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书架
首页 > 都市言情 > 不死鸟宿菲 > 42 诀别

42 诀别

目录
最新都市言情小说: 重生成偏执狂的心尖宠全家穿越去种田[快穿]BG文里的基佬男配砍翻三国我真不想当明星啊王恒从1981年卫校开始林霄秦婉秋四合院:我在轧钢厂对面开饭店强婚霸爱:老婆,吃定你禁欲总裁,求放过欲望中的城市绝色美女总裁的贴身保镖女帝的元帅宠妃回到一九九九在劫难逃陆云我的七个女神姐姐今世猛男陈轩许静娱乐:开局邂逅花旦女星战魂之金麟天下二

我已经在车里断断续续地颠簸了两天,此时又心慌意乱,双腿似乎不听使唤,没跑两步便跌落在尘埃里。

悠兰和春雨也跟着跳下车,将我扶起来,轻声安慰说:“何故娘,上车吧,马车跑得比人跑得快。”

那个前来报信的人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阿忠侍卫咬着嘴唇,勒着马在我身边转了半圈,手一伸道:“把她给我。”

还未等悠兰和春雨明白过来,我已经被他一个海底捞月拦腰拎到马上,他双腿一用力,那马狂奔起来。

树木纷纷后退,湿热的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我听到后边的那匹马也追了上来,冲到前面带路,马车轰隆隆地紧跟在后。

连尘带土地冲入巴州城。守城的士兵显然认得那个带路的人,纷纷让开道路让我们通过。

巴州沿江码头一条街上的一个院门面前,带路之人停下来,对我们说:“这就是了。”然后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也不敲门,直直地冲进去。

院子正中,一个精壮的少年正在收拾院中的杂物,听见门响抬头,招呼一声:“程大人——”他转眼看见阿忠侍卫夹着我走进来,瞪大眼睛张大嘴,似乎难以置信。

这少年正是阿牛哥。可是阿牛哥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哪里?

我挣扎着说:“放我下来。我娘呢?”

阿忠侍卫充满了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将我放下来。那个带路人指着房门道:“何姑娘的娘就在里面。”

我急匆匆地踏上门廊,脱了鞋进屋,立刻惊呆了。堂屋的地上停着一扇门板,门板上铺着褥子,我娘就躺在那门板上,身上暗红色的土布薄被衬得她更加脸色蜡黄,皮包骨头,生死不知。

那一具没有生命征兆,没有血肉,没有力量的躯壳是我的母亲吗?她曾经多么丰满圆润!她爱笑爱唱爱美,即使是上山采药,也不忘摘一朵路边的野花插在鬓上。她曾经多么健壮,走那么深的山去采那些卖钱多的药,从不叫苦叫累。她的发曾经乌黑发亮,她的脸曾经红润有光泽,她的眼曾经明亮有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谁夺走了它们?

门板!家乡谁家有人快要死了,害怕死在床铺上,就将门板卸下,铺上褥子,让那奄奄一息的人在门板上咽气,然后再买棺装殓。难道我娘也无药可救了吗?她答应要等我回来的呀!她为什么不等了呢?

我扑上去跪在她的身前,抱住她呼唤:“娘,娘,阿草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是阿草回来了!”

母亲似乎没有反应。她的另一边,一个女人带着哭声说:“阿草,你可回来了。干娘以为你娘见不了你这一面了!”

是张大娘。我抬头哀哀地看着她,又转向母亲,放声大哭:“干娘,我娘怎么了?她不是说要等我回来么?她怎么不等我了?她,她,她真的这么狠心要丢下我么?她要是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张大娘起身走到我身边,抱着我哭道:“我的女,你不要这么想!你娘她不是不等你,没有办法的事。你留下的方子,干娘一直托人配给你娘吃,可是人力拗不过命啊!”

我想起什么,从张大娘怀里挣扎出来,语无伦次地说:“我给我娘开药,我们立刻去抓药,我娘会好的,我娘会好的!”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摒除脑子里的杂念,集中所有的力量去想那药方。可是我的脑子混沌一片,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我面红耳赤,汗流浃背,急得用手捶头,慌乱地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我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很轻很轻,轻得如同一粒飘在空中的尘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把脸贴上母亲的脸,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

“阿草。”母亲的声音如同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但我还是听懂了。

我连忙点头应道:“娘,是我,我回来了!我在皇上面前告了御状,皇上下旨要将案子提到大理寺去重审。娘,我们一起上洛京,等皇上给我们翻案昭雪,我们就住在京城吧!我要赚好多好多钱,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母亲的手指在动,似乎在寻找我的手。我赶紧把手递过去,紧紧攥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冰凉,像初春雪山的融水。这冰冷的温度通过我的手,一直传递到我的心里去。

