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趋利偷利3】
“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
寻摸出味儿的江城子沉笑几声,跟着他转身走到里屋。
片刻后,江城子把几张银票递给徐玉瑱:“这五百两算是我个人的意思!”
“多谢江大人!”
徐玉瑱也不做作,抬手接下:“那接下来我想请大人帮帮忙,为我吹出一些风声!”
营州城,城东的东市街面。
街口丰瑞号。
连日来的暴涨粮价使得不少百姓提前备粮,丰瑞号的东家陆肖鹤趁机吹风,玩起了定量出售,短短十多日,他便从中赚了上千两。
此刻,商号刚刚开门,宛如长龙的百姓蜂拥闯入。
“都别挤,都别挤,东家有话,一人五升多了不卖,共计一百八十钱,全都备好,省的到跟前在废话连篇!”
掌柜的卢儁站在柜台上大呼,排队的老少爷们听完,仔细一琢磨,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又涨了?”
“八十钱啊都够我们家几天的口粮了!”
卢儁听到这话,顿时哼着鼻子道:“老汉,八十钱还嫌贵!一升折出一两的利税,折合起来差不多二十钱,你们这五升粮就该一百钱,我们掌柜的仁心,才少算了你们一升粮的利税,今个我们得出上百石粮食,那得多少钱?你还不乐意,嫌贵不愿买就走,少在这啰嗦!”
糟践撂下,正在议论的老汉很是不服。
“掌柜的,你这话就不对了,往日都是青苗颗税分摊,啥时候也没听说买卖也得摊利,俺们这些人可没有耕作,如何要把粮食里也加上税,这都是谁规定的?”
“没错,我听说雁门郡那边开仓的粮价才一两八,为啥到了营州就翻了个?这没道理啊!”
“对,大伙都冷静点,虽说现在没收成,日子紧凑,可东西就是个东西,它顶天了就是口吃的,从半个月前的二两银子涨到现在三两,这么大的空缺可不能让咱们老百姓顶锅!”
随着乱遭声越来越大,卢儁怒了。
“都想翻天是吧!’
一声怒呵,乱遭声立马消失,跟着卢儁抄起手中的烟袋锅指向众人:“我说你们是榆木疙瘩,那都是高看你们,雁门郡粮食便宜,你们怎么不去雁门郡买?一两八一石,那个价你们想想吧,苏家出现问题,粮行断裂,只能重整粮道,加上辽东路途遥远,寒灾刚刚过去,自然要把屯粮往辽东发,现在辽东的粮价才卖一两六!你们咋不去辽东买?”
“卢掌柜,你咋这么说话呢?道理不都明摆着,我们说说咋了?”
老汉还不服气,卢儁立马脱口:“老东西,你也不看看你的水平,有能耐你去辽东大都督面前买一两六的粮食?官家现在穷到青苗颗税的谷种都凑不出,这些粮食都是我们东家费劲千辛万苦,硬生生从那些屯私活的苏家各号粮行里求出来的一路上百里损耗,加上贼人劫掠,官税营收,你以为我们为啥买这么贵?”
扯到税钱,卢儁更是气焰涨三分:“老东西,你真是老不死的玩意儿,口口声声说什么税钱和你们没关?娘的,那税钱就是长了脚的杂碎,硬往我们这些人身上钻?搞得现在谷种四处缺,粮行家家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活该你们饿死!”
狠声糟践,老汉哑口无言,其他人的火气也都降下不少。
铺子里间,东家陆肖鹤瞧着外面的动静,脸上乐开了花,旁边,法曹陆升南也是挂着玩味的笑。
“你这个掌柜的有点本事!三言两句就唬住那些个贱民!”
“可不!”
陆肖鹤一脸得意:“这个老卢当初在燕京摆小摊被官家撵的像条狗,我索性出手带他回来,现在看看他那身市井小人的能耐着实有用!”
“行了,一个奴才而已,用不着太上心!”
陆升南转了话头,回身坐下,陆肖鹤赶紧倒了杯茶,道:“堂兄,你今个来是有啥事?缺钱了?派人打发来,我直接给你送府上去!”
“得了吧你!’
声转不屑,陆肖鹤一愣:“怎么着?有别的事?”
