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就让我们殉情而死吧
“我有个梦想。”
“哎哟，巫真你又来了。”乐正子煜愁眉苦脸地抱怨道：“你这一路上都念叨过多少次了啊？你自己说说看？你又从来不说你有个什么样的梦想，光说你有个梦想有个什么用啊！”
“我也知道我说的有点多了，但是俗话说三人成虎，一个谎言只要说上千遍就会变成真实哟。”巫真眨了眨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那如果我把我的梦想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不也会变成真的吗，乐子？”
“不会哟，你说上一亿遍，不付出行动的话也不会变成真的哟。”做了寻常云游小道士打扮的乐正子煜此时翻了翻白眼，然后开始日常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扮猪吃虎、跑来微服私访、体现江湖到底有什么意义……随后道家的当世道尊之一，破脸天师阁下就意识到这种事情毫无意义，自己只是在浪费时间的事实，接着便再度唉声叹气地嚷嚷道：“巫真我饿了！请我吃饭！”
“嘿嘿，好的。”这个来历和自己一样可疑的小巫觋腼腆地笑了起来，然后指了指路旁的一家小店，“呐，乐子。这家店可以吗？”
“可以可以，只要有肉就行，我饿死了！”乐正子煜拍了拍自己咕咕作响的肚皮，然后又挠了挠自己的右脸颊，接着便跟着巫真的身后，走进了那家小店，吃了个大快朵颐。
他的脸上带着掩饰破脸的假脸皮，不过他并没有假装其他人，只是带着一张自己年轻模样的脸皮，自己易容成了自己。毕竟乐正子煜只是打算将自己那标志性的特征给掩盖住，而不是想要易容成他人执行什么任务、达成什么目的！
——毕竟算计来算计去的人生很累的，偶尔也得停下来休息休息嘛！
乐正子煜感叹道，殊不知这一次看似平平无奇的任务，却直接改变了他的人生。
也是直接导致他现在站在灵山的原因！
“我有个梦想。”
“我希望巫觋一族能够拥有自由的未来。”
“我希望十巫能够成为守护者，而非领导者、命令者！”
“我希望世界能够变得温柔一点，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活下去！”
“我希望，我们能够回到那样温柔的世界里。”
这就是那个纯净的男孩的梦想，是他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梦想，但是他从来只是将“我有一个梦想”挂在嘴边，而从来对梦想内容只字不提。
因为巫觋一族没有自由的未来。
因为失误是领导和命令者，他们守
护着巫觋一族，也控制着巫觋一族。
因为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柔，每一个人都可能随时死去。
因为他们还没能回到这样温柔的世界里，就已然消逝。
——他的梦想不着边际，完成度是赤裸裸的零。
乐正子煜对不起巫真，他没有守护好这个纯净的男孩，他疏忽大意了。如果他能够未卜先知，他能够像自己的老对手神算子一样算无遗漏，那么巫真不会死，哪怕他从巫咸和巫彭接到的任务有多么艰难残酷，他都能够帮着他平安度过，让他能够拥有完整的生命去接着完成他的梦想！但是他没有。
他没能做到算无遗漏。
他没能守护住巫真。
他失败了。
“所以我来帮助你完成你的梦想了！”
所以，乐正子煜来了，他早早来到了灵山。身为高不可攀的天阶天师，他却毫无荣誉观念地易容成了巫真的模样，易容潜入了灵山十巫之中，然后开始算计整座灵山整个巫觋一族所有十巫！
“抱歉了巫真，也许你不会认同的做法，但是这就是我的做法。”
他要给巫觋一族带来一场血腥的风暴，从根本颠覆整个巫觋一族！巫觋一族的根基便是十巫，便是巫咸！巫咸早就因为执念而坏掉了，因为根基的变质，巫觋一族的成长也发生了错误和偏差！乐正子煜在短短数月的潜伏生活之中早已做出了判断，如果巫咸尚且存在的话，巫真的梦想永远不可能完成！甚至包括绝大多数的十巫都是如此，在乐正子煜看来，除了巫姑沧海以外所有的十巫都不是“守护者”的人选！既然如此，还不如全盘放弃！
——不要十巫了！如果杀掉巫咸！杀掉巫彭！杀掉绝大多数的十巫，只留下一两个可塑之才带领和守护受到重创的巫觋一族，甚至强硬地带走他们，将巫觋一族带入凡间，这才是完成巫真梦想的唯一途径！
——这才是我乐正子煜的做法，我不是巫真那样的老好人，不管他会不会同意我的做法，我都会做下去，因为我只会这样的做法！因为……我这是为了自己良心过去而做的事情，自我满足……自然要用我最熟练的手段！
而就在乐正子煜下定了决心之时，一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忽然找上了门，那位女子看起来似乎只是灵体，但是在灵山范围之内却又如有实质般。
“你好，我叫瑶姬……你不是巫真吧！”
这就是他们两个人开始合作的瞬间。
……
“巫咸，怎么样？没猜到这一切背后的是我吧？”瑶姬微笑着走向了巫咸，她一如既往美得不可方物，但是此时这一份美丽之中忽然带上了些许致命的诱惑，让巫咸看向她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微微痴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的确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巫咸翻翻白眼，先是对瑶姬点了点头，然后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没想到你居然是幕后黑手……才怪啊！你个地缚灵凭什么找到的乐正子煜？明明只不过是发现他易容跑上了山，才偷摸跑过去接触他，和他达成了不知道内容是什么鬼的合作交易呗！我刮目相看的是你居然能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醒过来偷溜出去见其他人啊！”
瑶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然后扬了扬头，感慨般地说道：“你猜得还是一如既往得准啊。”
“我这是推理出来的！”巫咸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嘁，我才不信呢！”瑶姬双手叉腰，笑嘻嘻地说道，“巫咸，以前你自己说的哟——‘当年只不过是蒙的准了一些，猜对了不少事情，巫彭那个缺心眼的家伙就叫我当军师参谋……见鬼！动脑子这事特费劲儿啊！’喏，你自己说的。”
“……”巫咸黑着脸死鸭子嘴硬，“不是我说的，你记错了。”
“哦，那就记错了吧。”瑶姬耸耸肩膀，然后指了指乐正子煜，笑嘻嘻地问道，“所以……呐，巫咸，你能猜到我和那个家伙到底达成了什么鬼的合作交易内容吗？”
巫咸一下子沉默下来，他看着瑶姬，丝毫不去看那乐正子煜，沉默了半响之后，才默默地说道：“你们要杀死我。”
“命中。”
“你们要杀死绝大多数的十巫。”
“正确。”
“你们要让巫觋一族重生、出世。”
“没错。”
“你……”巫咸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到这里他终于迟疑了下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随后脸色苍白地说道：“你要自杀。”
“说的太难听了。”瑶姬耸了耸肩，“巫咸医生，我要放弃治疗了。这些年里你辛苦了……长生不死药的研究，不必再继续了。”
“不，我……”
“你死也不放弃吗？你之前已经说过了。”瑶姬宛然一笑，笑魇如同一现昙花般美丽得不似凡间事物，她轻启朱唇，轻轻说道：“那就死吧。”
“我们就这样殉情而死吧，巫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