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来了
两架鸟骨前，叶行戴着眼镜，能看清上面的纹路，骨头年代久远，经水侵蚀，手感沙沙的。
这两只鸟，有些像孔雀，不过，结合当地传说，这两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凤凰”，飞至此地，被冻死，合葬在了这里。
但传说终归只是传说，叶行自然不信，也不想信。他把手悬空放在女娲石前，想摸，又忽然转身，藏进了一块石头后。
一道光照过来，打在两只鸟架身上。小伙叉着腰，一脚踹在骨架上，口中骂骂咧咧，“累死老子了，这什么破地方？死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是小六聪明，知道用头发缠住怪鸟，让它们自相残杀。”
“东西呢？在哪儿？”
小伙继续手电筒晃，叶行的脚露在外面，有一截被光照到，光不动了。他手指抵着刀柄，开了一截，准备动手。
“哐当——”
手电筒掉在地上，无声地滚了几圈。紧接着，一颗头滚在碎石堆里，脸对着叶行，眼睛睁着，血在往外蔓延。这人就是那小伙。
“周爷，这是女娲石？怎么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得小心吧？别是陷阱。”
周立业指尖在抖，如果真动手，他也会死。他有退路，只要隐姓埋名，藏起来，后半辈子绝对安稳。
放着好好的命不要，去自杀，复活自己的仇人，值吗？他抬手，想摸，又顿住了。身后有人。
一把尖刀堪堪掠过他脖颈，他想躲开，但忽略了水的阻力，动作慢了一拍，脸上刮了一道。
“是叶行！”
旁边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抄家伙动手。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死了吗？难道故意在这里等他们，想跟他们分一杯羹？
这是在水下，打人很吃力，十成的力过去，到人身上未必有五成。偏偏叶行滑得很，几个大汉齐出手，又屡屡失手，伤不到他分毫。
周立业退出人群，狞笑，“叶行，你是不是叫人来了？你想拖延时间，门都没有。我今天，就拿你当个垫背的。”
他猛侧身，一头撞在骨架上，反正都要死，还讲什么值不值。虽身死，犹不悔。
经过他这么一撞，凤凰骨架分崩离析，隐隐有有崩开之意。同时，湖水滚动，迅速升温，几个大汉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收刀，“周爷，这是什么情况？”
哥几个虽然是伥，但在人间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来这一趟，说因为听他说胜券在握，干完就金盆洗手，才帮的忙。没谁真想卖命。
但根据湖水滚烫的速度，没过几分钟，估计就会被烫死。这是要死在这里的节奏。解释，定得要个解释。
同时，叶行得空，“还不明白吗？他想拉你们陪葬。现在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阻止他靠近那两对骨架。”
妈的。
周立业骂了句娘，回过手来杀叶行，“给我死。”
其余人神色复杂。水温又降了下去。看样子，应该是因为周立业动了凤凰骨架，才导致的水温上升。
他想杀他们。
怎么办？
这样的念头闪过一瞬，湖水泛起点点涟漪，有人敏锐地抬头看，更远处，有一道庞然大物在往此处移动。那道庞然大物，像个巨形胖头鱼。这头鱼的最前面，站着个红衣长发的女人。
完蛋。那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回头去抓叶行。对方来势汹汹，他是唯一的筹码。
这一趟，王大仙王狗蛋老李罗刹鸟都没下来，只有黑狗李白沙瓢下来，带着雾里跟黎戈。至于不下的人为什么不下，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黑狗，“周立业跟叶行交手了，局势不利。我跟李白去救人，瓢子跟姑奶奶……”
话说到一半，黑狗沉默。他本意是想取石头，但王大仙也说过，这颗石头取下来，万年历一定会出来。姑奶奶先前来过一次，本有机会取走石头，但却空手而归，意思已不言而喻。
也确实，他们功夫都没做到位。直到听王大仙说过之后，联系了下青精院的，才得知他们早在西海雪山候着了。他们不说，恐怕也是在给她时间考虑。
雾里的视线在叶行身上。
此刻，叶行转刀擦过周立业的肩，膝盖一完，把人顶在地上，忽然扭头，与雾里对视。四目相对，彼此就看懂了彼此的眼神。
