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叶照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在给张奕舟的信里写下这一句话：
我想在这没有尽头的路上半途而废了。
满满三张的手写信是给张奕舟的生日礼物，她也买了点其他的礼品，算是有来有回。
信里是她一大堆认识张奕舟以来的肺腑之言，越写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像是在和他告别。她应该是犯什么毛病了，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只是距离生日已经过去两天了，叶照江才带着东西去学校里准备给他。
晏宇集训回来后也依旧很少来学校，据说是在准备另一项大赛。叶照江有在网络上搜过他之前在青岛的另一场比赛，综合排名第二被国家队教练相中。
好厉害啊，她不由得感慨。晏宇说他来学校是为了看她，这句她是不信的，每次看见他很早就到教室开始补先前落下的进度，他是为了自己。
高二不用再留下等值日，叶照江一下课就去一班寻找张奕舟的身影，班里的同学说他被班主任找去办公室谈话了。
站在走廊上等了许久，直到一班的同学们几乎都走光了，最后一个女生拎着垃圾袋出来刚想要关门，询问叶照江：“你找班长吗？他的书包还在教室里。”
于是叶照江干脆走进教室，坐在书包旁边的座位上等他，从包里翻出生物书翻阅着今天上课讲的内容。
坐下来就过去没几分钟，叶照江就看见张奕舟沉着脸走进来，看见她时脸色平静没有反应，拿起书包就转身离开。
……
叶照江喊住他，他脚步停下回过头，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了？”
“你有事？”
从包里掏出信封和礼盒拿给他，男生接过神色不明，信封很厚一沓，叶照江补充道：“给你生日礼物，我……”
还没等面前的人说完，张奕舟拆开信封拿出信纸，看着满满的字迹，“嘶拉”一声，信纸被撕成两半。
叶照江心里一凛，她垂下视线紧盯着信纸。
好像是嫌她的反应还不够，张奕舟又合在一起再次撕碎，纸片被他甩在地上。
“写这些有用么？”
教室里安静了好几秒。
叶照江的睫毛微微眨动，雾气迅速笼罩了她那清澈的眼神，抬眼挤出一丝笑容：“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喜欢过我吗？”
张奕舟冷冷地望向她，不再掩饰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子一样直刺过去，说出来的话更是直击心脏最深处。
“别做梦了。”
“我凭什么要喜欢你？你有哪点值得我喜欢你？你平淡的外貌还是垫底的成绩，或是说你很有钱？”
“就连一个二十元的水杯都要我给你买，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吧？能别装了吗，还是你在学网上说的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叶照江打断他，没有一丝表情注视着他，“谢谢你。”
但她知道此刻一直紧崩的弦断了，有个东西在心里彻彻底底破碎了。
“谢谢你让我迷途知返。”
离开学校的时候，叶照江有些后悔，悔恨刚刚在教室怎么没伸手给他一巴掌，或是直接彪几句脏话骂回他。
可她当时真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想赶紧离开。
那么久以来的真情实感，她都喂了狗，狗可能都比张奕舟要温热。
他的心是捂不热的。
——
和张奕舟翻脸的事谁也没说，包括夏婉和晏宇。那天张奕舟的话真的有刺痛了她的内心，像是□□着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嘲讽她一直以来的不自量力。原来在喜欢的人眼里，自己是这样的不堪。
叶照江过了几个月清净日子，在学校里除了和夏婉聊天、陪杨欣彤余媛媛她们结队上厕所，就是学习。夏婉不怎么喜欢杨欣彤，叶照江问她为什么，她说不出原因。
晏宇一直没来学校，但是依旧在手机上给叶照江发他的训练日常，动态里发的她看过，动态里没有发的，她有。
她在手机浏览器上输入晏宇的名字，跳出满屏幕关于他的赛事新闻，还有奖牌名次列举，看花了眼。叶照江还是在网上看比赛日程才知道晏宇凌晨来医院陪她和许梅，中午还要出发去青岛参加大型比赛，她心里满是歉意。
但晏宇不负众望在那场比赛中发挥超常获得了3金1铜，被授予国际级运动健将称号，直接上了好几次体育新闻热搜。
而那天回去以后叶宏宾没有说话，叶照江直接上床睡觉，直到客厅和卧室的灯关上，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地。
后面日子里许梅和叶宏宾心照不宣，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又回到了之前正常的生活。
——
