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王爷婚后生活并不美满，整日被王太妃明里暗里地催着生孩子，可王妃的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

他心中烦闷，每次应付完差事，就找黑鹰一同喝酒。从前黑鹰都只是小酌，近几次却与他同醉。

橙儿随山鬼离开已有几日光景，对他来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黑鹰明白，橙儿定是觉得自己说话不算数，才会走得那么决绝。

她本就骄傲，如今血液中融杂怨灵怨气，变成了引妖体质，她定然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她一向如此，喜欢自己消化一切事情，天塌下来自己顶着，不会同旁人示弱。她这个性子，怎能让人不担心。

“对了，”王爷难得醉里还能想起一桩正事儿，“先前你给我的关于西乐崖宁知府贪腐的证据，托我呈给御史台。昨日御史大人来信说，宁知府贪腐证据确凿，皇上已派官兵前往西乐崖，宁知府很快会被打入大牢，西乐崖的百姓啊也可以脱离苦海了。”

若是橙儿知道此事，定会很开心吧。她虽平日一副不大关心的模样，但到底是心系西乐崖穷苦百姓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

黑鹰如此想着，又一杯浊酒下肚，心里空荡得很。那天她与山鬼就那样离开了，不知现在身在何处。自己想她，又有何用。

同王爷喝完酒，黑鹰吩咐侍卫：“想办法把宁知府即将被处决的事传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就当是自己私心，想让她再当面谢自己一次。

橙儿同山鬼住在城郊一个山洞里，里面光怪陆离，石头打造的宽敞住处奇形异状，光影绰绰，摆了整整九排蜡烛，不眠不休不失不灭，石桌石床什么都有，还有生火做饭的灶。山鬼说，这里如此讲究，大约以前是狐仙的住处。

山鬼不嫌她无趣，唠唠叨叨地问了许多。橙儿只好把西乐崖之事、北海之事、瘟疫之事一一讲来。

听得山鬼八卦之心满满：“啧啧，照你这么说，这个黑鹰还真是对你”她想不出形容词，“很特别。”

橙儿以为她话里有话，忙解释道：“我说的是事实，没有别的意思。”

更没有刻意把自己和黑鹰之间说得有什么。本来本来就没什么！

“好好好，事实事实，不过你对他可不薄。”山鬼说，“按你的性子，对一个人这样儿，怎么，你喜欢他啊？”

这也太直接了

“怎么可能。”橙儿不自觉提声凶她，“困糊涂了吧你。”说着踹踹她屁股让她去睡觉。

龙须虎从洞外飞回来带起一阵风，一张纸糊在橙儿脸上，“这什么东西！”

山鬼手里稳稳地接到一张，拍了拍趴在自己身侧的巨大伙伴龙须虎，念道：“西乐崖宁知府贪腐案件告一段落，因举报人证据确凿，即日起派兵前往西乐崖逮捕——”

橙儿眼眸亮了亮。

喜事儿啊。

她抬头问山鬼：“想不想吃火锅？我请你。”

黑鹰的人遍布京城各地，可近来竟无人见过橙儿姑娘。这两天又有命令下来，说橙儿姑娘可能快出现了，让大伙儿盯仔细。

果然，有人在离城郊不远处的一家羊肉火锅馆看到橙儿姑娘了。

收到通报时，黑鹰正跟十个侍卫比武，他立马停下，转身便走，侍卫们相视松了一口气，今日的皮肉之苦可算是免了，还得谢谢那位姑奶奶终于肯现身了。

这家火锅馆人不多，价位也高些，正合橙儿心意，清净。一楼门店没进，从外面的楼梯直上二楼要了个包间，点全辣锅，幸福感随着汩汩蒸汽怦然而上。

窗子开得圆，外头天渐渐暗下来，月亮弯弯，好惬意。

山鬼吃饱喝足，坐在窗沿喝酒，两颊被酒催得嫣红。

“名捕大人这又算帮了你一次，你当真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橙儿跪坐得笔直，优雅吃着东西，不是刻意拿捏什么姿态，这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什么事该去怎样解决，似乎都有着特定的结局。

她对山鬼的话充耳不闻，若无其事地聊起别的，比如未来，比如山鬼过几日便要离京，要为她再来一场践行酒。她也在思考，自己要身归何处，漂泊何方。

心里也在回味山鬼的问题。

黑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自己心中，确实对他有异样的情感。可，他既已有心上人，为何要对自己好呢。他这人冷硬，没有那些所谓妇人之仁，这样想来，他对自己也确实很特殊。

不对

橙儿越想越觉得，他若是过去不认识自己，那么这桩事说不通。

山鬼吃撑，借口要去散散步，从窗口一跃而出。

橙儿摇摇头，这女人还真的不走寻常路。

她被小二引到一楼大堂付账，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看过去，原来是一位小官看上良家女强抢的老套故事。