叶行知道，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他看出来，她有犹豫，有挣扎。但这条路，注定没有退路。
身后，一大汉举起长刀，刀起，利落地捅了他一刀。刀尖穿过心口，血水在蔓延。他看见，她慌了。
他唇角勾起了抹淡淡的笑，慌了吧？已经做决定了吧？这条路，有什么好怕的呢？他是将死之人，随时都会死，命不值钱。所以，他要做的，不是成为她的负担。就算是叶不行，最后也肯定会这么做，只是没他这么干脆罢了。
雾里眉头蹙起，这，是他的意思吗？
周立业得空，踹开叶行，翻身忙不迭地撞凤凰骨架，他这一撞，比刚才更要决绝。雾里来了，他要抢在她之前，触发宴青设计的机关，弄死几个人。
就算没成功，也一定要让雾里取了这块石头，到时候，再由万年历，来为他报仇。这么一想，他这条命，真值。
周立业一头往里撞，凤凰骨架开裂，摇摇欲坠。但是，雾里没动手。
湖水在沸腾。忽然间，黎戈跳下沙瓢的背，“你们去救人，我跟周立业，算笔账。”
关于这块石头，取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大家心知肚明。雾里肩上的胆子，都懂。
黎戈一下去，黑狗李白跟着下去，去解决那群大汉。
周立业本想再撞最后一下，拦腰飞来一把苗刀，将他在水里打翻了个身。周立业反应迅速，弃了肉身，变成了条鱼的形态，一下往她身上钻了过去。
他的原身虽然是鱼，但灵魂状态没法做的事实在太多，这个女人的身体，可比刚才那具好多了。而且，她本就是已死之人，想抢她的身体，简直轻而易举。
果然，成功了。周立业面色一喜，立马把黎戈的魂魄挤在一边，控制住苗刀，回身去斩凤凰骨架。这一刀刀势迅猛，若劈下去，骨架碎成两半，机关触发，定教他们元气大伤。
刀尖在距离石头只有一寸之时，忽然停了。黎戈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你听说过湘西赶尸人的故事吗？”
她一字一句，颤抖着手，控制住苗刀，“我们，苗族赶尸人，生前赶尸有损阴德，死后，为了积阴德，会变成引路尸。所谓引路尸，就是指人死后，把尸体…做成器皿，封锁阴魂，引渡亡魂。”
不然他真以为，她是靠着周长生跟他才活到现在的？她受尽折磨，为的，就是今日。
周立业意识到不对，想逃，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这具身体。他跟黎戈僵持着，眼看剑尖要没入身体，扎到他自己，他暴喝了声，猛地一撞，瞬间带着黎戈撞向了凤凰骨架。
骨头碎了一地，女娲石光芒大盛，两头凤凰从骨架里飞出，栩栩如生，其中一只吞下了石头。湖水的温度一下子上来，把那几只伥烫得皮肤起泡，四处乱窜。
李白抓住黑狗的胳膊，把他带到身边，给他散热。黑狗回抓住他，一手拖着叶行，心有余悸，“这也太突然了，差一点都能拿刀片狗肉吃了。”
说完，他往沙瓢那里看，惊了。雾里不在他背上。他连忙扭头，果然看到雾里在凤凰那边。看来，她已做出了选择。尽管，这一选择，大概率是被迫。
叶行虚弱着站起来，“救黎戈。”
黎戈终究是□□凡胎，身体被烫得全是泡，还在和周立业作斗争。不管怎么说，今天，周立业都必须得死。
随着雾里的靠近，凤凰煽动着翅膀，对她充满了敌意。最后干脆动了手。雾里不紧不慢，手挽剑花，一道白光在眼前亮起。
刀光跌进凤凰的怀抱，不过三两下，凤凰魂被斩的四分五裂，一块石头落出来，被她用剑尖挑起，倾泻着划进了手心里。
“小心！”
她转身，正对上一张硕大的鸟嘴。鸟嘴斜着，刁钻精准地把她手里的剑撞飞了出去。这只鸟，不是凤凰，是只巨大的灰鸟。
罗刹鸟继续攻击，狞笑道，“石头是我的，休想从我这里带走它。”
女娲石被雾里从凤凰心窝里取出来，镇压她的封印彻底消散，她的灵力全回来了。而雾里没了那把剑，现在的她，在自己的领地上，绝对有本事与她一战。
雾里冷着脸，五指骤然收拢，空气中忽然多了几根白藤，把罗刹鸟捆了个严严实实。藤蔓在收拢，并且越来越密。罗刹鸟竖起背上的羽毛，羽毛如剑般锋利，割开藤蔓，狠狠煽动着翅膀。
湖水猛地卷起，直奔雾里而去，趁着水势，罗刹鸟俯冲而下，用余光瞥了眼那把剑所在的方向，——叶行已捡起了剑。
她稍稍松了口气，全身心对付雾里。干完这一次，就金盆洗手，改头换面，到山间，做只平平常常的鸟。
雾里破开水面，藤蔓直奔罗刹鸟面门而去。
罗刹鸟偏身躲过，长鸣一声，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只人面鸟。人面鸟食人鱼一样往这边赶，把黑狗他们包围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