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王队长，”黎琳又喊了一声：“你咋在这嘞”
“瞧你这话问的，”王队长乐了：“我不在咱小德村去哪？”
“我不是那意思，”黎琳也笑：“就是头一回看见上工时间您不在地里的，王队长是要去办事吗？”
王队长：“不是办事，我找草药去。”
黎琳：“草药”
“对啊，”王队长愁眉不展：“我老娘，年轻的时候要强得很，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下地老怕耗鞋子，就光着脚下地，还没上年纪就落下病了。
每年秋冬天冷的时候就腿疼，疼得那早上腿动都动不了，偏偏今年这天冷得早，之前屯的草药用得差不多了，我这也没法，上山再碰碰运气。”
“我刚从山上下来，”黎琳摇摇头：“我看王队长你碰不上这运气，别说草药了，树叶都枯了，干得一点火星子都能烧干净去。”
“我还是去看看吧。”王队长不太死心。
书里也有写到这位王队长，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在这个年代，他几乎就是社会里人人夸赞的一心奉献的好干部了，说几乎是因为，他是个孝子。
他幼年丧父，母亲一个人拉扯到三个孩子，他是老大，父亲离世时刚好记事，母亲是怎么一步步辛苦走过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书里他和陈彩云最大的交集就是他推荐王彩云去当兵。
这会的农民想走出农田，洗干净自己脚上的泥点只能靠两种方式。
一个是读书。
第二个就是当兵，任何一个年代当兵都是个很好的出路，更别说现在。
一个队…不，一个生产大队都不一定有几个名额呢，可一个生产大队底下又有几个队，几个队下又是几个村，少说论几千人抢这几个名额。
要是他自己，王队长能拒绝，可他怎么忍心拒绝一个能让自己老娘轻松些的法子。
怎么轻松，有钱有人可不就行了。
巧的是，陈彩云那会手里不止有钱，还认识个医生。
说到风湿…黎琳心里有了主意，她凑近了些小声说：
“王叔，我听人说，这泡温泉能对风湿有缓解作用。”
“温泉”
王队长一脸茫然：“那啥玩意”
“就是…”黎琳努力给他解释：“就昨天上午去搬东西您看没看见那几口冒烟的池子”
“看见了啊。”王队长不明所以：“咋了？”
“那个就是温泉啊，”黎琳急笑了都：“那几个小池子里的水可是好东西，矿物质特别多，你泡在里头这些东西就会被人体吸收，那可是咱现在想补想吃都找不来的东西。”
“啥啥玩意”
这些词听得王队长一愣一愣的，他听了个寂寞，一个词都没听明白。
“这怎么说，”黎琳换了种通俗的说法：“就比如说这喝热水和喝冷水是不是感受不一样。”
“是啊。”
“那喝热水是不是会觉得胃里暖，喝冷水就会觉得冷。”
“没错啊。”
“泡温泉就和喝热水一样的，会让你觉得暖，这风湿的人她为啥到这秋冬的时候就犯病，就是因为这天气冷了，既然是被冷给刺激了，咱给她补点热的，那不就平衡了吗？”
“哎！”王队长眼前一亮：“有道理有道理。”
说完转身就想走。
黎琳赶忙叫住人：“王叔你干嘛去”
王队长理直气壮：“去拿盆给我老娘打那个啥，温泉水去啊。”
“您直接背着老太太上去吧，等你打回去，那水不凉啊，不过你记得我说的话，这任何进补都是过犹不及，老人家年纪大了，外界任何微小的刺激可能都会影响她的身体，这一开始泡，最好先看她能不能适应…”
黎琳一口气讲了一堆，可看王队长那样，她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跟你上去一趟吧。”
“那就太好了。”王队长松了一大口气，抢过黎琳背上的柴火催着说：
“我先给你放回去再去背我娘，你就搁这等我。”
黎琳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王队长看见没，他走得太急了，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的。
“真是个孝顺的人…”
黎琳感叹了一句。
没多大一会，王队长背着位老太太过来了，严格来说也不能叫老太太，这头发还没全白呢。
不过是花白了，但她整个人的气色老得厉害，乍一眼不认真看的话都还以为有七老八十了，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因为王队长都才三十来岁，正值壮年，以前他生孩子都早，他老妈最多不过五六十岁。
可现在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七八十，不得不说王队长这么孝顺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苦到一定程度，怎么会让一个女人看起来如此显老。
“志强，”王大娘看见站在路边的黎琳，神情有些紧张：“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娘，泡温泉啊，”王队长解释着：“黎琳说你这个风湿啊，泡温泉有用。”
“泡啥温泉，”王大娘语气不太好，她是老了可又不是傻，关于黎琳的那些小话村里没少传，王队长这样的男人都知道，更别说王大娘了：
“我不去。”
“娘，”王队长只当没听见：“你听我的，黎琳，走，你搁前面带路。”
