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救人
唐鹭应是没想到凌青壁要赖上他,闻言怔了怔。
他面色空白了一瞬,随即笑道:“那怎么行?我做的事太危险,不好牵连叔叔。”
“若是危险,我就更该跟着了。”凌青壁也勾起唇角坏笑,“不是一夜夫夫百日恩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是行侠仗义,我自然要相助,若是歪门邪道,我也得阻止。”
听了这话,唐鹭很是迟疑了片刻,凌青壁看得出他很不情愿,但估计也是在脑中衡量了一下,觉得很难甩开自己,选择了妥协。
“叔叔,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臭小子促狭地眨了眨眼,“也好,想跟便跟吧,正巧我也舍不得与你分开。”
凌青壁:“……”
说话就说话,瞎撩个屁!
“稍等,得把阿萱安置好。”
凌青壁打开衣柜,正要将还晕着的姑娘抱出来,就听唐鹭一声“且慢”,熊孩子拉开他,亲自上前。
“我是不会再允许你与女子过从甚密的。”他将人放在床上,又道,“当然,男子也不行。”
少年回头看着凌青壁,霸道又认真地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多看别人一眼。”
瞎扯,方才还要溜,这会儿又装出这副面孔,谁信!
“老子是你的鬼!”凌青壁不耐烦地说,转头拿过桌上的银票,塞进阿萱的袖子里,想了想,又掏出十两碎银子放在桌上。
唐鹭不解:“已经给了那么多,怎么还给?”
“那是赎身的钱,这是包夜的钱。”凌青壁拿起疾风,认真道,“什么都能欠,嫖资不能欠。白嫖的人最不要脸。”
此时花霰楼里也归于平静,估计那些杳溟宫的人一无所获,已经去别的地方找了。
两人悄么声地从窗户出去,溜出青楼,轻巧地落在地上,唐鹭似乎是有地方可去,捡着一个方向往前走,凌青壁大步跟上,生怕他脚底抹油。
早上听说《无隅心法》之事,他还没顾得上琢磨,毕竟那会儿精力全在另一件事上,这次唐鹭再度提起这个东西,他也动了心思。
既然是江湖人人争夺之物,他能凑凑热闹也好,万一凑出了大热闹,也能为他的疾风门强势打响第一炮。
参加武林大会是一条路,找到《无隅心法》就算是第二条路。
他本就是来蹚浑水的,当然要往风暴中心凑,只不过不害人就是了,还可以帮忙清理那些魔道废人,也算是行侠仗义,维护武林和平。
啧,我可真是个绝世侠客!
凌青壁越想越得意,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夜色已深,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十分安静,这陡然一笑就显得非常突兀。
唐鹭哪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听他突然发笑,偏头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这一对上目光,凌青壁立刻发问,“到底干了什么惹恼了杳溟宫的人?今早你跟他们说‘东西’在我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昨天你到底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听了这一串问题,唐鹭哑然失笑:“叔叔,你的问题还真多。”
凌青壁原本喜欢用废话来套话,但这种办法只对耿直且暴躁的人有用。
当初他与同是废话流的聂云汉不打不相识,施展废话大法,彼此间都严防死守,就既费口水又浪费时间。
同理,面对唐鹭这种嘴严、谎话信手拈来又心机十八弯的选手,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
尽管得不到答案,或者得到答案也不敢信,但至少省事儿。
“你看出来我是初入江湖,我也不在你面前装相。”凌青壁摆出一张实话实说脸,“我闯荡江湖不是要养老,不怕有事,就怕找不着事儿。既然我一来就被你坑,讨点便宜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睡回来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不像你,下不去这个手。只要你给我提供些《无隅心法》的线索,以及江湖上的情况,咱们就两清。”
唐鹭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若我不想与你两清,那该怎么办?”
“纠缠着也无妨。”凌青壁混不吝道,“小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惹错人了!”
两人闲扯着走了几条街,突然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他俩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默契,相互一点头,便施展轻功上了房顶,悄无声息地凑近了那帮打得正起劲的人。
看起来是六人在围攻一个,中间被围的那位一身白衣,挥起剑来潇洒至极,似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银光,姿态飘逸优雅,着实好看。
且他内力也不凡,凌青壁趴着的屋檐距离他们约数丈远,依稀能够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剑气。
只是对手也十分强劲,那六人组成一个诡异的阵法,用的兵器都奇形怪状,像都是乐器。
有笛子、洞箫、古琴、唢呐、快板,好像还有一把锯子?
这是什么乐器班子吗?
凌青壁正在疑惑之际,便听旁边唐鹭低声道:“这是杳溟宫的另一拨手下钟簇门的人,以乐器为兵器,以音律为杀招。”
他话音刚落,便见此六人突然变阵,持笛子和洞箫的两人往近前与那白衣人交战,剩下的四人后退一步,摆出了姿态开始演奏手中的乐器。
原来那锯子也能演奏,只见持锯之人悬空翘起二郎腿,以腿夹住锯把,左手抓着另一头掰出弧度,右手从后背摘出一把弓,开始在锯背上演奏。
那声音尖细且空灵,像诡异的口哨声,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动静,配上古琴、唢呐,以快板打出节奏,完全演奏不到一起去,简直就是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就算不用内功,这嘈杂之音也足以让耳朵遭殃。
何况现在这帮人本就以音律为杀招,凌青壁骤然听见这动静,感觉他们的合奏之音就像一把利刃,径直捅进大脑,搅得他头疼不已,脑浆沸腾。
下一刻,一双手突然捂住了他的耳朵,隔绝了大部分的乐声,让他突然得以喘息。
凌青壁扭头,看见唐鹭用唇形向他示意:快用内力抗衡!
