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把体检表抱到办公室的时候，许老师还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还有个班委没和你一起？”
叶照江摇头，不懂他在说什么。
——
步入高三后在学校的期间，叶照江感觉自己是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婉不在，她不再那么活跃，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很少说话，好像是回到了曾经在初中时候的样子，可有些不同，至少高中里她和同学之间相处的还不错。
但即使相处的不错，她变得不愿去主动社交、或是维持感情了，例如杨欣彤她们。也许她们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朋友，不维系就会自动消失的感情，相处着太辛苦了。
每次学不下去的时候，她都翻出以前和晏宇的聊天记录看，然后继续硬着头皮坚持，除了一些碎碎念，发给晏宇的还有自己每天晚上的英语单词打卡。
有一次考试考的很差，她有些难过，控制不住给晏宇发了句：我好笨，为什么一直学不好。犹豫了下还是撤回了，对方曾经说过，她的缺点就是特别不自信。
不能这样，只低落了几分钟，她重新拿起笔接着开始刷题。
——
没在网上看到晏宇的消息，叶照江反而在高三年级大群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年级群是同学们自主建立的，里面没有任课老师，因此群里每天聊的内容都挺无聊乏味的，大部分人也口无遮拦。原本加群只是想及时收到关于学校的通知，没想到她加了群以后及时收到的竟是关于自己的八卦。
事情的源头是群里有人开了小号发了张照片，照片内容是拿体检表的那天张奕舟从后面将她笼入怀中，背景是那间活动室。
有人拍下来了，而且发在了年级大群里。
叶照江点开看的时候浑身颤抖，下一秒退出想点开晏宇的聊天框解释，但她询问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了又能表明什么，这确实是发生了的，并且证据确凿。
更何况，她没和晏宇在一起，她又凭着什么身份去解释。
叶照江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逐渐恼火，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靠，zyz和yzj这陈年老瓜和好啦？他不是和tkx嘛？】
——【勿cue我们班美女，他们之前只是一起参加了英语竞赛好嘛？让美女独自美丽。】
——【yzj可以啊，她和她们班有个卷毛关系也很好的是不是啊？脚踏两条船？】
——【666，又不好看。难道是……功夫好？哈哈哈哈哈】
……
心里像被扎了一刀，在里面狠狠地剐过，破开一个洞穿的巨大伤口。
有些话恶心的令人根本看不下去，叶照江把所有聊天记录都颤着手截了图，猛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在聊天框中输入。
——【不知道事情真相，就妄自揣摩，到处造谣。】
——【发着恶心下流莫须有的文字，你们和杀人的恶鬼有什么区别？】
整个群安静了有整整两分钟，才有人站出来替她出声，是她们班几个平时很老实的同学。
鼻头一酸，叶照江关掉手机。
晚上接到夏婉的电话，话筒那边传来气愤的怒吼：“tmd，谁啊！有大病是不是啊！”声音中气十足，叶照江无奈把手机拿远了点回答：“消消气……”
“气死我了，哪个神经病拍的啊！”
叶照江低声问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还用问你？你背对着又不是正面和他抱在一块，肯定是那个垃圾主动贴上去的，这还用想吗？他还要不要他的脸啊，不行，我太生气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怔怔地发呆，自言自语道：“可是我应该怎么和他说。”
“什么怎么说啊！直接报警！全部给他们抓起来，告他们造谣。”
——
叶照江第二天直接去学校把截图给了高三年级主任看，老师非常关注这个问题，立马找到了这个年级群的群主，当即解散了群聊。可叶照江觉得不够，强调必须要发照片的人、以及骂她的人都出来当着她的面道歉，不然她就直接打电话给家长并报警。
“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爸什么性格，如果真要闹起来，怕是整个办公室都拦不住他。”叶照江眼神坚定，掌握成拳越捏越紧，“我暂时还没和家里人说，因为我觉得还不至于。”
“她必须给我道歉。”这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仅剩的缝隙里逼出来的。
等班主任从监控室回到教室办公室，再看到有人把余媛媛和杨欣彤喊了过来，叶照江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随后她望见夏晨辰和张奕舟也走进了办公室，抽回视线看向余媛媛，叶照江真的不理解。
年级主任冷冷开口：“照片谁拍的？”
杨欣彤举手，没说话。
“然后是你发到群里的？”年级主任盯着余媛媛，她看四周的老师们都注视着自己有些崩溃，边哭边指着叶照江破口大骂：“我发了又怎么样啊！你们怎么不说她早恋啊！她还脚踏两条船！”
夏晨辰想要开口替叶照江辩解：“我是……”
叶照江拉住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讲出来，气急反问道：“你说话有依据吗？造谣全凭你一张嘴是吧。”
“你还说你没有！老师你自己看啊。”
年级主任皱眉责备：“先不管他们什么关系，你把照片发群里，拿小号骂同学，这就是不对的。给同学道歉！”
叶照江知道，骂人的不止杨欣彤和余媛媛，整个年级里还有其他漏网之鱼。可骂的最难听的、带节奏最多的，就是余媛媛的小号。