“哎。”
黎琳应了一声，真走在前头带起了路。
气得王大娘一巴掌呼在儿子脑袋上，压低了声音骂：
“你想干啥啊强子，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娘！”
王队长被这一巴掌打得还没缓过劲来，自打他出去当兵，他娘都多久没打过他了，这又生的哪门子气。
“我问你，”王大娘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丫头了，翠如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还都是男娃，这为咱王家辛辛苦苦也好几年，你要是敢对不起——”
“娘！”王队长脸上跟烧一样的，他是怎么想都没想到他娘居然想到这上面了：
“你在想啥呢，黎琳才十四岁！都可以做我闺女了！”
王大娘一肚子的肺腑之言还没来得及说，被这话闹懵了：“那你，和她”
“就是路上碰到了啊，”王队长都给气笑了：“我不是说上后山看看去能不能给你搞点草药，路上正巧碰见黎琳从后山下来，就聊了两句，然后她说泡温泉对风湿有用，我就琢磨着带你上去试试看。”
王队长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谁知道王大娘抓住的重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一个人从后山下来”
“是啊。”
王队长听她这话，还以为自家老娘又误会了什么，心里咯噔一跳刚要给黎琳解释，就听他娘叹了口气说：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都开始学着干活了啊。”
这要是一个好孩子做了好事，大人们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可要是一个坏孩子做了好事，大家就会觉得很感动，觉得他改过自新了很不容易。
要不然专门有句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所以王大娘说起这个，王队长顺着这话想了下，也是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这个岁数也还小呢，就要自己抗事了，要说那些个三十来岁的说不定都没能抗事。”
“是命，”王大娘说了句丧气话：“谁也没法。”
那可不一定，前头的黎琳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一下感觉自己身体特别有力气，听得更清了，看得也更远了。
太奇怪了，就跟那天她乍然身体就好了一样，这感觉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而且两次她都能非常清楚得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书里的原主也会这样吗？
黎琳隐隐觉得不是，有些东西应该是自己的到来才发生了改变，只是不知道她身体变好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引起的。
不过不管是啥，对于现在的她都是好事一桩。
“王队长，”黎琳回头催促：“你走快些嘞。”
“哎。”
王队长背着自己老娘在后头气喘吁吁：
“这小姑娘身体不错啊。”
“哼，”他娘嘲讽了句：“我看你就是练得少了，当个大队长，把骨头都养懒了。”
“啥玩意啊，”王队长气乐了：“我这大队长不仅没闲着，还得冲在前头干得最卖力的一个，你问村里哪个不说我干活杠杠的。这小姑娘，大概是轻所以跑得快。”
他老娘又不乐意了，哼了一声掐了他一把：
“那你是嫌我胖了。”
“怎么可能，”王队长真要给他娘这怪脾气给折磨得没气了：
“我嫌弃谁也不可能嫌弃您啊。”
“到了，到了——”
这一句话把王队长又重新喊活了，这一路走得他是累得够呛，那汗跟水似的顺着皮肤就往下淌，衣服都浸湿了。
“可算是到了。”
他擦了把汗，再抬头看时，不知道是不是两次来的心境不同，这次他竟然有点看呆了。
大小不一点池子错落有致，缕缕升起的白烟像极了天上人间的仙气，乍一眼看过去，这不像是人间的景色，更像是天上仙境。
“我滴娘呀。”
王大娘又敲了自家儿子一脑瓜子：“你娘在这呢！”
“哎，”王队长被敲回了神，马上转移话题：“黎琳，这怎么泡啊”
“先用手试下温度，”黎琳蹲了下来，试探着伸了根手指往最近的那池子里：
“这个估计不行，有点烫。”
“哦哦。”
王队长小心把自家老娘放下来，有样学样也去试温，两个人从下头的池子一直试到上头，眉头越皱越紧，最终两个人都垂头丧气回到了下头。
王队长摇头问：“你有试到可以的吗？”
黎琳同样摇了摇头，试温的那根手指烫得通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有。”
“这可怎么办。”王队长抓了抓头发，有些发愁。
这一路上来，他也看见了，山里头别说是几片绿叶子了，能在枝头上看见几片枯黄的叶子都少见。
那都是一棵又一棵光秃秃的树。
像是掉光了毛的老虎，可怜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