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银翼
“嗖嗖嗖！”整齐的飞行编队在天空中划过，留在原地的只有一片云雾。
“鲲鹏三号，注意右翼！”
林雨轩朝着战友提醒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如同放大版蝙蝠般的飞行生物尖叫着朝他俯冲而来。
“好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鲲鹏三号上的重机枪倾泻出一条密集的火力线，直接将那只变异蝙蝠凌空撕成了碎片。
“嗷!”
“吼！”
变异蝙蝠刚死，两只身体畸形的飞行类变异体立即填补了它的空缺，然后下一秒便同样被冒着尾焰的火箭弹轰成坠落的火球。
“所有人保持当前队形，绝对不要掉队！”郭冬生瞥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飞行类变异体一眼，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
“明白！”
“了解！”
“收到！”
接到指令的战士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众所周知，编队飞行作为空中兵力的重要战术之一，其飞行要求的精度也是极高的。
因此，为了增加容错率，长机一般会给僚机留出足够的偏差修正余地。
“左翼后方有敌人！”作为左翼的侦察兵，林雨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左后方的那个快速接近的小黑点并将其告知了队友。
“明白！”担任左翼攻击手的队员应了一声，但当他看向那个以肉眼可见速度放大的身影，瞳孔还是猛然一缩。
好快！
“指挥！那家伙飞得比我们还快！”
“什么？！”郭冬生悚然一惊，连忙朝左后方向看去，却发现那头变异体距离他们竟是已经不到咫尺！
“去死！”一名队员怒吼一声，耀眼的高能激光从战机底部出现，朝着敌人激射而出。
“嗖！”有力的翅膀快速挥动，矫健的身体一个轻松的变向便躲开了直射而来的光束！
躲开了？怎么可能！这名队员愣了一下。
但也正是这一愣，成为了他死亡的断头台！
“蓝鹰三号，你在干什么！”通讯频道里传来郭冬生歇斯底里地咆哮。
“什么？！”控制蓝鹰三号的队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队了。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跟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战机一旦脱离飞行编队，那么便成为了难以自保的孤雁，面临的将是被敌人群而围歼！
“啊啊啊……”看着前方的情形，这名队员发出了凄厉地惨叫，但此时却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
“嗷！”
“昂！”
一片变异体组成的小型飞行群迎面和蓝鹰三号撞在了一起！
“轰！”蓝鹰三号瞬间爆炸，化为了一片燃烧的火团，朝着圣母江坠去。
“妈的！”梁宸骂了一句，然后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飞得快是吧？喜欢躲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得开这个！”
“嗖！”一枚燃烧着尾焰的火箭弹朝着变异体飙射而去，变异体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灵活的身体大幅度变向，企图脱离火箭弹的攻击。
然而，加装了热感应追踪系统的火箭弹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跟着变异体拐了足足九十度，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7字。
变异体不断转向，火箭弹却牢牢地锁定了它，跟着它一起左弯右拐，势要追它到天涯海角。
“不好，它朝我们飞过来了！”
“它想干什么？！”
“海燕一号，小心……”
“什么？”梁宸愣了一下，抬起头却发现变异体已经从他的正上方飞了过去。
而那枚跟踪火箭，也是跟着变异体的飞行轨迹朝海燕一号直射而来。
“可恶……不！”在不甘地大喊声中，制导火箭毫不留情地击中了海燕一号。
“轰！”海燕一号当即被炸成了无数四射的碎片，一块块飞机残骸“噗通噗通”地先后落入江中。
“指挥，那家伙又来了！”
“指挥，右边又发现一只，糟了，它过来了！”
“完了！”
“轰！”
“轰！”
又是两道近乎同时传来的爆炸声，又有两架战机燃烧着坠落。
“该死，该死！”郭冬生不断怒吼，但却无法对当前糟糕的局势造成哪怕一分的影响！
“所有人，保护好鲲鹏三号！”郭冬生咬牙切齿道。
“轰轰！”话语间，又是两架战机被击毁，而他们的伤亡数也在此时过半，原本密集的飞行编队也变得稀稀拉拉，但他们依旧在努力保持队形！
只为，保护处于中心的鲲鹏三号！
为了救一个人，我错误的决断害死了多少人啊！
林雨轩的拳头紧紧握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
是我！
林雨轩从未有过这一刻那么憎恨自己！
他懊悔，他痛苦，他自责，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林雨轩愤怒地用拳头砸着玻璃舱罩，直把拳头砸的皮破血流。
然而，身体的疼痛并不能掩盖内心的痛楚。
林雨轩掩面痛哭。
“轰隆隆！”又是三架战机被摧毁！
自此，整个飞行编队只剩下两架歼击机。
它们分别是：鲲鹏三号，以及，蓝鹰一号！
“冬哥……”林雨轩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声音中不带上哭腔，但他根本控制不住。
