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霞
后来乔汐才知道，那家咖啡店易昭也参与了设计，怪不得风格这么特别还带着种莫名的亲切感。
因为家长会，教室里大部分桌椅都被搬到了走廊，整个三楼只有乔汐一个人，教室门关的很严实，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她坐在桌上，眼前的天空，落日西斜，伴随着天际由橙红渐变为雾霾蓝色，树影婆娑倚靠着灰黑色教学楼，静静衬托着上天赋予的景色。
余晖洒在地砖上，照亮了块块分明的墙砖，是金色的，慢着又成了昏黄，那是一种孤寂苍凉的美感。
乔汐伸出手挡住眼前刺目的阳光，第一次留意到学校的夕阳，居然也能这么好看。
她从书包里翻出话本还有铅笔，回想起易昭给她描述的建筑乌托邦，艺术和钢筋混泥土的交织和融合，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如果这一幅幅“画卷”在自己笔下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试想，画笔已经落下，将眼前的景色逐一画在纸上，乔汐没有系统学习过，靠着小学生绘画水平，也能画出个大概。
太阳是圆的，发出金色光芒，教学楼是长方形的，背光下一片昏暗。
“或许，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她画完后，举起来端详了一会。
丝毫没有注意到家长会已经结束。
“看什么呢。”易昭突然凑近，顺着乔汐的视线看去。“画的晚霞？”
没有上色，他还是能看的出来，“教学楼，操场不错啊，透视关系都挺好的。”
易昭拿起画纸认真的分析起来。
乔汐有点不好意思：“我随便画着玩的。”
“有进步。”易昭笑着将画纸递给了乔汐，顺势拿起她的书包，“比你小时候那副蜡笔画，画的好多了。”
“小昭叔叔你还记得？!”
“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怎么好忘。”
那片海滩，那片天空，还有零星的海鸥缓缓飞翔，乔汐都快记不真切了。
他走的很快，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是泛着金黄，乔汐追上他的脚步，牵起了书包垂下来的带子。
这样也算牵手了吧。
今天易昭请她吃火锅，只是氛围不怎么融洽。
他把餐桌清干净，将一沓沓试卷逐一摆好，乔汐几度怀疑他是不是来吃饭的。
不过她已经做好被数落的心理准备了。
易昭打开最新的一张考试卷子，正经道：“上一次是八十二分，过了一周还降了两分，难易程度我看了一下，其实差别不大，乔汐，这就是你态度问题了吧。”
“考试范围的单词我都背过了，句式也记了几遍，这一次应该”乔汐望着热腾腾的汤底，跃跃欲试。
“应该什么？”
“应该是个意外。”乔汐回答。
易昭哭笑不得，“学习这种东西是要举一反三的，背下来的知识要学会融会贯通，况且这些初中的题目真的太简单了。”
“简单吗，你看这，还有这。”她在卷子上比划着，“这些题型都很刁钻的。”
“不许狡辩，我中考的时候英语可是满分，我做得到，你肯定也能做得到。”易昭微愠，又重头开始给她梳理错题。
他讲的很细致，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如果易昭不做建筑师，当名老师也能轻而易举。
“发什么呆？”握笔的手修长分明，叩了叩乔汐那边的桌子，她这才回过神。
低喃着，“要是我能有你头脑一半聪明就好了，也许也能考上东大。”乔汐眯着眼扬起笑颜。
“想得挺美。”他哼笑了一声，“小朋友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勤能补拙。”
“小昭叔叔是在骂我笨？”乔汐努努嘴表示不满。
“所以啊，还不快抓紧起来。”说完易昭又翻了会其他试卷，“嗯，别的成绩马马虎虎，如果要上东宁一中的话，还是有点差距。”
东宁一中是本地最好的高中，追求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也不是非要上一中的。”
“小朋友不是说想上东大吗，高中阶段很重要，同时间接决定了你有没有能力踏入东大门槛。”
乔汐垂着头不做声了，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训话，然后大吃一顿。
“怎么不说话了？”他见状轻笑。
“”
“这样吧。”易昭顿了顿，“每天放学后，我帮你补习两个小时，初中知识点还是挺简单的，等到中考的时候，分数应该能有个大幅度提升。”
“不要。”乔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小昭叔叔平时这么忙，学校的事还有出国的事，我不能浪费你的时间。”
