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皇城
这下靳无双的脸彻底黑了。
“哥，哥！”靳无瑟在挨揍前，提前讨饶，“说正事，咱们说正事。”
“你还能有正事？”靳无双看着他。
“瑛儿有孕了。我和她商量过了，如果是个儿子，就过继给你们。”
靳无双微微一愣，眼中一喜。不得不说，靳无瑟这个“你们”用得十分到位，令他很是受用。
靳无双很喜欢孩子，但他也不会为了孩子，就做让项晚尘难过的事。
如今靳无瑟提到过继，他突然觉得，是个两全的好主意。
“好弟弟。”靳无双拍了拍靳无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这么多年，你总算做了件人事。”
靳无瑟的黑历史太多，他也不作反驳，笑笑道：“你俩也别藏着掖着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了。你们这样藏着，大家还得配合你们演戏，很累的。”
林瑛的肚子在万众瞩目中一天天大了起来。
楚国的军政在项晚尘的呕心沥血下，也一步步走上了正轨。
靳无双对他宠溺的越发没有底线，除了朝政以外的时间，都陪着他，他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言听计从。
“好在我是个良臣，若是个奸臣，要祸乱国政可太容易了。”连项晚尘自己都感慨。
建兴二十九年正月，楚王靳无双太庙告祖，于天台山祭天，登基称帝，国号“楚”，定都南阳，拜项晚尘为相国，封靳无瑟为长乐王。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二月，大昇皇宫中传出消息，听说皇帝因为楚王称帝而勃然大怒，向国师莫知行询问天命，国师答说大昇已行将就木。皇帝怒骂千机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莫知行愤然反驳，言说预言没有错，只是预言所指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弟。皇帝问他师弟是谁，莫知行闭口不言。钦天监以莫知行的冒名之罪亵渎了上天为由，要将他处以极刑。
靳无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去找了项晚尘。
项晚尘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院中的梅花。
靳无双和他对视片刻，便蹙眉道：“别去。”
项晚尘对他笑了笑，眼中满是哀色。
“千机先生对我有养育之恩，他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我师兄一生平安顺遂。”
“那我呢？”
“对陛下而言，天下已是唾手可得，晚尘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的话激怒了靳无双，楚帝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手，道：“我说过，我要的不是天下，而是有你的天下。”
项晚尘看着他，待他眼中的怒火稍有平息，才道：“大昇皇帝不会杀我。在他眼里，我就是天命，他不敢杀我。我在中州帝都，等陛下来接我。”
他对着靳无双勾起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靳无双伸手抚上了项晚尘的脸，眼中无限怜惜，道：“我知道劝你没有用。但是，晚尘，我现在真希望你是个不孝不义的恶人。”
他将项晚尘揽进怀里，叹了口气道：“你让我怎么舍得……”
项晚尘回抱了抱他，道：“陛下，我会保全自己。我还要看你杀进帝都，一统天下呢。”
靳无双执意要送项晚尘，这一送便送出了五百多里路，直送到了吴州边境的宛梁城。
是夜，蜡烛偶作噼啪的声响中，靳无双与项晚尘裸衣缠绵，不遗余力。靳无双总是会捧起项晚尘的脸仔细端详，似乎要将他的模样烙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看一刻便少了一刻，恨不能此夜是永夜，漫漫无尽期。
但天总会亮。
项晚尘坐在镜前，靳无双为他束发。
靳无双梳的很慢，很仔细，像是要记住项晚尘每一缕头发的形状。
项晚尘在镜中看着靳无双，他从未见过靳无双这样可怜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他从怀里取出一黑一红两个锦囊，递给靳无双，道：“陛下收好这两个锦囊。若有一日，陛下兵临中州帝都，那时，打开这个红色的。切记不可提前拆开来看。”
靳无双看着那两个锦囊，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项晚尘，问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诀别的话吧？要是有，你现在就说给我听。”
