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来更一章
最近几天,道上在传,人间有女娲石,女娲石能帮人在修为上更上一层楼,还能延年益寿,保人青春永驻。
而且,他们几乎人手一张地图。地图一分为二,分别在新疆、云南。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不少人就此踏上了寻石之旅。
夕阳西下的十方阁,牧草连片,几处木头房坐落在上面,碎石砌成的小路不时有马经过,再旁边,有个栅栏,里面养着奶牛跟鸡鸭鹅。
最前面,篝火亮着,黑狗坐在边上,手里串着只摊开的兔子,被火烤的油光锃亮,一看就分外鲜美。
边上,李白坐在烧烤架前,给橘子翻了个面。他在烤橘子。
这时,沙瓢丢了块红薯在烤架上,“肯定又是周立业干的,他对付不了我们,就找更多人来抢石头。下次再逮住他,我第一个打死他。”
“得了,真到动手时,你又干不过。着急也没用,坐下来,消消气,明天去趟云南,找第五块石头。吃饱喝足好上路。”
叶行抱着劈好的柴火走过来,给篝火加了点柴,接过话茬,“怎么是第五块?”
黑狗,“先前在玉门关时,那里镇压的妖被孔莹误打误撞带了出去,石头后来给我们捡了漏——也不是捡漏吧,现在想来,应该是上一代人故意给我们设的考验,想让我们彻底入局。东西现在在青精院。”
算上黑狗说的那一块,他们一共有四块,云南的那块是第五块。说起云南,上次去张家界,他记得他爹之前划过云南女娲石的具体位置。
《滇游日记》里,他爹划的那句“而水终不为所阻,或跨而出之,或穿而过之,或挟而潆之”,后来这篇文的全文他看过,这个地点大致在浪湾县。
古代的地名和现代有出入,但根据明史地理志,“浪湾县东北有佛光山,山后险仄,名一女关”又根据徐霞客游记里“凤羽”“鸟吊山”一词,可以确定浪湾县就是今天的云南洱源县。
在他分神之际,老李抱着个筐走过来,把筐放在一边,“邻居大婶给的柿子,说是吃不完,让咱们分了吃。”
筐里的柿子又大又圆,橙红透亮,软软的。下面还放着几个淡黄色的脆柿子。
大家拿了柿子,轮到雾里,软的没了,她拿了颗脆的啃,继续烤自己的兔子。叶行帮她刷了层红油,给兔子翻了个面。
脆柿子很甜,有点像冬枣。
肉可以吃了,这会儿,沙瓢从火堆里摸出来了只土块,大手一锤,露出烧焦的荷叶,再里面是锡纸,锡纸包着只鸡。
荷叶鸡烤的烂熟,他拽住鸡腿,随意一扯就扯了下来。鸡腿给雾里,沙瓢回头继续和黑狗说话,“云南虫多,上次让你买防虫药你买了吗?”
黑狗“呀”了一声,“忘买了。”
眼看沙瓢的脸黑了下去,黑狗连忙站起来,“我去网上买,到云南了取。”
沙瓢,“我买好了。”
黑狗又坐回去,十分大爷地说,“我这不是知道你会买,有自知之明吗?外出旅行,还得看瓢妈的。”
旅行,能把找石头说的这么轻松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不过,叶行心里清楚,黑狗跟沙瓢口中的“虫”,绝对不是一般的虫,很有可能意有所指。
面前忽然多了个橘子,叶行接住,烫手。他用衣服包住,掰开,里面冒着烟气,香味扑鼻。他刚要尝尝味道,旁边就伸过来了只爪子,爪子的主人面无表情,“谢谢。”
叶行扭头看雾里,橘子已经到了她手上,看她吃,他又低头看橘子皮,上面还有留了几瓣橘子。
他摘下吃,橘子入口绵软,经火熏烤,甜味更加明显,好吃。
烤兔烤鸡吃完,酒饱饭足,直到月亮挂到天上,篝火燃尽,大家各自回房间洗漱了翻,各自关灯睡了觉。
翌日九点,大家坐上了去大理荒草坝的飞机,个把小时后,下去机场,黑狗的人在机场等着,接他们到洱源县去。
来接的人是上次林芝接应他们的刀疤脸,简称老刀。老刀灰头土脸的,比之前黑了不少。他把黑狗的包接过来,脸色难看,“黑爷,有尾巴。”
黑狗打了个哈欠,今天的他是个青茬脸的白毛大叔,脸上故意戴了个昏黄的小圆眼镜。他把眼镜取下来,放皮夹克上擦了擦,“正常,不怪你。道上那些人消息灵通得很,要是没人盯我们,那才真的不对劲。”
他问,“咱们的人呢?”