“……”郭冬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
“冬哥？”林雨轩愕然，不解指挥为何这时还能笑的出来。
“我之前说过，哪怕我们全部躺江底游泳，也要护你周全，结果我们现在真全要下江喂鱼了。”郭冬生笑得几乎喘不过气，“雨轩，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乱立这种flag？”
“……”林雨轩沉默着，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昂！”也正在此时，那只摧毁蓝鹰三号与海燕一号的急速变异体，它出现在了蓝鹰一号的正前方。
“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吗？”郭冬生缓缓闭上了双眼，然后猛地睁开，“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郭冬生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郭冬生的手指在一个大红色的按钮上面用力按下，“启动自毁程序！”
“滴，自毁程序启动！开始倒计时……”
“雨轩，我尽力了。”郭冬生苦笑一声。
“三……”
“冬哥……如果不是我的话，大家也不会……”林雨轩痛苦地握紧了血流不止的拳头。
“二……”
“千万别这么说！”郭冬生笑呵呵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任何一个人上来，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棒！”
蓝鹰一号和变异体越来越近！
“一……”
“是吗……”林雨轩喃喃自语。
郭冬生郑重道，“雨轩，保重！”
“零……”
在林雨轩的视线里，蓝鹰一号和变异体迎面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两者一并化为了燃烧的火球。
到了这一步，鲲鹏三号已经失去了任何保护，彻底暴露在了无数变异体中。
“嗷！”
“吼！”
无数变异体呼啸着朝他俯冲而来，以鲲鹏三号独自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突破飞行类变异体们组成的包围圈。
“我，也注定要死在这里吗？”林雨轩茫然地望向四周，只见变异体组成的包围圈不断缩小，训练有素得就像是集体捕猎的狼群一般，而他，便是这群狼所盯上的猎物。
“确实，只能到此为止了啊！”林雨轩苦笑一声，然后，他朝着光之防线的方向发送了一道讯息。
虽然他知道，在信号衰减下这条讯息根本不可能到达光之防线，但他还是想试试。
毕竟，这是他死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再见了……”
林雨轩的食指朝着那个代表自毁的按钮按去……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但化为灰烬的，却并非是鲲鹏三号！
而是，
那群企图攻击鲲鹏三号的变异体！
“怎么了？”林雨轩放在按钮上方即将按下的手指停住了，他疑惑地看向四周，然后，双眼猛然瞪大！
一组整齐排列的歼击机飞行编队竟是突破了尸潮组成的包围圈，朝着鲲鹏三号的所在驶来！
是主力强攻队！
他们突破了封锁！
“林雨轩队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通讯器里突然传出了一道刚毅的声音。
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秦昇繁上校！
“报告队长，中尉林雨轩，向您报道！”
“很好，立即加入编队！”秦昇繁道。
“是！”接到指令的林雨轩立即操纵着鲲鹏三号进入了飞行编队，而编队的其他战机也配合地给他让出位置。
“林雨轩队员，其他人呢？”资深飞行员，主力强攻队驾驶技术最为高超的老兵，中校邱宏问道。
“其他人……”林雨轩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经过都告诉了1队的所有人，“最后除了我，他们都……”
“你们……做得很好！”听了林雨轩的讲述，秦昇繁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轰隆隆！”之前如同梦魇般的飞行类变异体们此时在主力强攻队的攻击下沦为了虾兵蟹将，节节败退！
1队的战机精良程度本就远超现役的大部分战机，1队的队员们更是万里挑一的精锐，而这两点在秦昇繁上校的指挥下真正发挥到了极致！
艺术般的指挥！
教科书级的配合！
摧枯拉朽般的战斗！
这是对这场战斗最贴切的形容。
就这样，飞行编队硬是从变异体们的封锁圈中开辟出了一条飞行道路。
朝着卢塞浮桥，稳定，而又快速的接近着。
“队长，右翼后方发现超极速飞行类变异体！”通讯频道里的报告引起了秦昇繁的注意，通过战机上安装的360度无死角观察系统，他只是一瞬间便锁定了那个飞速接近的黑点。
“就是那家伙，导致了2队和3队的全军覆没吗？”秦昇繁眯了眯眼，“邱宏，你去会会它！”
“遵命！”邱宏应身领命，脱离编队朝那个小黑点飞去，两者的距离快速接近着。
“嗷！”变异体嘶吼着朝那架深蓝色的战斗机撞去！
眼看两者即将撞到一起，战机却是灵巧的一个侧翻，两者便是险之又险的错身而过。
“嗖！”借着这个机会，邱宏操纵战机成功来到了对方的后方，将之锁定！
“尝尝这个吧！”一枚燃烧着尾焰的制导火箭从战机下方发射而出，朝着变异体追逐而去。
“吼！”变异体嘶吼着躲闪着，却发现这枚火箭同样带有追踪功能。
于是，快速的变向之中，它想要和之前那只同类一样故技重施，朝着那架深蓝色的战机飞去，企图让对方替自己挡炮。