项晚尘怔了怔，心道：果然是在一起太久了啊。
“没有，陛下。我保证，我会活着，等你来。”项晚尘对靳无双笑了笑。
大昇皇帝对项晚尘的到来十分欣喜，他觉得，自己的天命又回来了。
项晚尘来向大昇投诚，只有一个要求，放莫知行离开中州。
“只要我师兄踏出中州一步，项某便有问必答，知无不言。但他若还在中州，项某一个字也不会说。”
莫知行对皇帝而言，已经是个无用之人，如今得了项晚尘，按钦天监的说法，也不必杀他。
大昇皇帝痛快的放了莫知行离开，甚至允许项晚尘去皇城前门送他。
皇城院中空旷，四望茫茫，只在前门底下有一行人影。
“师弟，真的是你。”莫知行一身墨蓝布袍，背着一个包裹，一如他当年离开洪武山时的模样。
他这一句“真的是你”，当真是道尽了沧海桑田。
项晚尘莞尔一笑，道：“师兄。”
莫知行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玉来，正是当年他下山时，项晚尘送给他的那块。他竟一直带在身边。
他走到项晚尘身边，将那块玉塞在项晚尘手里，道：“这块玉，该还给你了。”
言罢，他附在项晚尘耳边，低声道：“昇帝性格残暴，你顺着他些，不要为难自己。”
项晚尘点点头，亦低声道：“师兄离开中州后，从吴州去南阳，一路走官道。楚帝会护好你。”
莫知行略一迟疑，道：“好。”
身边有执剑的侍卫，两人不便多说，又说了两句之后，便依依惜别了。
莫知行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宫门中，项晚尘抬起头，看到一行白鸽飞过宫墙。
一个月后，昇帝召见项晚尘，一见面，就将莫知行寄来的信递给了他。
项晚尘几眼扫过，上面提到他已在南阳住下，一切都好。
“朕已信守诺言，该项先生兑现承诺了。”
昇帝今年已年近半百，鬓角染白，他很清瘦，却精神矍铄。
项晚尘将信收起来，他理了理衣袖坐好，看着昇帝，好整以暇地问道：“陛下想问什么？”
“朕要剿灭叛党，拿回楚地。该怎么做？”
“陛下愿望如此大，恐怕要落空了。”
“朕知道先生有通天之能。先生教我，我便能拿的回来。”
项晚尘看着昇帝，他面上带笑，眼中却笑意全无：“事有可为有不可为，项某不是神仙。”
“那先生告诉朕，朕现在该怎么办？”
“天下大势已去，楚帝必登九五至尊。项某若是陛下，便每日纵歌饮酒，快活享乐，待楚帝攻破帝都之时，也死而无憾，不枉此生了。”
昇帝大怒，他一挥手，将桌上菜肴扫落在地。
一众宫人立即跪了下来。
“朕整日好酒好菜地以礼相待，不是要听先生说这个的！”
“陛下想听的，项某说不了。说了，是误传天意，蒙骗陛下。”
“好，好得很！”昇帝突然一改先前的温文有礼，神色阴沉下来，“项晚尘，看来你是不准备活着走出这座皇城了。”
他以死威吓项晚尘，不想对方却全无惧意，反而对他笑了起来：“项某此番前来，便是准备要和陛下一起死在这座城里，一起见证大昇的灭亡。”
他在宛梁的时候，为自己此行算过一卦，卦象大凶，显示他会死在帝都。
因此，他才留下了那两个锦囊给靳无双。
“那靳无双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个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昇帝问着项晚尘，却又像在向老天发问。
项晚尘看着他的愤怒，神色冷淡，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他答道：“他的好处可太多了。他心怀天下，爱民如子，吴州旱情百姓吃不上饭，他亲自送粮赈灾；他骁勇善战，身先士卒，从不贪生怕死，军中将士他皆视作手足；他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为了开国定策，在书房中夙兴夜寐。若要说楚帝的好处，项某能说上一天一夜，陛下想听吗？”
昇帝显然并不想听，他已经提着剑向项晚尘走来。
项晚尘直视着他，目光如炬，半分也不回避。
昇帝气的有些微喘，他在项晚尘身边停下，看了他好一会儿，那柄剑始终垂在他的身侧。
这时，昇帝看了一眼一直在项晚尘身边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那个小宫女是项晚尘入宫以来昇帝派去服侍他的起居的。
“项先生今日如此糊涂，想来是宫人伺候的不好。”言罢，昇帝竟在项晚尘面前一剑斩下了那小宫女的人头。
“伺候的不好，该杀。”他看也不看那宫女一眼。整个宫里也无人言语，跪在地上的宫人皆噤若寒蝉。
项晚尘皱了皱眉。
“明日朕换个宫人去伺候先生，先生若是还不满意，朕便替你将她也杀了，一直杀到先生满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