“你最近两天收敛点吧,贺大人已经开始严查私粮贩售的事,我就是主要监察官员,如果别人把你给露了,到时脸面上都不好看!”
听此,陆肖鹤非但不怕,反倒撇嘴冷哼:“查个屁的贩售私粮?他娘西皮的雁门郡苏家那么搞,怎么没见雁门郡的郡府封压?他贺若亦不是能耐么?怎么也没有冲苏氏动手?还不是欺软怕硬的杂碎!我去他娘西皮的!”
唾骂连连,足以看出陆肖鹤对贺若亦这位州府大人的不满。
可骂归骂,面子得留着。
陆升南瞪了陆肖鹤一眼:“你能跟苏氏比?那苏靖州背后是辽东大都督,辽东地界谁人不知?”
“哪又咋的?苏氏在雁门郡的临河园屯粮几万石,其它州郡的仓号也不少,就是咱们营州城内的泰丰号,起码也有两万石左右,可结果呢?他们竟然很有默契的把粮食借由官授赈灾之名往辽东运,而且越运越便宜,这算什么事?我现在不过是凑到空子赚些辛苦钱罢了!”
看到陆肖鹤执迷不悟,陆升南也有些生气:“苏氏怎么搞和我们没关系,你的根子有多深我一清二楚,听我一句,别太过分,否则出了事,我保不住你!”
“拉倒吧!”
陆肖鹤暴躁起来:“当初你升职法曹,我没少帮你疏通关系吧,你的宅院从二进二出到现在的四进三庭,也是我的功劳吧,现在大伙都在疯狂捞钱,你还真给我摆出法曹大人的谱?堂兄我劝你一句,别把血脉看的太轻,否则伤了和气!损失的还是你自己!”
“你”
突然被陆肖鹤扯出不该扯的话,陆升南顿时大怒,可话到嘴边,他硬是没有再出一个字。
陆肖鹤也看出堂兄生气,脑子一转,缓了话茬。
“其实这贺若亦也不过被形势所逼,意思意思,真要动手缉拿贩运私粮的人,他得抓多少?恐怕牢房塞满也塞不完,所以根本不用太过在意,当然我也会防备些!出不了事!”
“你知道就好!”
说完,陆升南借口公务繁忙,先行离开。
街面上,江城子令亲随曾亮带着徐玉瑱铁肇摸察各家商行,一通转悠,徐玉瑱站在丰瑞号的对面。
“这家商号的生意看起来比前面街巷的泰丰号还好!”
“小老弟,你有所不知,自苏靖州死了以后,泰丰号已经变了规矩,听闻南街上的铺号掌柜曹无义都被人搞掉,关进牢房,后来雁门郡来人,泰丰号就缩短了每日生意时限,加上近来粮价波动太大,青苗谷种缺口惹人,丰瑞号就起来了!否则它如何比的上苏氏泰丰号?”
品味着这些话,徐玉瑱仔细琢磨后,道:“我说呢?原来是泰丰号故意的!”
“怎么?小老弟猜到什么了?”
“嘿嘿!”
徐玉瑱笑笑:“老兄,有些话不便说,望你理解,不过我这也转的差不多,心里有数,现在能不能带我去牢里看看曹无义?”
“看他做什么?”
“老兄只管带我去便是!”
曾亮虽然不明白,可念在江城子的交代,他还是照办。
来到州府大牢,徐玉瑱见到了曹无义。
“小老弟?你怎么来了?’
曹无义很是惊讶,徐玉瑱上前就是一拜:“曹掌柜,当初你遭罪,我没能帮上忙”
“你这是什么话?我曹无义名虽无义,可心还算清楚,况且鲁存孝和宋濂本来就想搞垮我,你的到来根本不影响什么!所以你没必要这样!”
大气如林,徐玉瑱更是心生难受。
转念顷刻,徐玉瑱道:“曹掌柜,他们以什么罪名将你抓了?”
“唉,能有什么罪名?莫须有的私通府库卖粮!就连账册都是假的!可三爷不再了,我也没心再干下去,索性来这里安静安静!”
曹无义说的很平淡,徐玉瑱一转念,道:“曹掌柜,我打算把你弄出去!让后咱们一块做件大事!”
