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对舞台的渴望，让她几乎苛刻地要求自己。一方面，尊师重道真的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一方面，她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哪怕是龙芷璋霸凌她最严重的时候，她也根本没觉得对方有资格在自己生命里留下什么痕迹。为这些人脏了手污了身，真的不值得。
物极必反，长久的压抑反而让她内心的不忿和戾气愈加浓烈。终于，那些属于“练习生”顾夜歌的坚持，一个个被打破，她不再那样严苛而吹毛求疵地要求自己。她学会将自己伪装成大人的模样，混进g高的圈子里，来躲避那些流言蜚语的风暴。
在极度畸形的g高，一个会被圈子接纳的正常人是什么样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爆粗口，塑料姐妹情，“富裕”，“时尚”，还得加点必然的花痴和肤浅，绝对不能爱学习不能刻苦学习，最好考前去蹦迪，但是学习成绩又绝对不能差。
在身边人聊和男友、炮/友、前男友……女友、前女友、前前女友、妓/女、□□的x上事时，必须得装出久经风霜的淡定样子来。像14岁顾夜歌表现出来的惊愕是肯定不行的。给他们纠正他们的某些x观念是错误的也绝对是不行的。
……
乱七八糟，混乱不堪，只适用于g高。
自诩社会人，但他们信奉追逐的很多东西，出了g高，什么都不是。
如同在丛林里抹上泥巴做伪装，终于，她安然无恙地将高中三年捱了过去。
顾夜歌真正黑暗的，其实也只有14岁一年，到了高二，她便开始转变了很多行事方法，让龙芷璋们少了很多可发挥的空间。她甚至也开始有了一些朋友，至少在美术班里，顾夜歌已经不是高一时任人欺辱的笑柄了，至于美术班外的人，龙芷璋们少了发挥的空间，也就没办法扩散新的流言蜚语，过去的那些对顾夜歌的负面印象虽然还在，但早就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她的正常生活，她也就无心去管。
后面她吃亏的原因在于，有几个美术老师非常的一言难尽，师生在校园的地位隔着天壑，这个顾夜歌没办法使力。
其实到高三，她基本就没有再吃过亏，甚至偶尔还会漫不经心地回击几次，但对她来讲，那时候联考高考最重要，龙芷璋之流在这些面前毛都不是，为了避免影响高考联考，所以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后来林子萱找到顾夜歌时，她并不激动热络，正是因为，彼时的顾夜歌，觉得自己和心目中的“爱豆”“艺人”隔了天壑，按照顾夜歌心中对“爱豆”的严苛要求，她高中为了在g高隐形而随大流做出的一些伪装，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妥妥的黑历史。
——虽然很多东西她自己并没有真的碰，只是伪装，隐入其中。
为什么不直接转学呢？
因为彼时，她的父母，和她并不是一条心啊……
否则，又怎么会有钟嵘的存在。
他们只会告诉她不用在意那些loser，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天生优渥，她应该考年级第一给他们争光，根本就不应该去计较这些事情……
什么？你说顾夜歌因为校园暴力受到了严重的心理伤害？小孩子之间总有些摩擦嘛，等过几年长大了，再看这些，就什么也不是了，说不定还会成为好朋友呢。这有什么要紧的，几千万的别墅都给她买好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转学。
顾父顾母唯恐把顾夜歌养歪，顾家的人脉、资源、金钱，顾夜歌高中时完全不让她接触，极力给顾夜歌灌输“没考上好大学你就什么都不是”“我的东西我的财产和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毕业后又一股脑地全部交给她。
十六岁的顾夜歌手头上常年只有数千元，十七岁的顾夜歌手头上却有数张黑卡，能动用的现金过千万，顾家所有的权限都对她完全开放。
林子萱觉得自己见到的顾夜歌和高考前天壤之别，并不完全是因为高考后心态转变，手中权力和金钱的骤变，才是她从一株阴郁蘑菇变成明烈牡丹的底气所在。
“想要折磨一个学生，方法太多了。”顾夜歌叹气，“这可是您当初在课堂上亲口说的，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您儿子那么厉害，您有事没事就在我们面前贬低我们来夸他，让他经历我过去所经历的，闻静过去所经历的，应该也不影响什么。我都熬过来了，您儿子一定也可以。”
顾夜歌是熬过来了。
可是，闻静呢？
邱荣双唇颤抖，就在方才，顾夜歌嘲讽着将过去发生的事情陈述，她还觉得这些算什么，是她们自己太脆弱了，她们自己太不行了，否则，怎么这些事情不发生在别人身上，就偏偏发生在你身上？
可是，如果这些事情，在自己儿子身上重现……
邱荣颤抖得更厉害了，仅仅只是想想，她就觉得受不了，她儿子那么优秀，怎么能承受那样的污秽！怎么能被人那样的非议？