今天早上提前到了学校，叶照江准备好说辞等下直接去办公室里讨个说法，甚至还编了叶宏宾的借口防止老师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走出教室正要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她。
是刘沁。
她走上前拉住叶照江的袖口轻声说：“杨欣彤拍的照片，发在我们四人群里，是她让余媛媛发的。”
“群里有两个骂的特别难听的，网名是英文的，那是她们小号。”
“做错事该给你道歉的，必须道歉。”
叶照江愣了下应允：“我知道了，谢谢你。”
——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奕舟和叶照江，班主任许老师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你们两个不会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吧？高三了，好收收心了。”
两个人都没说话，叶照江不吭声是因为她确实说不出什么，这照片又不是合成的，抱了就是抱了，但她也真是有苦说不出。
“你们俩把家长叫过来。”年级主任补充说道，“高三了，这可不是小事。”
……网络暴力就是小事，网络暴力就只需要道个歉，受害者竟然还要被找家长。
张奕舟和她的视线不期而遇，瞬间失神愣怔片刻，忽然移开目光，他主动开口道：“和叶照江没关系。”
“她当时背过身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单方面的。”
“我在追她，她拒绝了。”
……
张奕舟疯了，一定。
叶照江清楚地看见办公室里有几个女老师竟然在捂嘴偷笑，还上前在他耳边自认为很小声的说：“哎哟，喜欢人家你怎么能直接抱啊，人家要把你当变态哦。”
年级主任看了眼张奕舟，又转向询问叶照江：“像他说的？”
“我和他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早恋过，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碰了面都没说过话，老师你不信可以去班里问。”
慢慢地，张奕舟神情黯然，眼底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
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叶照江没事了，至于张奕舟怎么样，她不关心。毕竟那张照片是他先犯病冲上来，被拍到也是因为他，他担责是理所应当的。
这件事闹的所有人都挺不开心，年级大群被解散、和余媛媛关系彻底破裂、走在学校走廊上都会被其他班里的人行注视礼或是在背后窃窃私语。
叶照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个人独来独往挺好的，专心学习用不着管其他破事。有的时候放学了依旧会继续和夏晨辰留在教室一起学习，互相纠正对方的错题，虽然大部分都是夏晨辰在订正她的。
学习小组不止他们两人，人数逐个增加，加入进来的都是一些在班里平时不怎么活跃的学生，包括之前地理考第一的赵晓晴。他们或许一开始的初心也都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成绩，但没想到学习小组气氛很好，讲题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甚至还会开始吐槽某某人的解法。
除了每天学习，叶照江心里最最最期待的，就是晏宇即将到来的比赛。
等真的到了电视直播当天，叶照江在手机屏幕里看到游泳代表团的时候，她却有些难过。晏宇看着比最后一次在视频中见到时瘦了点，也许是在减脂增肌，望向直播镜头的时候还笑了笑。她真的好久没有见到过晏宇了，光是在屏幕里看他就有点莫名的伤感。
叶照江听到客厅电视里也传来和自己手机视频中一样的声音，她推开房门瞧了一眼，果然是同样的频道。她放下手机走到客厅凳子上，许梅今天没上班，边削着苹果边睨了她一眼：“干嘛？你也关心体育大事啊？”
“为国争光，当然关心。”
电视机里的转播比手机上要延迟了几分钟，叶照江坐下来的时候，屏幕里正好放的是刚刚游泳代表团走出来的画面。
许梅哟了一声连忙大喊：“哎哟，这不是晏宇嘛！”她神情有些激动，把水果刀放在桌上发出啪的声音：“你同学嘛！韩雨薇没吹牛嘛。”
叶宏宾嗤笑一声说：“他这个水平也好参加比赛的啊，游泳队找不到人了咯。”
“你胡说什么呢，晏宇很厉害的好伐，你又不懂。”许梅嗔怪道，又看问叶照江，“你看看人家，家里钱多送他去游泳，还游的那么好，不能比哦。你再看你，坐这儿还看电视，赶紧进去写作业。”
“……”叶照江觉得自己是脑子坏了才会想不开走到客厅里和他们俩一起看电视，她起身进房间关上门，重新打开手机。
——
比赛一共是两天，先是预赛再是半决赛，晏宇以小组第三，总成绩排名第十的成绩顺利进入第二天的决赛。叶照江在手机上截了好多比赛时的照片私发给晏宇，怕他不信自己看了比赛，还特意补充了他是第三组的第六泳道。
为了定心看决赛，叶照江在学校里趁课间把回家作业全部写完了，上语文课的时候把英语的课外习题摊在桌肚里刷了两套，毕竟语文课不听划个水问题倒还不是很大。
晚上守在手机屏幕前等待比赛开始，叶照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桌上摊好了英语书和写完的作业，以防万一叶宏宾进来看到她没在学习。她戴上耳机拿着黑色水笔，心里想什么还真是来什么，比赛正要开始时，叶宏宾推开房门拿着手机冲进来。
叶照江忙把手机背过去，拿着笔看向他。
“诶，我这手机怎么连不上网的啦，怎么没有那个扇子一样的东西？”叶宏宾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方显示是飞行模式，叶照江替他把飞行关掉连上wifi轻声说：“你不要开飞行模式。”