老刀,“咱们的人,都在凤羽镇。最近,镇上来了不少人,天狗集团的也来了。”
天狗集团,道上有名的猎头公司,表面上招募各种人才,拿人钱财帮人办事,实际干的却是杀手的业务,很不干净。老刀这么着重提天狗集团,是因为,这家公司,跟黑狗有点过节。
黑狗撇撇嘴,“土狗厂啊,这一趟来的值了,他们敢动,我就敢把他们一窝端了。”
这个天狗集团,以前干过倒卖儿童的事,生意做到了他头上。
当年从青精院出来的宴青旧部后人,其实不止他们四个,执行任务死了大半,剩下六个,本来该没事的,他们在接手这单任务的时候,兄弟被天狗集团的猎头炸死了两个。
直到今天,这个仇都没报上。
从机场到洱源县,约莫八十公里的路程,过去时,已经中午了,他们在凤羽镇下了车。这里算是白族的天下,“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四周几乎随处可见白族民居建筑,地还保留着从前青石板的特色,有翻新的。
街上热闹异常,好多戴着扎染、挑花、刺绣头巾的人在大街上手拉手,排长队,又唱又跳,中间还间着有耍龙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是白族的石宝山歌会最后一日。
他们穿过人群,往租好的四合院里走。进去之后,热闹不再,耳边清静了不少。黑狗瘫在桌子上,用瓷壶倒了碗茶,大口吞了几口。
忽然间,边上有道阴影遮了过来。叶行瞥眼过去,对面是个穿着黑卫衣的年轻小伙,小伙的视线在黑狗身上,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年龄的讥诮。
而下一刻,他人就被摁在了桌子上。青花瓷茶壶往地上滚去,又被黑狗及时用脚接住,带进了手里。
他水喝了一半,这会儿正呛得慌。但等看到小伙的脸,黑狗猛地坐起来,把别在腰间的小折叠刀甩了出来。
“等等!”
眼看局势不对劲,小伙:“法制社会,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可是要坐牢的。”
黑狗呵呵一笑,一刀扎下去:“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刀没扎到人,被李白的剑挡了住。李白摁住黑狗的手,摇了摇头:“别冲动。”
黑狗气没消,极力克制自己。旁边的沙瓢一拳头砸在那人脸上,桌子被捶的四分五裂,他把人锤到地上,骂道:“你手上有我们两个兄弟的人命,该坐牢的是你。”
老李跟叶行架住沙瓢:“冷静,冷静。”
这小子跑来这里,还自己一个人,不是很奇怪吗?
刚这么想时,一圈人从四合院涌二楼出来,把下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前方,有个六七十的老头,这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仪态极好,背挺得很直,灰发,偏分头,右手捏着俩黑核桃,很有规律地盘着。
下面,那年轻小伙大喊:“爹!救救我。”
如果说这小伙是那狗屁集团的总裁,他那位爹,就是董事长。最不是好东西的东西。
老爷子神色淡淡:“几位,我是来谈合作的。”末了,他又补了句,“诚意之至,考虑考虑?”