不对，顾夜歌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她有什么能力去制造这一切？过去她被欺负成那样都不敢吭声，只是过了一遍高考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思及此，邱荣的脸色好转了一些，鼓起勇气，咬牙道：“顾夜歌，你让你老师下跪，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你会遭报应的！”
顾夜歌将她脸色变化尽收眼底，眸中掠过一丝嘲讽，轻声道：“报应？”
她笑了一声，附身凑到邱荣耳边，声音极轻极轻，“邱老师，您儿子班上，去年有个女生因为怀孕被退学了，这事儿，您没忘记吧？”
邱荣的身躯瞬间僵硬。
“啧。”顾夜歌玩味地欣赏着邱荣的神色，“若是那个女孩的家长知道，把他女儿搞怀孕还不承担责任的是谁，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她声音愈来愈轻，落入邱荣耳中，却沉重如铁：“若是您儿子的学校知道，这件事情的男主角是您儿子，他们会怎么做？”
“若是那个女孩知道，她一人承担所有责任，被父母暴打仍不肯说出名字的心上人，在她怀孕时，和别的女生开房，脚踏无数只船，您觉得，她会怎么做？”
邱荣的身躯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死死地盯住顾夜歌，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这个学生，语气怨毒：“顾、夜、歌！”
顾夜歌挑了挑眉，轻笑：“我在呢，老师，您可得考虑好了。”
邱荣的目光怨恨而疯狂，像是一把生了厚厚血锈的剑。
然而与之对视的顾夜歌非但没有丝毫的回避瑟缩，反而面上还带着极浅的笑意。她的目光极深，嘲讽、悲悯、厌恶、失望……俱都隐藏在深色的瞳孔中。
邱荣的目光与之对视，宛如一把剑掉进了大海，来时杀气腾腾，真的接触了，却只觉得无力和恐慌。
她知道，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她私心其实是觉得自己儿子优秀，还在高中就有女生巴巴地贴上来，至于脚踏多只船，那更是儿子优秀的证明，否则怎么能从容周旋于那么多女生之间？男孩嘛，风流一点很正常。
唯一的担忧在于会不会影响学习，可这个担忧也在一次次的好成绩中消失了，她从儿子书包里摸出不同女生的情书和礼物时，心里满满的都是身为母亲的自豪。
可是自豪归自豪，这些事情如果被曝光出来，如果被女方父母知晓，她和儿子需要承担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g高晚上关门时间是11点，现在是早上九点半。”顾夜歌看了下表，“13个半小时，不长。我家的保镖就在门口，邱老师，您不想……那些事情报应到自己孩子身上吧。”
邱荣面如死灰，看她的眼神宛如宿敌：“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顾夜歌笑了笑，附身拍了拍她的脸：“哪又怎么样？”
下一秒，她眯了眯眼，猛然回头望去，目光寒若冰刃。
正在悄咪咪捣鼓手机摄像头的杜子谷冷不丁撞上这样的目光，吓了一跳，手一松，手机差点直接掉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拦住向下滑落的手机，万幸，手机在掉落之前被他用腿夹住了。杜子谷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伸手去拿，便发现面前多了一片阴影。
高挑的少女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冷冷道：“给我。”
杜子谷瑟缩了一下，嚅嗫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知道对方这么发现的，他明明没开闪光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当然不知道顾夜歌作为曾经的练习生，对镜头有着天然的敏感。
见他不动，顾夜歌挑了挑眉，直接伸手去拿。
男生下意识地把腿夹紧，可是于事无补。
少女俯身时，隐隐看得见白色衬衫里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她只微微一使劲，就把手机拔了出啦。
屏幕亮了，可是却打不开。手机设置了密码锁。
杜子谷暗暗松口气，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窃喜，便听见一声清晰的响声，神色沉静的少女猛然把手机向下一砸，廉价的手机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杜子谷的脸瞬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