“你?小老弟,别逗笑了!你个小儿怎么有那本事?还要做什么大事?老管家让你来我这里历练,这才几天就闹出事了,我啊不想那么多了!”
说罢,曹无义翻身躺下,徐玉瑱也不啰嗦。
“曹掌柜,今晚上你就能出来,不信咱俩赌一赌,要是我把你弄出去,你得看在三爷和小姐的面子上,全力助我!”
话意沉劲儿,曹无义蹭的起身:“小老弟,当真?”
“嘿嘿!”
一语轻笑,徐玉瑱转身离开。
傍晚,曹无义果真被放了出来。
门口,徐玉瑱笑呵呵道:“曹掌柜我没食言吧!”
“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走吧,为你接风,酒过三巡去去晦气,我再与你明说!”
春月酒楼。
徐玉瑱、铁肇、曹无义三人独坐雅间。
一杯烈酒下肚,曹无义道:“小老弟,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很好奇?”
“曹掌柜,眼下商道胡乱,粮价如海浪波动,贩售私粮者比比皆是,那么多的有罪人都在逍遥,你不过是被人坑害,官家也是顺势作为捞些钱罢了,所以把你弄出来并无难处!”
简单解释,曹无义沉沉一笑:“这一事的迷解了,小老弟,还有一事呢?你想让我帮你什么?现在我可不是泰丰号的三掌柜了!”
“曹掌柜,现在不是,日后你还会事,区区鲁存孝、宋濂那等鼠目寸光的狗种,蹦跶不了几日!”
又是一声笑语,曹无义快速琢磨后,突然反应过来:“小子,你难不成想趁着商道混乱的机会,插手一招?”
“曹掌柜,你果然反应够快!”
徐玉瑱低声:“今个我仔细看了看,营州城的商号以泰丰为首,可鲁存孝、宋濂似乎已经听从了苏靖烨的话,闭仓外运,这么一来,诸如丰瑞、和盛等商号如猴子跳山涧,冒出头来,可是我能断定他们的粮食谷种逃不过苏氏的把控,所以,只要咱们弄清楚泰丰州号的粮食去向,转而派人绕回来曹掌柜,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
“假借风名,吹嘘泰丰要在营州开仓,强行冲击粮食,丰瑞、和盛等小号肯定畏惧,必定脱手存货,收拢货银抵账,我们大可趁机聚屯,成为营州控粮者!”
一言中底,徐玉瑱倍感兴奋:“那时咱们手里有粮,再转过头来借着小号反冲商道的机会,刺激鲁存孝和宋濂,他们二人绝对会派人赶往雁门郡请示苏靖烨,但雁门郡与营州相距一百多里,到时我们从中稍微阻拦下,来个时间信息落差,等到鲁存孝得到苏靖烨的消息,不管他要做什么,粮食和钱已经被我们弄走,那会儿鲁存孝为了堵住疏漏,自然不敢告诉苏靖烨营州的状况!”
“让后你小子借机吞下大数,以备无患!”
跟腔一句,曹无义无愧于苏靖州看中的人,有刚力,有眼界,有谋略。
这下徐玉瑱心里的底气更是充足。
“曹掌柜只要这事做成,我就会以一个小兄弟的名字再起商行,到时你就是大掌柜”
听到这里,曹无义一愣,跟着笑起来:“玉瑱小老弟,你可真让我惊讶,这才几日啊我都要喊你东家了?”
“不不,曹掌柜,你错了,日后不管我做多大,最终的东家只有一个人!苏霓宁!”
至此,二人心情合一,方向携手。
旁边的铁肇虽然默不作声,却也端起酒盏,徐玉瑱立刻跟从:“曹掌柜,事约今日,功在将来,我相信,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谨记恩情,那咱们就一定会成!”
“倘若不成,那就是老天无眼,喝!”
粗声笑语,觥筹交错,是夜,徐玉瑱以将要加冠的年岁迈出了奋战北秦商海的一步
营州城东,三十里外的余家村。
近来营州方向有不少车驾赶来,每一趟都装满了麻袋,余家村的里正很是好奇,可是负责歇脚在此的管事人却不让里正多问,甚至给了十两银子做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