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迈靡靡

等待作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终归是不怎么舒服的，哪怕是朱红的霞光在天空绽开，清凉的晚风在耳旁吹过也改变不了的。好在大多的等待总还有结果，运气好些的，还能撞上差强人意的那部分，也就还则罢了了。

吮了两口，三分的甜度加上珍珠的陆续填充，搭配纯凉的口感，迎面凉风习习，添上佳人在侧，换作是谁都不会纠结刚刚的不愉快了。“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大概定了几家公司，说出来你也不清楚。”不算是什么魂牵梦萦的声音吧，也算得上听一回少一回了，因此即使两步路的时间，顾铭也没有打算让机会从指间溜走。

不过这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准备足够的话题，男孩子就是这样，心血来潮的搭好框架，却一点细节的完善都不愿意做，纵使他自诩心细要了没有冰的奶茶以示贴心，但是这种自我麻痹式的讨好，你不说当真会有人在乎吗？

会。“还帮我去了冰，学弟你还挺贴心的。”学姐像是看出了场面的尴尬，抑或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性别的差异，女孩子天生与男孩不在同一层次，举重若轻地接过了话题，“你呢，最近课程安排怎么样？”

场面又重回正轨，男孩又开始侃侃而谈，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证件，这是要传递的东西，顾铭自不会将其同钥匙手机等杂物混为一处，徒增波折，也就是工装裤兼容并包，与青年一时条理清晰的任性不谋而合。

学校毕竟占地有限，两人也都是轻车熟路，想要畅享一路风光，便是学芝诺的乌龟恐怕也力有不逮，因此其实几句话的时间便到达目的地了，顾铭自有一股莫名的怅然若失。

随着约定的活动场地近在咫尺，作惯淡定姿态的某人也只能按着概念里的礼法，先一步跨上台阶。

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动作，一股目眩的黑暗便席卷而来，情不自禁的合上双眼，随后又强压下不自觉抬起扶额的手，忍过了片刻的天旋地转，顾铭略显尴尬得侧回头，一阵无言。

见女生像是没有在意地拾级而上，心里暗骂一声不合时宜的低血糖，便重又快女生半步向迎宾出示凭证。

见是熟人赏光，这届的几位负责也不曾怠慢，比了比中间靠后的座位，安顿两位算是妥当后方才抽身离去。

这一番倒是令顾铭受宠若惊，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寒暄两句，便也受下了，倒是一旁的学姐略带笑意，调侃学弟是“余威尚存”。

青年这时却不敢托大，搪塞道：“想是以前委身事人的姿态被他们学了去，惭愧惭愧。”心里却颇为受用，盘算下回找机会也在群里发个红包什么的。

时间已在掌事人手里拿捏得差不多了，望了望柱沿几串活跃气氛的气球，计算了那几盏身兼数职的灯光，回头盯住已调试一下午但依旧不让人省心的屏幕。低头滑动两下手底的几个，捯饬半天紧赶慢赶，却依旧稚嫩的小二十张幻灯片，整理了一下平时无论如何都用不上的西装革履。

拿着目光往场地一扫，几个被迫营业的指导老师已然到位；几名其他系内准备登台的家伙这时正襟危坐，怎么看都是硬着头皮的可怜人，与自己相别无二；还有就是满满当当的人席，有过来打发时间凑热闹的，有自己卖人情邀来捧场的，还有纸面上会从不同地方抽调的…

基本上都不见得有什么正经，想来也不会给自己难看，甚至座无虚席也是种享受，毕竟日后这待遇恐怕也难得。

安慰自己了千言万语，掐了掐表，以为就是万事不俱备恐怕也来不了东风了，老大不情愿地咽了下口水，听着周遭战友那一遍遍唤着的“即将开始，劳烦肃静”口号，想来是没法子躲了，这才下意识伸手去取那支为自己准备多时的话筒。

只听得疾风划过，一声指间交错的脆响，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在熄灯的瞬间登上舞台，自信洒脱且不拘一格，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实在是令主持人暗暗点头，只是未曾想到有人如此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一身便装登堂入室。

那交替话筒后的右手像是对全场发号施令，刚刚那许久的肃静调停在这一番行云流水操作下竟是一文不值。自己手底下当是没有这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物，不过被抢了工作，多少挂不住脸，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

“哥儿几个大晚上的上这儿来，怕是没什么乐子寻吧？”这一口蹩脚的，不知哪个地方的方言，算不得多地道，又是这种场合，“不知好歹”四个字已经挂在台上那年轻人的脑门上了。

但是居然一时间没人反驳，当真是“尊敬”的各位来宾呐。一束灯光，不偏不倚将这家伙打了个透亮，看上去竟也没有半分“见光死”的不妥，那如雨点般倾泻的光粒，遇上男孩身子时，反倒不敢造次，选择避退三舍，当真不可一世的场面。

顾铭在学校也有两年过半，大大小小的热闹也凑过不少，便是亲力亲为的机会也不在少数，眼前的一幕倒是生平仅见的难得，暗赞，“有点东西啊。”又觉得话语稍俗不合时宜，便继续凝望台上那假两件家伙的应变。

男孩子反而没什么话茬要接，让过身子，大屏幕再不是什么蓝天白云青山绿草，反绽放出耀眼的白，白色逐渐外放刺眼非常，像是要将全场来客吞没一般蔓延开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几排的人流早已不见形状，台边候场的人物更是无影无踪，场面无疑是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了，竟没有一丝尖叫与嘈杂。

顾铭抬手抵挡潮水般涌来的光芒，刺眼的白色促使人不自觉地频频眨眼，指缝中唯一可见的却是那个唐突陌生的身影，随着一阵回音绕梁的冲击，渺小无力的众人无一幸免的淹没在一片堪比“五彩斑斓的黑”的亮白之中。

“欢迎来到永无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