我的全身立刻冷下来。我打了个哆嗦,骇然地紧紧盯住母亲的脸。

母亲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握紧我,但是却无能为力。她的嘴唇张了张。

我立刻把耳朵凑上去。

“活下去。”她拼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三个字,没了声息。

我立刻说:“对,娘,我们一起活下去。我们要活得好好的,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要是生气伤心,就让他们得意了。他们要我们死,我们偏要活。娘,这次进洛阳城,我见过公主了,也见过皇上了。公主和皇上都对我好。你看看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这都是公主小时候的衣服,出嫁的时候没带走,留在皇宫,就给我穿了。你说好看不好看?娘——”

张大娘上前跪行一步,将手指放在母亲的鼻下试探。她转头看着我涛涛不绝地诉说着,眼里都是悲哀。她将我再一次抱进怀里,眼泪纷纷落下,打湿了我的肩头。

“娘,皇上是个英明的好皇上。她知道我们冤枉。她和公主都说那畜生该死,娘杀他是为民除害。”我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我从张大娘的怀里滑落在地上,额头碰着地板。

欲哭无声。

张大娘却大哭了起来:“我的女,你娘去了。你要哭就哭出声吧,莫要憋在心里,要憋出病的。”

我呜咽道:“不可能。我娘答应我要等我回来的。她跟我说过,人家越是要我们死,我们越要活得好好的。人可以穷,志不可以短。她这么跟我说,自己怎么会撇下我走呢?她一走,我不就是孤儿了吗?我不就是孤儿了吗?她怎么忍心呢?”

张大娘越发哭得汹涌:“我的女,我就是你的娘呀,你怎么会是孤儿呢?你还有一个爹爹,阿牛阿田两个哥哥,还有阿丑这个姐姐。你阿丑姐姐已经出嫁了,过几天让她回娘家来看你!”

我转身扑到母亲身上,拼命地摇她:“娘,你醒醒,你的阿草回来了,你的阿草回来了。你说过要等我的,你说过要等我的!”

张大娘拉开我说:“好孩子,你安静些,让你娘安心地走吧。趁着她身子还有点热乎气儿,干娘给她擦擦身换身上寿衣。”

悠兰和春雨自门外进来,安静地强行架起我,进了东边的卧室。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张大娘跟几个女眷亲戚帮我娘擦身换了寿衣。据说她们从我娘身下撤下来的草纸,上面沾满了血迹,整个堂屋都充满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以致张大娘不得不买了熏香在家里,整日地燃了香,才稍稍冲淡这种气味。

知道母亲油枯灯烬,张大娘把什么都备下了——寿衣寿鞋寿材,房屋车马元宝。我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夜晚要在堂屋守灵。母亲没有儿子,这在葬礼上讲是一个缺憾,张大娘便找我来商量,说让阿牛哥晚上陪我守灵,出殡那天在灵前摔盆捧灵做孝子。

我跪在地上躬身行礼道谢说:“但凭干娘安排,阿草感激不尽。”

张大娘道:“阿草,你想把你娘葬在哪里?许家村肯定不能回去了,你娘肯定也不愿意跟许老三合葬。许家人已经将许老三跟他前头娘子合葬了。我真替那娘子冤得慌。那娘子临死前恨透了许老三,倒宁愿自己葬到寺庙里去呢。我倒觉得不如就近买块地葬了吧,或者葬进城外鸡鸣寺的义坟也成。只是如果葬进鸡鸣寺的义坟,要先将你娘火化了才成。”

唐代自高宗以来,佛教渐渐昌盛,火葬渐渐自西传入中土,开始在中原地区也流行起来。而武周以来,为了跟李唐对抗,把佛教的地位更是尊崇到无以附加的地步,故而从上自下,民众对于火葬并不排斥。此时虽已入秋,但是秋老虎肆虐,天气依然炎热,火葬对于母亲,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我心头却有一个愿望,不知道能否实现。但是此时,我也只能尽力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

我抬头仰望张大娘,含泪道:“我想我娘跟我爹合葬。”

张大娘愣住了。张大娘此生从未去过何家村,也从未跟何家村的任何一个人打过交道。她出钱出力买块地葬我娘或许还可设法,但是让母亲跟父亲合葬,显然不是她能力范围所能达到的事。

悠兰在旁边听了,默默地退出去,过一会儿阿忠侍卫在门外的廊前躬身道:“何姑娘,可以进来说话吗?”

我低头道:“大人请进。”

张大娘连忙躬身行礼道:“小妇人给武大人见礼。”

阿忠侍卫走进来也跪下,扶起张大娘道:“大娘请不要客气。您是何姑娘的干娘,也是我的长辈。”他转身对我说,“在下有一事想跟何姑娘商量。”

我连忙道:“请说。”

阿忠侍卫道:“蜀地又湿又热,如今秋老虎肆虐,伯母的遗体实在不易久放。我觉得不妨先将伯母火化,我等再去与何家交涉,交涉好了再将伯父的遗骨拣出火化,将伯父伯母的骨灰合葬。”他再一次转头对张大娘说,“在下这样说,不知道贵乡有何忌讳,如果说错,望体谅在下一片苦心。”

张大娘啧啧称赞:“大人是武官吧,说话居然这么彬彬有礼,也是个读书人吧!”