可奇怪的是，闹掰以后叶照江在学校里“真的偶遇”张奕舟的次数，莫名增多了。
平时一天都看不到他，如今一天内上个厕所能遇到他、去办公室交个作业能遇到他、就连现在她跑到第二教学楼找任课教师拿文件，都能在过道里遇到张奕舟。
……
叶照江从他身边路过，一个眼神都没给。
“就这样算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连头也没回。
——
叶照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班里悉悉索索八卦着还时不时向她投来同情的眼神，她不得不被迫接收这个消息。
张奕舟和三班的女生听说是官宣了，女生叫唐珂芯，是个舞蹈生，长得很漂亮。
她回家哭过一会儿，一小部分为张奕舟，大部分都是替自己不值，曾以为真挚的感情一定会打动对方，却是徒劳。
情绪平定后她把有关张奕舟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丢进了塑料袋里。
那张泰迪熊的贺卡被折了一角压在袋子最下面，二十元的水杯在他看来是耻辱，可她当时只是不想让张奕舟花太多钱。
叶照江拎着塑料袋下楼，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里，呢喃道。
“算了。”
我从未走进过你心里，也争不了第一。
——
在和夏婉对完语文课的试卷答案，叶照江有些疲惫，松开笔趴在桌上。晏宇的位子几乎给夏婉霸占了，反正他也不来。拿笔戳了戳叶照江的背，夏婉坏笑道：“你把垃圾送人啦？”
“……”叶照江不说话。
夏婉轻拍两下手：“干得漂亮，你消除了在我心中恋爱脑的形象。”
“叶照江，走啦。”余媛媛站在门口冲叶照江大声喊，叶照江睨视一眼伸了个懒腰猛地站起来，没想到动作太大凳子后退的劲差点把晏宇的桌子掀翻，还好夏婉在后面撑住。好几本书从桌肚里掉出来，还有开学时她塞进去的礼盒。
夏婉收回视线，犹豫着开口：“你……”
“放进去吧，还给他。”
站在卫生间门口等余媛媛和倪芷青，这个方向可以看见张奕舟从办公室里出来，抱着一沓作业本。杨欣彤见叶照江扫了一眼就转移视线，开口问：“你和他从来没谈过啊？”
用现在网络上很火的词形容叶照江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应该就是，死去的感情再一次攻击了她。
叶照江摇头浅笑：“没有。”
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张奕舟正好从正面走来，和叶照江擦肩而过。
——
过完年就要到夏婉的生日，夏婉提前一天在一家郊区的别墅轰趴馆里包了一天一夜，只叫了自己班里一些玩的好的同学和她的朋友。生日当天要陪爸妈和亲戚，她说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可竟然要和一群不熟的亲戚过，而不是最要好的朋友。
于是她要在前一天玩的尽兴、快乐。
叶照江存了点钱给夏婉买了个拍立得，因为夏婉很喜欢旅游，所以她希望相机可以派的上用处，替她记录下来所到之地的美好。价格有些贵，但还是咬牙买了。毕竟夏婉当时送自己的点心也价格不菲，她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夏婉看上去很开心，给了叶照江一个熊抱，突然让她想起来在医院门口时的画面，微微脸红。
这是第二次，被这样拥抱，让人觉得幸福。
夏婉的生日蛋糕说是某个好友给她订的，现做两个小时内送达。看着时间快到，夏婉正拿着话筒在客厅里唱的尽兴，叶照江主动替她去拿。
站在别墅门口，天气有些冷，她搓手哈了口气。
无人的街道尽头开过来一辆电动车，外卖小哥停在她面前从后备箱拎出蛋糕，叶照江放下手和他对视。
“夏婉是吗？”
“对的。”
“好的，拿稳了哈，有点沉的。”
“谢谢。”
装蛋糕的盒子很大一个，目测有14寸，盒子上方绑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应该是蜡烛生日帽餐盘等。最旁边挂着一张贺卡，风吹过贺卡翻动，叶照江无意扫了一眼。
——生日快乐。
落款是晏宇。
拎着蛋糕回去的时候，夏婉刚穿上外套准备出来，看见叶照江手上提着蛋糕些许惊讶：“咦，你替我拿啦？我还在想怎么已签收了。”
把蛋糕放到桌上打开的时候，夏婉碰了碰她手臂有些得意：“等会儿还有个人来。”
“晏宇吗？”
“……”夏婉不可思议瞪大眼睛，“他和你说了？”
叶照江指了指蛋糕盒子旁边的贺卡，夏婉拿起来一看叹了口气：“我无语了……”
在厨房里冲洗干净杯子想接点热水，听到背后传来喧哗声，回头看是晏宇来了。
夏婉的朋友们表情倒是十分精彩，大概是不敢相信名人竟在我身边，纷纷围上前打量他。同班同学们其实也挺关心他的，毕竟他除了第一学期经常来学校，后面几乎都见不着人了。
他隔着众人望去，目光不动神色地在搜寻什么，发现厨房里的她正悄然望来，二人对视，又各自迅速地收回目光，故作淡定地望向别处。
叶照江独自走到二楼阳台吹晚风，她不懂为什么会产生逃避的心理。
