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恶心
林安没有去抱那只放在他左手边的胳膊。
转天楚熠取下干了的被罩，回到了属于他的沙发。
那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时欢迎”，充满了若有若无的暧昧，更像是楚熠抛出的橄榄枝，暗示着林安只要敢伸出手来去接住，楚熠给予的不仅仅就是可以“取暖”的胳膊，而是更深层次的依靠。
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不管怎么说，林安蠢蠢欲动起来。
他虽然被以前上学那些破事影响得挺深的，但日子嘛，向前走着走着就过去了，总不能老拘泥于过去。楚熠真若有意，他作为一个25的成年男性，不能窝窝囊囊地不给个回应。结果是一回事，尝没尝试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安打定了算盘，决定这几天松松口，探探对方想法。
比如，从林平和程思夏这俩人下手。
他早就想问问林平这臭小子了。
几年不见，有模有样一身西装却学会了撒谎，小时候白给他留了那么多鱼和肉，很伤心的好不好。
手机在之间转了一圈，程思夏这周五结束实习，那就定在这周六，看看他们俩有没有时间，约出来吃个饭。
林安打开和林平的对话框，这几天他们有交流过，但都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生活的琐事。他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据林平交代，这个点他应该是“下班”了的，于是林安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五六下林平才接。
他那边有些嘈杂，好像是在外面，林安把洗好的蔬菜放到案板，开了免提。
“喂，干啥呢？”
“买晚饭。”
“巧了，我正准备做饭。”
林平抽出几张票子递给对面的小贩，掂了掂塑料袋子，程思夏非要吃酒店对面那条巷子里的脆皮鸡，说每天下班闻得嘴馋，林平只好依着他，排了半天队才买到。
“所以，哥，有什么事吗？”
他双手都拎着东西，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处，歪着头。
林安擦了一下手道：“周六有空吗？叫程思夏出来吃个饭。”
周六？林平苦笑一下，别说周六，他请了年假，现在哪天都有空。
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林平沿着巷子往前走：“可以啊，程思夏那天歇班吧，中午还是晚上？”
“晚上，馆子我定。”
“行。”林平顿了顿，“楚熠来吗？”
“哦，楚熠啊——”林安拿出解冻好的鸡翅，划了几刀，放入调好的酱汁里腌制，“他不来，是我单独请你俩吃饭。”
他的计划是和林平程思夏商量关于楚熠的事情，程思夏是楚熠的朋友，更了解楚熠；林平看样子则是和程思夏谈了很长一段时间恋爱，应该对于这方面能够提供有用的建议。
听起来有点凄惨，他这个做哥的有一天要向弟弟咨询感情问题。
林安把一个土豆切成两半。
电话另一边，林平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红绿灯的人行道处，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林安只是单独想和他叙旧，是没有必要叫上程思夏的……
他和林安虽然一个岁数，可实际上，除了院长擅自主张按照来到孤儿院的顺序给的称谓，还有其他的缘由。
林安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在自己满地捣蛋只会闯祸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如何收拾烂摊子，并且想方设法不让院长发现。他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哥哥，也努力尽一个哥哥的责，没有人强迫要求他，可那种细致的关怀，他自然而然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这一声声“老哥”，林平承认，他是心甘情愿叫的。
林安是看出来他和程思夏的事情了吗？他相信程思夏，不会和林安说的，如果没有说，林安是怎么知道的……
假如林安知道了，他这世上的“亲人”就林安一人，叫他和程思夏去吃饭，不就是见家长的既视感？
短短十几秒，林平脑袋里闪过了数种可能性。
“喂？你还在吗？”
马路的红灯变成绿灯，林平收敛思绪，道：“在，刚才信号不好。哥，问下为什么要叫上我和程思夏，如果只是聊天，我一个人就可以。”
林安以为林平在护着程思夏，撇了撇嘴：“唉，别装啦，你这小子，那天你俩在楼道做的事情我看见了。”
林平虎躯一震：“全部？”
“程思夏手机落我那了，我下楼想追上去给你俩，也不是全部，从你问他‘跟踪狂’那里开始吧，然后就见你俩亲得难舍难分，我这个单身狗，受不得这个刺激啊。”
林平这下真的沉默了。
林安以为他是因为被发现而害羞了，转换成轻松的语气道：“亲就亲呗，没啥不好意思的，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冲动，平时挺清冷一小伙——眼光也不错，程思夏人很……”