阿忠侍卫羞涩地说:“在家乡的时候淘气,跟着先生读了一年,略认几个字就弃学了。到宫里当差后,跟着上官大人学了一鳞半爪,让大娘见笑了。”

我低头凝神片刻,依依不舍地望着躺在门板上的母亲,落下泪来。

张大娘道:“阿草,你若要爹娘合葬,只怕真要火化了。从巴州城去何家村,怎么也要一天。你娘是改嫁过的,这何家若是不肯,你还要跟他们磨牙,没有十天半个月怎么能讲下来?你娘若是停在这里十天半月,这么热的天,可怎么行呢?!”

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滚落,凝噎半晌,万般无奈地说:“阿草听干娘和武大人的。”

阿忠侍卫道:“我会陪何姑娘去何家村跟何家人交涉。”

我双手伏地,以头碰地行个大礼:“有劳武大人,多谢武大人。”

接着阿忠侍卫将两锭小元宝放在地上,推至张大娘膝前,欠身道:“这些日子劳烦大娘了。何家伯母看病吃药,一直都有劳大娘,出狱后一直住在大娘家,后事也是大娘在操持,所费不少,这些银子还望大娘收下,以聊补不足。”

张大娘像推一只烫山芋一样将银子推过去,摆手道:“这是什么话?阿草是我干女,阿草娘跟我情同姐妹,姐妹之间还要讲这个么?难道连外人都不如了么?”

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泪水纷纷。

阿忠侍卫再把银子推回去,说道:“不是内人外人。大娘也是平常农家,有些积蓄实属不易。听说大娘最近在卖乡下的房子和地,打算搬到巴州城里来,为此前一阵匆匆将阿丑姑娘嫁出,又陪了一笔嫁妆,这巴州买屋的钱还是跟亲家借的。这银子不是别人的,是上官大人秉承皇上的意思,赐给何姑娘的,让在下代管。何姑娘如今亲母已殁,只得您这个干娘,正是要孝顺大娘才对。”

他说话的口气,俨然是我的兄长,我的监护人。我看着他,心情复杂。光线从门外射进来,他背光而坐,整个身体是一只雄伟黑黑的轮廓,看不清表情,但是即使是影子,也显得刚毅果决。

母亲被抬到城外的火葬场实行火葬。火葬场设在鸡鸣寺不远处的河边。虽然是火葬,但是该有的仪式一样不少。跟土葬一样的出殡,打着白幡,众人抬着棺材,我和阿牛哥全身披麻戴孝,我捧灵,阿牛哥在灵前摔盆,张大伯和张大娘在两边撒纸钱,一路抬到城外,浇上香油,架上上等的松木。

棺木打开着,旁边有台阶可以直上焚烧台。我在张大娘的搀扶下,将一只鲜花编成的花环放进棺材,给母亲挂在胸前。

母亲双目紧闭,脸色平静安详。她去的时候,悠兰给她施了脂粉,让她的脸色看上去健康有光泽,嘴唇红润。

我哭倒在张大娘的怀里。她拥着我下了焚烧台。鸡鸣寺的住持围着棺木转圈,默默地念诵着往生咒。

终于火把将火堆点燃,大火在清晨的日光下熊熊燃烧起来。我跪倒在尘埃里,冲着火堆磕头,跟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娘,我一定要让你跟爹爹合葬。”我心里默默地发誓。

我从来没见过我爹爹。从母亲嘴里,我知道他是个和蔼可亲,勤劳憨厚的人。他这辈子没有对母亲呼喝过,训斥过,动手过。他们是少年夫妻,正是感情如胶似漆,添了幼雏的时候骤然分开,天人永别。

我今天跪在这里,体会着与母亲的生离死别,忽然理解了母亲当年承受了怎样的痛。为了抚养我,她承受着这样的痛,咬着牙活下来。

天上一群水鸟飞过,嘎嘎有声。我仰头望天,看着烈火将母亲的肉身吞噬,母亲的灵魂似乎冉冉上升。她穿着一身洁白的丝绸衣裙,飘飘如仙子。她柔声地对我说:“我女,我要去找你爹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勇敢地活下去。”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母亲的面容。我举起衣袖擦了又擦,再一次抬头寻找,却只见到七彩眩目的阳光,在我的眼前放射开来。

“娘!”我嗓子里似乎喊了一声,摇摇欲坠地倒下去。

目录
我为人神那些年甜妻撩人:高冷帝少,要抱抱!重生之流年不负邪王追妻:神医庶女小萌妃我的嫩模女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