橙儿付完钱，被那行人挡得严实，门口都被堵死。良家女哭着赖着不走，那小官硬拉着她要把她带走，几个侍从根木头似的站在周围。

店里来吃饭的都是有点小钱的百姓家，谁也不想惹上官，这家里的生意都靠各级官员通融呢，没人敢多嘴。

橙儿等了一会儿，有些不想等了，拨开侍从，看那梨花带雨的姑娘，扯了扯那小官那边袖子，道：“官爷？”

“什么事？！”

那小官语气不好，回过头来看到橙儿，眼都直了：“姑、姑娘何事啊？”

橙儿也喝了点小酒，这会儿起了逗人的心思，“官爷，这位姑娘不愿意被你带走，想必是有心上人了。不如，官爷带我吧？”

她说着松开手，那小官连忙过来捉她手腕，吞了吞口水：“你愿意跟我回去，做我的小妾？”

橙儿冲他微微一笑：“官爷不愿意？”

“愿意愿意！”

有这样的美色，他哪还看得上先前那个姑娘，纵使再漂亮的女子，在这橙衣女子面前都失去颜色。

小官拉着橙儿急吼吼往外走，橙儿不忍砸了这火锅店，心想出了门再收拾他。

没想到，小官刚迈出一只脚，就被人一脚踹了回来，后背重重地撞在凳子上，疼得他嗷嗷叫。

门框处出现一修长身影，黑发束起，丰神俊朗，透着不可接近的高贵，满身都是淡淡的不悦。

橙儿被人拉到一边，一看竟是康殷。店外进来几名侍卫，将小官的侍从们摁住。

小官急了：“来者何人？！你竟敢打我！你信不信我杀——”

还没喊完。

黑鹰已在他面前缓缓蹲下，偏头不耐烦地嘲他，又冲他脸上来了一拳。

那小官被打得眼晕眼花。

“御史大人的儿子真是好大的官威。”

黑鹰语气中带着不悦，眼神冷得要命，恨不得剁了他的手。随后起身，拉过橙儿的手腕，对康殷道：“把这处理了。”

“就这么走了？”橙儿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火锅店。

月光洒落满肩，他未驻足，拉着橙儿的那只手用了点力，“怎么，难不成真想跟他回去做妾？”

“是啊，”橙儿将另一袖口中藏着的白刃收好，浑若无事道：“那可是御史大人的儿子，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黑鹰牵着她，力道一点没松，闷着没说话。

他明明思念她，今日特意来此偶遇，见了却被她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橙儿觉得蹊跷。

“路过——”

“又是路过？”她显然不信，但也懒得计较，“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他占到什么便宜，何必出面得罪御史大人家。”

黑鹰目光一沉，笑了。

“我走到今天不靠攀附权贵，更何况，遇到这件事的是你。”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他最多出来调和几句，可他看到那人摸橙儿的手，如少年般血气上涌，不会压抑，才会出手那么狠厉。那御史大人儿子的脸，没个几天消不了肿的。

橙儿蛮意外，他如此直接的话语，很容易惹人误会。她沉吟片刻：“你以后能不能别管我的事。”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意识到什么似的松开。

“办不到。”

黑鹰没找什么借口，也没反驳她，也没气急败坏，只是简单说了三个字，实话。

橙儿心中一酥，这感觉说不上来。

听着密集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人影攒动着往这边来。

“他们追上来了。”黑鹰提醒她。

“他们在这边！”那帮人此时已经看到他们，散乱着呼呼啦啦地追过来。

人数比橙儿想象中多得多。

虽然棘手，但她对自己和黑鹰是有信心的，于是大胆回身迎战，躲过首先冲上来的一个人，手执白刃挡住他的长剑，灵巧地划过那人腰间，衣裙翻飞，轻纱飞舞，丝毫没有畏惧。

她被人拉走，是黑鹰，他说，别打了。

手牵着手一起逃离嘈乱的人群，即便身后就是一群喊打喊杀的粗野人，橙儿还是觉得周身空气都变得甜腻，

她低头望着紧紧相握的手，安全感爆棚，拐进小路跑到尽头，黑鹰松开她，她有一瞬迷茫。

下一秒，男人直接扣住她的腰，带她飞身越过高墙。

身后飞来一支箭，蹭过黑鹰的手背，从橙儿腰侧飞出，把她吓到。她低头，留着自己腰的那只手背已经渗出一道血痕来。

黑鹰像感觉不到似的，“放心，不会把你扔下去的。”

橙儿回头看，又一支箭直朝黑鹰身后飞来，她惊恐，一个转身，单手搂着黑鹰脖子，另一袖中的短刀被她用力抛出。

箭和短刀相遇，发出清脆的兵器碰撞响声，双双落下。

橙儿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神儿来，才发觉这姿势多暧昧。

山鬼没有真的醉，去周府寻了小龙女。

小龙女自然感觉来者不善，“你要找的人不在，请回吧。”

山鬼笑着在院中坐下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小龙女，现在又没别人，就不用跟我装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