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若是情绪不稳……才一个月……保不住……二夫人危险……”
“……留不住孩子,那……怎么办?想法子啊……废物!”
门外有人刻意为了不吵醒他,却不知这细碎的声音最叫人心烦。
苏木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双手也下意识地扶着自己的肚子。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摔了,孩子真的没了,朱砚生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皱眉说那样留他在府里还有什么用处。
他的小梁哥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提前送回关府,真如关宏所说送给了关家所有下人亵玩,折磨得不成人形,比死了还痛苦。
梦境的中途,佟思善突然出现在朱砚生的身边,说他们就不该浪费力气,演这么一出戏来骗一个小小的双儿。一个双儿而已,做这些真是费了他们好多心思。
朱砚生在一旁点头应和夫人的话,冷冷看着他。
画面再一转变,苏木看见了他的爹娘,还有弟妹,因为他没了孩子而被收回所有的东西,流落街头只能靠吃烂菜叶子过活。没持续几天的日子,弟弟苏林十八生辰日也变成了双儿,朱砚生又出现,说要和他们做一笔生意,纳弟弟为妾……
“不……不要!不要动他们!”
苏木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四处去看,屋里只点着一支昏暗的蜡烛,他又瘫软下身子靠在床边,胸膛不停剧烈起伏。
他终于松了口气,才发现已是一身的汗。
门外的人发现他醒了,停止交谈,迅速推门进来。
朱砚生一进来就冲到他身边,将他死死箍在怀里,浑身还在微微颤抖:“你吓死我了……”
苏木被抱得喘不过气来,紧闭了下双眼,有些抗拒地推他。
朱砚生没像之前那样假装生气逗他,出乎意料的,手很快松开,只是捧着他的脸细细看着:“怎么样?好受点了吗?有没有哪里碰着了,痛不痛?”
苏木唇色苍白,摇头:“我没事。”
“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呢?”朱砚生急得不停地翻着他的手,身上,还有腿脚,生怕哪里磕出伤来。
苏木看着老爷,疑惑地皱眉。
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可以演的这么自然?不是为了孩子吗,担心他做什么?
把他随便放在一间小屋子里自生自灭,甚至一开始也不用纳妾,直接强上了他,一样可以怀孕。
苏木觉得好笑,因为他现在突然为朱砚生感到不值。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朱砚生的手,“就是一下犯恶心,可能吐厉害了,头晕。”
“可萧大夫说你是情绪不稳……哪里又不喜欢了吗?谁惹着你了,我、你同我说,”朱砚生抓着他的手诚恳道,“说出来会舒坦些,老是憋着多难受啊。”
“老爷多虑,”苏木抬头看着萧耳,“也不一定是情绪不稳啊,萧大夫,是不是弄错了?”
突然被提到名字,萧耳愣了愣,“弄错什么?”
“就是我会昏迷的原因,你说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我吐得太厉害了,就晕了?”
萧耳迷糊地眨了眨眼,视线在他和朱砚生之间来回游移,似乎明白了什么。
“噢噢噢……是,老爷,我方才在屋外没说清楚,二夫人说的这种可能也是有的,就像我们有时蹲久了站起来,眼前也会黑一片,都是正常反应。”
他摸了摸鼻子,补充道:“我回头给二夫人再加些补气血的药材?应当是可以减缓。”
朱砚生听他这么一说,才终于放心,对苏木道:“好,那你好好补,这样吧,屋里撑个盆给你,你恶心了就直接吐那儿,不必跑出去了,多危险。还有,以后肚子大了,也别出门了,要买什么和他们说,你的安全才最重要。”
苏木乖巧地笑:“多谢老爷。是我不好,让老爷担心了。”
朱砚生手指微屈刮他鼻子:“知道我担心,还不让我省心些。”
“我错了嘛老爷,不要怪我了……”苏木扑进朱砚生怀里,撒娇般拿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不停的讨好,把人蹭得心都软了一片,直抱着他,捧着他软嫩的脸颊亲。
这边两人如胶似漆,另一边萧耳不自在,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许是不管看了多少遍,都无法适应发小窝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调情。他当即借口自己要去抓药,逃跑似的离开了。
但还是觉得苏木方才的问题有些奇怪。
屋里苏木等人走后,在朱砚生的怀里探出个脑袋,小声道:“老爷,我刚刚做了个梦。”
朱砚生把下巴抵在他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抱着。他现在就喜欢和苏木肌肤相贴,贴的越紧越心安,像是得了什么碰不到人就要发作的病。
他柔声问他的小夫人:“什么梦?”
“噩梦。”苏木道。
朱砚生轻拍他的背,没当回事:“梦都是假的。”
“老爷不好奇我做了什么梦吗?”