于是他便闭目凝神,运起全身内力,暂且堵住双耳,只要听不到,就不会太受影响。
只是这一运功,他才发觉,自己的内力似乎比之前更强大了些,莫非是早晨唐鹭为他传功所致?
凌青壁感觉唐鹭松开了他的耳朵,牵起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对,熟悉的内力再度如泉水般涌入。
“别慌,其实这几个人内力不怎么样,第一次见会觉得骇人,只要用内力化解便好。”
眼前的唐鹭分明没有张口,而凌青壁分明已经阻住了听觉,可对方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在他耳际响起,近得就像在自己脑子里说话似的。
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唐鹭淡淡一笑:“传音入密,我只会在内力相连的时候用。”
凌青壁不太擅长用内力,无法回答,心想还是得赶紧把修习内功提上日程才行。
“这是钟簇门的‘绕梁三日’阵法,他们几人功力不够,只能合起来对付别人。”唐鹭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两团棉花帮他塞进耳朵里。
这应该是照顾他内力不佳,免得他消耗过多,这举动堪称体贴,凌青壁低声道:“多谢。”
“不必。”唐鹭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勾唇道,“你是我的人,照顾你是应该的。”
凌青壁:“……”
演上瘾了吧?!
地面上的打斗进行正酣,那位白衣侠客虽然武功高强,但也被这“绕梁三日”搞得精疲力尽,明显露出了空门。
就在他左支右绌之时,手持洞箫的那人抓住机会,骤然向他胸口刺去,洞箫的一头突然弹出一截细细的刀头,“噗”地捅进了白衣侠客的心脏上方,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凌青壁立刻起身,挣脱唐鹭的手:“得去帮他!”
“哎!”唐鹭伸手去抓他,手指堪堪与他的袍角擦过,抓了个空。
凌青壁“嗖”地从房顶上跳了下去,到得近前,才发现那位受伤的白衣侠客很面熟。
“谢大侠?”他一怔,这正是早上救了他们的碧山谷谢青枫。
谢青枫捂着伤口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钟簇门的人趁热打铁,笛子和洞箫继续攻击他,铁锯和古琴停止演奏,冲上来跟凌青壁对打。
剩下唢呐这杀伤力最强的乐器,跟快板配合继续演奏。
凌青壁将疾风挥舞成一片银光,跟面前两人拼杀,只是尽管他耳朵上堵了棉花,也在运转内力抵御这魔音,由于离得实在太近,还是不免受到音律的影响。
脑子里疼得要命,像是有小虫在噬咬,脚下的步法也乱了,手中的刀速更是比正常发挥要慢了一些。
这个情况并没持续多久,凌青壁与这些人交战正酣时,便见长长的软鞭从天而降,陡然甩了过来,一下子便卷走了那最恼人的唢呐,接着又“啪“地甩了一下,那打快板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器”脱手。
魔音骤停,凌青壁脑子瞬间轻松,兴奋大喊:“糖包,好样的!”
唐鹭没料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先是一怔,随即高兴的笑容:“你去照顾谢大侠,剩下的交给我了!”
凌青壁扭头一看,谢青枫以剑撑地,面色发白,显然已经不支。
他连忙跑过去,将人搀扶住,便见对方胸口血液发黑,一惊:“有毒?”
谢青枫轻轻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倒出一粒丸药丢进嘴里嚼了几下,才缓缓倒上一口气,声音虚弱道:“多谢凌掌门。”
“无妨。”凌青壁见他无恙,松了口气。
“要不要去帮帮那位小兄弟?”
两人只听旁边软鞭被挥得“啪”“啪”作响,还伴随着“哎哟”、“啊”的叫声,转头一看,便见唐鹭一人与对方四人,打得那叫一个从容不迫。
软鞭尺寸较长,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对阵者很难近身,只有接招的份,很难进攻。
唐鹭手长脚长,身材挺拔,挥舞起软鞭来,端的是一个姿态优雅,绚丽夺目,把眼前四人抽得像陀螺似地团团转,另其精疲力尽,再一鞭子横扫过去,几人齐齐向外飞去,重重摔倒在地。
在一旁观战的快板和唢呐匆匆上前扶起他们,手持古琴的那人目露惧意地看着唐鹭:“你们是谁,报上名来!”
唐鹭大声道:“疾风门凌青壁,记住了吗?!”
凌青壁:“……”
我可谢谢你了喂!
“行!敢与我们杳溟宫作对,老子记住你们了!”
撂下这句话,“乐器班子”互相搀扶着屁滚尿流地跑了。
唐鹭轻轻一甩,那软鞭就听话地缠在了他的腰间,他走近凌青壁和谢青枫,关切地问:“谢大侠怎么样了?”
“多谢小兄弟搭救。”谢青枫无力道,“在下没有大碍,但需要运功疗伤……”
凌青壁立即道:“去我那儿吧,就在这附近不远。”
片刻后,三人回到了客栈似云楼。
周靖见出去一个,回来三个,其中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瞪圆了眼,担心离离害怕,把它往怀里塞。
其实人家离离不害怕,拼命想钻出来,反而被他的魔爪镇压。
天字一号房有两房一厅,凌青壁搀着谢青枫径直往周靖住的那间走去:“小周,你的房间让给谢大侠疗伤。”
“啊……哦哦,好的。”周靖看了眼打量着他的唐鹭,尴尬地一点头。
唐鹭很有礼貌地向他招手:“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靖。”他想起之前凌青壁的嘱托,挺起胸膛,正色道,“我是咱们疾风门的首徒,你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吗?”
唐鹭一听“首徒”,立刻露出促狭甜美的笑容:“不,我是你师娘。”
刚把谢青枫送进房间、返回厅房的凌青壁,听见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