说完停了停，又补上一句，“真的，信我。我记忆力可好了，说不再问就不再问。”
萧越终于动筷，但还是有些心事重重。
林炎偷偷打量萧越，见他不说话，又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他一脚，“喂。”
“嗯？”萧越终于抬眸。
萧越这双眼睛本就好看，隔着朦胧雾气就……
更好看了。
林炎舔舔嘴唇，努力斟酌词汇，“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但是——”语调突然抬高，语速也快了起来，“但是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
萧越笑了，对林炎扬扬下巴，“你问。”
既然萧越让问，林炎也就不客气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国安部有敌意？王劲川，还有……”
萧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些，就好像火锅咕嘟出的蒸汽扑到萧越脸上就能冷凝。“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林炎倒也不介意没得到答案，只是突然开始执著起萧越给出的时间状语，“‘现在’不能回答我？那也就是以后有回答我的可能咯？那什么时候能回答？”
萧越凝视林炎很久，忽然突兀地笑笑，“我希望会有那样一天，又不希望会有那样一天。”
林炎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找补，“那个，不用不用，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不希望会有那样一天”，岂不就是等萧越死了，才不需要保守国安部的秘密？要是这样的话，林炎宁愿萧越继续保守秘密，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萧越有些惊诧地望着林炎，倏忽又笑了出来。
这次是真笑了。
林炎暗自舒了口气。
天大地大，现在守着的只有一方火锅。无论多大的事，都吃完以后再说。
音乐盒事件告一段落，林炎总算可以不急不缓地在章鱼实验室蹲上几天，做做研究。
说是不急不缓，其实手头积攒的事情也有几件。蒋路成血样检测，音乐盒催眠效果检测，以及——
叮呤咣啷的“颅脑检测仪”再次被林炎摆到桌上。
自那天章鱼实验室被人闯入，林炎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可这些天来风平浪静，静到林炎都有点怀疑当时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这要是在别的地方，查看监控录像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偏偏章鱼实验室荒废已久，别说附近没有监控，就连找个活人问问都困难。
找不来活人，但不代表……找不到任何活物。
小黑猫被林炎拿一块鸡胸肉骗进了门，饱餐一顿，又洗洗干净。还是个挺漂亮挺机灵的小活物。林炎重做了一组合小黑猫用的小型探针，紧张地搓搓手，对乖乖蹲在桌上瞪大碧绿眼睛看着他的小黑猫说：“小喵喵小喵喵，你……那天在实验室外看到了什么，借我看看好不好？我保证！”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不管看得到看不到，只要你配合，以后你的小鱼罐头我包了！”
小黑猫喵呜一声，蹦下桌子。
林炎沮丧了会儿，心说猫的心海底针，小鱼罐头都哄不好吗？可转念一想，吃了我的鸡胸肉，那就是我的猫了！
于是又拎着后颈皮将小黑猫拎了回来。
林炎选定的载体是电脑屏幕。
注射麻醉剂后，小黑猫沉沉睡去。林炎捋了捋油光水滑的皮毛，将小黑猫固定在实验台上，剃成个小秃子，消毒，然后拿起颅骨钻。
虽说林炎假装认定，用小黑猫做实验是为了找出那天实验室中的不速之客，可小黑猫不懂人语，无法对它进行语言引导而控制即将呈现的画面，即使仪器真的奏效，能看到当日画面的可能也微乎其微。而林炎坚持这么做，是因为打心底里，林炎其实是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如果实验成功，即使这仪器用在活人身上是侵犯人权，那么……
钻头渐渐接近小黑猫的颅骨。
总会有合适的机会，强行刺激脑电波后用在死人身上，然后解开许多秘密。
探针置入，林炎小心翼翼调节探针的刺激方位以及刺激频率。小黑猫一动不动，如同睡着。对于做实验这事，林炎一向心静手稳，出奇地有耐性，而此时林炎屏住呼吸，眼珠静静盯着屏幕，不肯错过一帧显示，因为对于极其精细的实验来说，就连操作者的呼吸都会影响结果。
一幅画面突地闪过，消失得快到足以让人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林炎重调探针，加大频率，目光愈发专注起来。又过二十分钟，画面终于稳定出现。
理论上来说，猫的视觉灵敏度要远高于人，然而屏幕上的影像出奇地模糊、混乱，林炎看了许久，才算分辨出实验室外的楼梯。从猫的视角来看，一蹦一蹦地上楼梯还挺有趣。
原来这仪器，真的可以读出记忆。
林炎看了会儿上楼梯，又看了会儿追尾巴，估摸实验到此也差不多了，想看那天的不速之客完全属于超额要求，于是取出探针收拾仪器，打算等会儿出门买点小鱼罐头，给小黑猫好好补补。
正收拾着东西，萧越的电话打来了。
林炎实验成功，心情不错，语气都跟着朝气蓬□□来，“什么事儿啊？”
萧越直奔主题，“上次你提到的，实验室那个读心机，我们可能得用一下。”
林炎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能让国安部动这念头，肯定不会是小事，也不会是好事。
“好啊。”林炎答应，“只是我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了，还没在人身上做过实验。出什么事了？”
萧越问道：“你在实验室吗？”
林炎忙答，“在！”
萧越说：“我们现在过去。”随即挂断电话。
“哎——”林炎还想接着问，可见萧越这样，就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于是也没打回去，开始在实验室安静等着。
半小时后，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的唐薇薇被送到章鱼实验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