“哥。”林平突然打断了他，“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林安：？？？
什么情况？
林平找林安不是一天两天了。
接触到那个圈子是个偶然，起因是他有个室友的朋友是个gay，室友的朋友混的那个圈子里传闻有个特别好看特别难搞到手的家伙，室友的朋友搞到了照片，和室友念叨起这件事。他室友和他一样性取向正常，对男男没有太大兴趣，但那天室友看到照片反常地分享给了他，还一阵感慨，如果真人如果和照片一样漂亮，他一定会弯掉。
林平看见了照片上的他哥。
当时林平难以形容内心的感受，他联系上了室友的那个朋友，费了点时间进入了那个群，看着群里的人用各种难堪的语言来形容林安，他感到一阵恶心。
那个时候林安已经大四了，基本在外面实习，那些追过他的、没追上的、嫉妒他的、污蔑他的说他就是个自恃清高实际上除了脸什么也没有的贱人，群里好多没见过林安也馋涎他外貌的人居然都信了。他们在校园疯狂议论着，林安甚至都不知道，在他毕业后，他在学弟学妹的眼中那般不堪。
林平气得牙根痒痒，可他无能为力。他试图在群里面辩解过，结果被管理员踢了出去；也试图各大社交网站上曝光过，但他也只过不过是一介学习比别人好名校的学生，没有影响力，又不是本校学生，发声终将无人聆听。而且他们掩藏的很好，林平被踢出去后，再想加群，群号被隐藏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管不到，也管不了。
他打听林安毕业的时间，想要碰碰运气撞到林安。可林安行踪过于低调，几乎没有人得知他的社交账号，林平失败了。
后来，他想，林安一定是恶心坏了那种人，才将自己保护了起来。
从那以后，他就深深地对gay有了偏见，他讨厌gay，也认为林安讨厌gay。
虽然他后面被程思夏掰弯了，但这毕竟是未来发生的事情，他预料不到，预料到了，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疯狂迷恋上程思夏一路追到这个城市，没想到，在自己弯得最厉害陷入爱河最难以自拔的时候，林安出现了。
他哥，要是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恶心他讨厌他的吧。
林平就抱着这一想法，极力的想掩饰他和程思夏的关系，也和程思夏说了林安的事情，让他保密。
没想到，那天他忍不住把程思夏堵在楼道口亲的一幕，被林安撞见了。
林安知道了这一些以后，还装作理解的模样故作轻松地和他聊天，林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讨厌林安，讨厌林安这种所谓的关心，关心他这种弟弟的感受。
林平喘不上气了。
电话另一边听到“恶心”俩字的林安，一头雾水。
“啊？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大学经历的事情了，哥，你也不用隐瞒了，是我的不对，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
林安：？？？
我的宝贝弟弟，你弯了我确实没想到，但是弯了就弯了，有什么不对的？别说自己恶心啊，要是你说自己恶心，不是连带着骂我恶心吗？
林安头上沁了一层细细的汗，急忙说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大学的事情为什么要说恶心？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这有什么，我也喜欢啊。”
林平：？
林平不止喘不上气了，他心跳都停止了。
“哥，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也喜欢男的。”
程思夏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的脆皮鸡。
他捂了捂直叫的肚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耐着性子给林平打了一个电话。
没人接。
呵，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着他，然后拔鸡儿无情的男人。
这么久，脆皮鸡会不脆皮的！
程思夏鼓起腮帮子，决定去煮一碗泡面。
毕竟他只会做这个了。
就在他刚把方便面包装撕开的时候，林平刷了门卡，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程思夏接过林平手里的塑料兜，果然，脆皮鸡表面析出一层油，软趴趴的。
“和林安聊了几句。”林平揉了揉程思夏的脸颊，问道，“吃了没？”
“没，你们聊什么了，怎么都不接我电话？”程思夏有点委屈，连个招呼都不通知，害得他有点担心。
“你知道……”林平拿来几个盘子，把程思夏要求买的食物放进去，“林安是和你我一样，喜欢男的吗？”
正在啃鸡腿满手是油的程思夏傻了眼：“啥？”
“他周六那天约我们出去吃饭，想让我们帮他解决恋爱问题，他有喜欢的人了。”
程思夏嘴里的鸡肉快要掉出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