黑狗,“滚。”
老爷子笑了笑,接住手下递来的拐杖,不紧不慢地走走台阶,“外头都知道你们有东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那么多人,就凭你们几个,解决得掉吗?我说了,带着诚意来的。当初我儿子做事不对,现在我把他交到你们手上,任凭处置。”
说话间,老爷子下了楼,坐到楼梯旁边的凳子上,胳膊肘放在桌面,撑着拐杖:“处置完之后,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笔互利共赢的生意?”
“爹!”小伙不敢相信亲爹会这么对他,敢一个人下来,全因为有他爹撑腰,他以为,他爹让他下来,是让他撂狠话。
他脸色惨白:“我没杀人,是那帮手下不听话动的手。要是我手上有人命,这会儿都去坐牢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爹,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放弃儿子!我是您的独苗苗——”
这时,黑狗回拍了拍李白的手腕,示意他人已经没事了。李白会意,松手,把手插回了衣兜里。
黑狗弯腰,朝小伙递手过去。那小伙脸色很难看,全然没了刚才桀骜不驯的神情,他把手往身后藏,不敢接他的手。
黑狗撇撇嘴:“虽然你确实该死,但我想清楚了,更该死的是你爹。不过如果你换个爹,或者叫我一声爹,说不定我还能改改注意。”
“趁我还没改变注意之前,站起来吧。”
以杀止杀,改变不了兄弟已死的事实,比起无能狂怒,活着的人总要清醒理智且克制。
小伙抬手,缓缓往黑狗那里伸过去,胳膊延伸到指尖都在抖。近了,更近了,他不会把他的胳膊拧断吧?
他的指尖刚要碰到黑狗的手,黑狗猛地一抓,揪住他的袖子,扯掉了他的衣服。衣服被扯下来,带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黑狗掂着卫衣,嫌弃地走到垃圾桶边,往里面一丢:“我不太喜欢你和我朋友撞衫,就这么光着膀子麻溜地滚吧。”
——那小伙穿的黑色卫衣,和李白的很像,都是黑帽子,前面俩兜,但其实除此之外并不相似。不过吧,一点相似都不成。
对面,老爷子:“看小黑爷这意思,是不想和我谈和了?”
黑狗半分面子都不给他留:“不止,连待在同一个空间都不想,所以麻烦请你们滚出去。”
“咔嚓”老爷子把手里的核桃捏成了碎沫沫,咬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狗:“我敬酒都不吃,还上赶着吃罚酒?”
“别说了,”沙瓢当即冲上去,“这都不动手还等什么?”
老爷子一敲拐杖,周遭所有人都被定住了,沙瓢还正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黑狗他们走去。动作很快,明明只是往前迈了几步,人就已经走到黑狗面前。他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雾里。
这个女人,因为长得很精致,一动不动像假人一样。听黄兴科技的周总说,他们身边有个厉害人物,女的,不知是不是她。
应该不能吧?她看起来,明明只是一个十□□的小姑娘,细看有些呆板,不谙人世的样子。
他沉下心,把他儿子拉了起来。
小伙被扶起来后,一下子恢复了意识。他上半身光着,驳了面子,上去就要给黑狗一巴掌,嘴里还振振有词:“嘚瑟?刚才不是挺嘚瑟——”
这一巴掌没落到黑狗脸上,自己脸上反而挨了一巴掌,他没看清,人就被抽飞了出去。
老爷子只来得及看到一根白色藤蔓的残影。白…藤蔓?他后背发凉,猛地躲开,就有藤蔓擦着他的胳膊穿了过去。
再然后,一道剑光斩过来,他想拿拐棍挡,拐棍裂成两半,剑气往后荡开,一下劈塌了座小院子。
剑身贴着老爷子的脖子,带着他往后退,老爷子一下绊倒在了桌子上。
雾里打了个响指,边上的一盆小竹子轻轻晃动了下,落在上面的小光榆钱叶滑在了下面。四合院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沙瓢被惯力带着跑了两步,一抬眼,前面没人了,他往四周扫视过去,就看到老头在雾里的剑下。本在桌边滚着的总裁这会正在墙角哀嚎。
刚刚发生了什么?