朱砚生低头配合道:“什么梦呀?”
苏木从他的怀里脱离开,坐直了身子。
他捂着腹部,低垂着眼:“我梦到我摔了这一跤,孩子没了。”
不仅孩子没了,你还生气不要我了。
后半句苏木并没有说出口,混着一声不清晰的吞咽,被他吞到肚里去。
朱砚生立刻道:“梦是相反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揽着小夫人让他躺下,又给人严严实实地盖紧被子。伸手擦一擦苏木额角的冷汗,安慰道:“再睡会儿,我守着你。”
“嗯。”苏木点点头,闭上眼。
朱砚生真的在守着他,苏木知道。他睡不着,但是也不想睁眼,将自己思绪放空,呼吸便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在一双大手里摩挲,然后没过多久,那双大手挪到自己的肚子上面。
“还这么小……”朱砚生在喃喃自语。
苏木心思微动。这么小?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还要在他面前演好长时间的戏,觉得累了?
接下去朱砚生没再说话,真的陪了他许久,一直到门外有人轻轻敲门,他才离开,叫外面的人小声点,说小夫人刚睡下。
那人说了什么,朱砚生沉默一会儿,说他马上过去,就跟着那人走了。
门刚关上的一刹那,苏木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离梁书要逃跑的日子,还有十多天。来得及,他这几日和梁书再出门准备准备,因为时常出门,朱府的下人们都已习以为常,门口的人不会拦,买什么东西也不会来过问,这自然是梁书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为逃跑那日做足准备。
他要去找梁书,说自己愿意跟他走了。
可门一开,看到外面站了个下人,见他出来,笑道:“二夫人醒啦,老爷才走。”
苏木心里有些虚:“我要去梁公子的院子。”
“好嘞!”守门的下人让开身子,让他过去。
苏木脚步匆匆,他心里难受,又有些激动,还差点在拐角处撞到了人。
他定睛一看,是三喜。
三喜从柴房被放出来后,就被调到了个还算轻松的位置,虽然还和苏木在一个院里,却常常见不着。
这会儿见着了,两人都愣了愣。
苏木急着去见梁书,便只和三喜打了声招呼,就又离开了,留下三喜一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梁哥!小梁哥!”
苏木一进门,就着急地喊。
以往只要他叫个几遍,梁书都会立刻出来,笑着迎接他,但今日倒是反常。苏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问下人人在哪儿,下人说梁公子在房里待着。
于是苏木便又去他房里。
轻轻敲了几下门后,门内的人轻声道:“哪位?”
苏木道:“是我,小梁哥。”
梁书给他开门,门才打开就转过身去,苏木没察觉到异样,跟着进门,看见衣柜箱子什么的都被打开,床上放着块行李布。
明显一副马上要收拾东西走人的模样。
“不是还有十多天吗?”
梁书回过头,苏木才看到他哭了。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泪痕糊了满脸,虽然少了点出尘的仙气,却还是我见犹怜得很。
“来不及了木木,”梁书抹了一把泪,问他,“身子还好吗,听说你差点摔了。”
苏木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给他看自己安然无恙的模样:“我没事,虚惊一场罢了。”
梁书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又走到那个大箱子前继续收拾,“老爷派人来给我传话了。”
苏木反应了一会儿,意识过来他说的老爷指的应该是关宏。
他问道:“传什么话?”
梁书叹了口气,“他听说你差点出事,怕我留在这儿到时给他惹一身祸,让我过两日就滚回去。我只能跑,木木,我要提前走了。”
“怎么就是惹一身祸了?”苏木为梁书在关府没有人权这件事愤愤不平,“我若是真的保不住孩子,那也和你没关系啊。”
梁书摇了摇头:“没用的,谁在乎这个?”
他把行李都装好,放在枕边,准备等天黑了,朱府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就翻墙出去。
“你在朱府好好生活,朱家人待你都好,你比我幸运得多。”梁书坐在床边,看着他温柔地笑,“有缘会再见的。”
有缘再见,说的好听,但梁书知道,这一离开,就是再也不见。
他不会再回康南,去找个小小的地方,就算是没地方要他,随便找个人嫁了都比现在的日子幸福。
他等着苏木的眼泪和道别,双手也微微打开,做好准备好好安慰这个相见恨晚的弟弟。
若是他们没有嫁人做妾,或许会成为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又或是做邻居,老了也可以坐院子里,一起喝茶谈天,那还是有多美妙。
但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苏木在梁书疑惑的眼神下,突然靠近他,抓住他的手,极为认真地仿佛在说一句承诺。
“小梁哥,等我,我要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