然而，它没料到的是，这样一来，它自己也处在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邱宏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很显然，不会！
“轰！”耀眼的激光瞬间洞穿了直线飞来的变异体的大脑，变异体的身形一滞，后面的制导火箭弹立刻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命中的同时产生一道威力强大的爆炸！
“我可不吃这套！”看着上方洒下的血雨，邱宏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跟上飞行编队。
“即将到达目标区域，可以开始准备下降了！”见目的地越来越近，秦昇繁立即下达了指令，然后又朝着林雨轩问道，“林雨轩，你觉得呢？”
“啊？”林雨轩有些茫然，“为什么要问我？”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秦昇繁哑然失笑，“出发前，伏羲便下达了密令，在卢塞桥夺回战的整场行动中，你有最高决策权……我以为江寒大校告诉过你的来着。”
“什么？！”林雨轩傻眼了，他被授予了最高决定权，但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江总司令为何没有将之告诉你，但伏羲却通过战争天网直接向我们下达了密令，对于此事，整个1队都是知晓的。”秦昇繁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你该明白自己有多重要了吧？”
“为什么？”林雨轩神情沮丧，“我根本不是做指挥的料，如果不是我错误的抉择，2队与3队根本不会……”
“……”秦昇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林雨轩，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根据自己的经验自作主张，而是照着原计划让你加入了1队，你觉得，情况会不会更好？”
林雨轩呆了一下，然后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肯定道，“并不会，1队暴露是必然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2队与3队的任务本就是作为诱饵，给主力强攻队争取决战的机会，这已经是预想中最好的结局了。”
“是啊，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纠结，好抱怨的呢？”秦昇繁道，“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到的全部，不是吗？
再说了，如果不是你们吸引走了变异体飞行群大部队的注意，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冲破敌人的封锁。
仔细想想，如果你当时没做出那个让你感到后悔的选择，那么现在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林雨轩呆了一下，“1队迟迟无法按照规定抵达既定位置，那成功抵达的2队与3队同样只能提前发动决战，否则盘旋过久耗光了燃料，弹尽粮绝的我们将彻底失去决战的资本……”
“没错！”秦昇繁赞同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们都会走到这一步的，你只是一个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即使没有你，也迟早会有其他火星点燃引线，等到火药桶里的火药越来越多，局势越来越复杂，到那时事情将更加棘手，情况也会变得更加难处理。”
“照这么说，我冲动的选择反而阴差阳错的赌对了？”林雨轩自嘲地苦笑道。
“目前看来，好像是的。”秦昇繁哈哈大笑，“很多时候，根本不存在什么完美的办法，再周密的计划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我们往往都是在两个同样糟糕的办法中选择相对不那么坏的那个，扪心自问，如果让我来替代你，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做得比你更好。”
“所以说，林雨轩指挥官！”秦昇繁郑重道，“下命令吧！”
“我……够资格吗？”林雨轩迟疑着。
“够不够资格我们说了不算，这得问你自己。”通讯频道里传来邱宏爽朗的笑声，“不过我得丑话说在前头，1队的兄弟们可各个都是刺头，如果你的命令和实际情况向违背的话，做出外行指挥内行这种行为的话，我们可不一定会服从。”
“啊？”林雨轩傻眼了，“还带违抗命令的？那我这个所谓的指挥能干啥？”
“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秦昇繁含笑道，“只要你的方案不太过不合理，我们一般都会遵从，你要知道，上级也是人，即使是最英明的指挥官，也会犯错。
而且很多时候，很多看似正确的方案都是和实际情况大相径庭的，我们不可能明知指挥官做出了错误的命令还照做，那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我明白了！”林雨轩点点头，“那么，我的判断是，服从秦昇繁队长的命令，所有人，保持编队阵型，开始下降！”
“明白！”众人齐声应答。
优美的飞行编队一字排开，同时朝着前方侧翻，整齐地露出载满武器的机腹，然后朝着下方俯冲而去。
“我现在宣布！”林雨轩深吸了一口气，“‘泰坦’歼灭战，开始行动！”
……
“教授，卢塞桥争夺战已开始！”
“我知道了，按照原计划行事，派出‘银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