“啥飞行哈行的，我没开过，手机自己开的，这破手机中毒了知道伐。”看恢复后叶宏宾便转身离开房间，嘴上不停骂骂咧咧的，出去了竟然还不带门。
叶照江迅速上前把房门关上，坐回位子上拿起手机时，已经到最后50米的冲刺阶段了，还没定睛想看清楚赛势，比赛已经结束了，晏宇的排名是第六，突破了以往自己的个人成绩。
之前的过程只能看回放了。
叶照江切出视频软件，给晏宇发了个恭喜，想了想又补充。
——【努力一定会被看到的。】
叶照江错过了直播时晏宇赛后的采访环节，她不知道，得知有这一段还是她听夏婉说的。
记者在前面采访时就连续抛出了好几个犀利的问题给晏宇，刚比完赛他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机械地擦着头发看上去有些呆滞，回答的比较敷衍。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问他对目前网络上有许多人说他是天赋型选手有什么看法？
晏宇怔了下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认真回答：“努力也是一种天赋。”
这段采访在网络上被疯传，女记者被责备采访的问题不当，像是在挖坑给别人跳，而晏宇也因为这段采访和不错的比赛成绩小火了一把。
常青当然要借此大力宣传自己学校，于是成年旧事当然就被同学们翻了出来。比如晏宇竟然比同级的学生们小一岁；有体育生企划的高中不止常青一所，怎么来的普高等等……年级里的人去问路然，路然回答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晏宇为什么会申请来常青读书，他也是被录取后的几天才知道的。
——
这是叶照江在星空广场的快餐店里最后一天上班了，毕竟已经高三了，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打工上面。老板人很好，对她说：“好好学习，一定要成为优秀的人。”
她在店里的最后一天，正巧那天所有的员工都要换上新的工牌，叶照江看了眼自己胸前磨损掉大半的旧工牌没出声，毕竟就这一天了，往后的日子她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但没想到老板也给她准备了新的，叶照江看着它没忍住差点想流泪，非常感动。老板笑着说：“一个工牌就感动成这样啊，店里永远欢迎你，但也希望你别回来，去干大事呢。”
晚上七点半就下班了，叶照江和大家打了声招呼离开，把工作服整齐叠好放在更衣室中，将新工牌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带走留作纪念。
从商场里走出来到马路口时，叶照江随便一瞥，还真就瞥见了个眼熟的人。男生拿着罐牛奶，手上提着一袋零食，应该是刚从一楼的超市采购完出来。
她别过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消息，走到路口时正巧是红灯。
身后的男生弯下腰捡起来刚刚掉落在地的工牌看了眼，挑了挑眉走上前打趣她：“你高三还在外面兼职啊？”
叶照江从他手上接过工牌轻声道谢，没回答问题。
“我觉得你看着好眼熟啊。”路然咬着吸管站在旁边碎碎念，“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的吧？”
“……”
“等等，你别想多啊，我可对你没一丁点的兴趣啊，我才不和张奕舟抢呢。”
“………”
靠，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啊。
“叶照江……叶照江……”路然嘀咕着，突然想到什么刚要开口，看见叶照江也有些震惊地盯着他看。
她同样觉得路然眼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是晏宇的……”
“你不会是路老师儿子吧……”
路老师是她在初三时学校给重点班新换的数学特聘教师，兼班主任。放假前许梅私下里联系偷偷问她有没有在外授课，能不能让叶照江也去。路老师一口答应了，在班里还意外地照顾她，叶照江一直以为是她看自己挺顺眼的。
这位女教师在当时是在自己家中开的小班，五个人，收的费用不是很贵。
路然点头，松开咬着的吸管：“我说你怎么眼熟呢，你是不是以前补课在我家丢了证件照的那个啊？我妈让我在书房里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
叶照江尴尬地笑了笑：“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啊，我好不容易半个小时休息，全给你找证件照了，还没找到。”路然眼神幽怨开口，“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是多么惨痛吗？晏宇个狗在旁边打游戏，我趴在桌子下面给你找……”
叶照江注视着他，眸子亮了亮，连忙询问：“晏宇？”
“对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他姐吗？”
“……啊，也可以这么说吧。我只是没想到，他也在吗？”
“哦，具体记不清了，晏宇经常来我家的，我妈特欢迎他，而且那天是我生日，他肯定在。”
“……不好意思，害得你生日还替我满房间找证件照。”叶照江突如其来的抱歉还令路然楞了下，他随即摆摆手笑着回答：“你别认真啊，我随便开玩笑的，没放心上。”
——
叶照江低着头拐进小区的时候，晏宇时隔好几个月，终于给她发了第一条消息。
她欣喜地点开，是一张图片，黑漆漆的，放大细看照片里中间有个女生的人影，这个外套……
猛地回头，站在她背后的男生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缓慢摘下耳机，抱着些许委屈的口吻：“这么晚回来，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