——
“哗啦”,群龙环绕的大街上,突然间,有群人从楼上跳下来,踩着龙身往街道外跑,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一样,差点没把舞龙的踩趴下。
旁边人堆里更是乱作一团,尖叫的尖叫,谩骂的谩骂,拍照的拍照,更有猎奇的拍手叫好。
跑回车上,等人到齐,老刀开了车就跑。
沙瓢气喘吁吁,一脸不服,“好端端的跑什么?刚才那种情况,就应该打到他们爹娘不认。况且,不是都交了押金了吗?要走也是他们走。”
黑狗苦笑了声,“大哥,那可是白族四合院啊,历史文化遗产,现在没了一座,两个我都赔不起,不跑等着赔钱吗?”
沙瓢一想也是,这波跑的还算及时,钱都让土狗家族赔去吧。
叶行,“这里呆不下去,不然咱们直接去鸟吊山?”
“鸟吊山?”
“对,”叶行,“来时从街上过,听到他们说最近鸟吊山百鸟朝凤,吸引了大批游客前去参观,我觉得有嫌疑。”
“今天是农历八月一,白露,这个时候,只要旅游的只要人流量都在上班工作,没有假期,而且,相比于凤羽镇,前面的洱海才更吸引人吧?怎么可能突然来这么多人去鸟吊山。我怀疑,这个地方可能会有女娲石。”
“那还等什么,就去鸟吊山。”
“不过,”叶行迟疑了下,“鸟吊山面积很大,这个季节多露水,晚上常常会有大雾,中途没有村庄没有补给,咱们几个人,如果要进去,干粮帐篷这些都得带够。”
鸟吊山大的路只有一条089县道,其他的路杂且乱,或者干脆没路,如果进去,百分之六十要步行。
刀哥,“帐篷有,在后备箱。”
沙瓢,“干粮带了,够咱们几个吃三天的,三天时间,都够围着山走一圈了,还能出不来?”
“那行,就去鸟吊山。不过,”叶行顿了顿,“咱们几个,恐怕还得再麻烦一下黑狗。”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分别着几件大花棉袄——路上管白族小姐姐买的,那小姐姐说,这里夜晚冷得很,所以要穿厚点,还每人给配了一顶帽子。男的帽子是扎染的,颜色有鲜艳的,有不鲜艳的,几个人不大一样。雾里的帽子则是刺绣,上面绣了花,临走时,小姐姐还给她耳边别了朵白色格桑花。
下车,时近黄昏,山路并不好走。这个时间段,仍有不少人上山。这群人里,有个人手里牵着马,马上带着干粮。人堆里十分,扎眼。
牵马的留意到他们的目光,扭头问,“几位本地人?上罗坪山干啥子去?”
罗坪山是他们脚下踩的地方,鸟吊山是罗坪山的主峰。也相当于他们来了罗坪山。
黑狗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不,农历八月份了嘛,百鸟朝凤的季节,过来看看,许个好姻缘。”
许姻缘?那人下意识地望向雾里,她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性,说的姻缘,应该说她吧。他摇摇头,“大晚上的,你们搁这许什么姻缘?最近这边很不太平,还是快去快回吧。尤其到了夜晚,那个雾大着的嘞。”
这娃儿说话带着点云南口音,黑狗“害”了下,“年轻人,哪个没得中二文青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发发疯,兜兜风,日子这么过,将来也会留个念想不是?”
“——对了,最近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鸟啊,最近的鸟,疯了一样,一到下雨天,就往月牙潭里扑,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还真百鸟朝凤吗?”
他说完,嘴里嘟囔着,前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是方言,没听清说的什么,这人应下,匆匆牵马,“我兄弟来找我了,不和你们说了,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行,有缘见。”
黑狗琢磨着,“会不会是因为其他几处封印被破,相互牵制的封印之间失衡,所以才导致鸟类发了狂?”
沙瓢,“鸟吊山鸟吊山,百鸟吊唁凤凰的地方,死点鸟不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