最重要他们非亲非故，没有理由让他把时间浪费到自己身上。
“怎么会是浪费我的时间，出国留学材料都准备的差不多，该忙的都忙完了，可以说帮你也是充实我自己。”
“况且我能培养出一个东大的学生，用北方话说，是不是倍有面子。所以汐汐，你不有心理负担。”
他总能这样轻易的照顾到一个人的情绪，可以让乔汐没有负担的去相信和依赖他。
交谈间菜已经上齐了，锅中滚滚热气升腾，弥漫出一阵阵垂涎欲滴的藤椒麻味。
“就这么定了，地点就在今天去的那家咖啡馆。”易昭说完，一盘盘牛羊肉下了锅，“羊肉火锅，还得是北方的好吃。”
天色暗下，易昭回到学校，没有直接回宿舍，辗转来到教师行政楼。
与陆小姐的事情总得有个交代。
除此以外，还有件事情他需要麻烦张升。
七点半，他这个时间兴许还在办公室，设计院的新项目下来了，院里的老师不得不加班审稿。
还好没有跑空，一入内就看见张升和几个学生在讨论作品。
“张老师。”易昭放下外套还有书包，将买的水果和牛奶放置在桌边。
闻声，张升说：“哦，小易啊。”他叫散了那几人，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们，“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又不是逢年过节的。”
他接着道，略显欣喜：“《ued》的新刊看了没，听说下一期封面就是你们的拿奖作品”
“张老师，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是啥？”他问。
夜色渐浓，似乎还能听见虫鸣，张升径直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随性惯了。
易昭跟上，犹豫着说出了口：“就是陆小姐的事情，辜负了张老师的美意，我们俩确实不太合适。”
“就这？”张升偏过头看着他，知道他是个单纯的孩子，“就为这特意来一趟？”
“现在新社会都自主婚姻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还以为你不去日本了要留校，真是白高兴了。”
张升嗔怪，顺手给他递了根烟。
“嗯，材料都送出去了，不去不行了。”易昭点燃烟头，深吸了一口。
“十月份走？”
易昭：“差不多。”
“哎，快走快走，眼不见为净。”
易昭笑笑，将烟夹在两指之间，“不过，还是要麻烦张老师一件事。”
“就知道你小子不怀好意。”张升笑道。
“张老师，你好像在一中那边有点关系对吧。”易昭顺势把话接了下去。
“怎么，你想‘走后门’塞人进去？”
中国就是个人情社会亘古不变，走捷径总比那些弯弯绕绕轻松得多。
易昭噗嗤一笑：“张老师你这话说的，我哥哥家有个女儿，今年中考，看能不能把她送进去，挺聪明的一丫头。”
“难得啊，难得见你求次人。”张升笑说，“的确，我和那边书记交情还挺深的，不过，一中竞争大，压力也会变大，孩子进去未必能有个好环境，所以你们要慎重考虑。”
“试试吧，总比没有好。”
“嗐，这都是小事。但人情不能忘咯，到时候回国，学成归来，咱们院里的几个老师，还指望你回来撑面子。”张升大笑。
“没问题，到时候老师们不嫌弃我就行。”
“行了行了，没事就回去吧，等会我发几个初稿到你邮箱。”张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一时间易昭有些惆怅，其实也有想过不去日本，国内的前景不错，稳定发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就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永远记得在杂志上看到安藤大师的作品——水玉堂，给予自己的震撼感，自然，光线和泥沙的完美融合，就此笃定了自己的目标。
人生在世总得要出去看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建筑艺术是包罗万象的，同样能创新去延展，创造出一个个瑰丽独特的作品。
易昭回到宿舍打开电脑，邮件内容是他们作品封面的雏形排版图，不出意外下一期他们就能登上世界级的建筑类杂志。
《加瑞德海湾》，易昭又重新审视了一次这幅作品，灵感来源于八丈岛，提起这个地方就会不禁想起乔汐。
纯粹脆弱坚韧，这些词可以用来形容她，也能形容这次作品。
通体的烤漆玻璃结合火山质泥砌成的海湾小院，波西米亚风和中式碰撞，超现代的概念设计标新立异。
脆弱的不是建筑构造，而是只能意会的感觉，狂风卷起雪白的浪花，一阵又一阵扑打到礁石上，万里无垠的海域之中，小院独立一隅，仿佛顷刻间就会被大海吞噬，可它偏偏坚韧有力，纯粹毫无杂念的望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