阳台的玻璃拉门被打开，晏宇打了个哆嗦搓着手站在她旁边：“这么冷，站阳台上干嘛？”
叶照江回答：“室内有些闷。”
“我还以为你和我捉迷藏呢。好几个月不见，你见到我都不惊讶？”晏宇微眯的眼睛里含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忆起刚刚在楼下和夏婉说的话，她责备自己怎么写了张贺卡附在蛋糕上，晏宇有些疑惑反问：“你生日还不能写贺卡啊？店家特意问我要不要写，又不收钱。”
“大哥，你别落款啊。我没和叶照江说你来，想让你给她个惊喜，这下好了。”
“……”
——
叶照江没回答，觉得两个人单独在楼上不太好，轻声说：“下去吧。”
刚要走，晏宇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栏杆上，整个人被他完全圈住，熟悉地香味将她笼罩，她心跳的很快，声音有些颤抖：“你干什么……”
看着她姿态紧张，一脸无措，晏宇轻轻地笑，暧昧非常：“你推开我啊。”
叶照江用力推了他两下，完全不动。她耳根渐渐染红，低垂眼睑，收敛了发烫的鼻息：“让开……”
“不让，让了你又装不认识我。”语气带点撒娇的意味。
声音就如同缕缕微风般不断拨动着她的心弦，别过红透了的脸低声说：“所有人都认识你，少我一个又没事……”
晏宇瞳眸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是吃醋了啊。”
趁机推开他，叶照江手心出汗神情不自然：“……你别在这胡说，我要下去了！”
晏宇靠在栏杆上追问：“刚刚是不是要踢我？为什么没有？”
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叶照江含糊着憋出几个字，距离很近，晏宇还是听清了，并低头看了一眼。
她说，你大腿上有伤。
——
尽管夏婉的轰趴别墅是包了一天一夜，许梅不同意叶照江在外过夜，让她十点之前必须到家。
晏宇拿上外套和背包送叶照江出门的时候，客厅里有人问夏婉两人是什么关系。
夏婉不假思索道：“冥王星和卡戎，懂么？”
——
晏宇陪叶照江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别墅离地铁站大概有一公里。
“你……”
“我……”
两个人异口同声，互相看了眼，叶照江转过头：“你先说。”
晏宇沉思了几秒后开口：“夏婉帮了我很大的忙。”
“……”
“学校里很多事都是她告诉我的，大部分都关于你。也替我给你带过很多东西，我让她不要告诉你，也许你中午吃的零食就是我买的。”
听完叶照江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
“所以我挺感谢她的，我觉得光是生日蛋糕，也抵不过她帮我的忙。”
“网上说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想给她买很多吃的。”晏宇轻笑着，“是真的。”
叶照江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看他，忽地一下对上后者含笑的视线。她不好意思，低着头难为情，嗫嚅道：“别买了，我还不清。”
晏宇直视前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记得我之前叫什么吗？”
“晏佳微。”
“我是领养的。”
叶照江瞳孔放大，倏地怔在原地不动。
“院长给我的第一个姓名是叶玉。”晏宇神情悠然，仿佛说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晏佳微是被领养之后才改的。”
“是不是很巧？你的叶，也是你的玉。”
“……”
“这世界上除了院里的老师、爸妈，只有你知道这个名字。”晏宇伸出手腕露出那根紫色手绳，“这是我妈领养当天送我的，除了游泳的时候，我从来没摘过，一直很宝贝。”
“如果说院长给了我生命，那她给了我浓厚的爱。”
“而你，让我找到了我自己。从来没有什么还不还的。”
叶照江摇头：“不，我根本没做什么，我还害得你受伤。”
晏宇揉了揉她的头发打断：“就像你曾经说的，你喜欢他，因为他让你不断变好、对明天有所期待。”
“我也一样。”
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半响，她缓缓启唇轻声问道：“我还来得及问你要回个东西吗？”
像是春风拂柳的轻柔，在他本不大平静的心底轻轻扫过，荡起一地的波澜。
晏宇拉过她的手，眼角眉梢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从口袋里掏出那根原应该在他桌肚里的手绳。
“是不是这个？”
叶照江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微颤，心里泛起波涛，点了两下头：“是。”
“来得及，永远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