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意外发现(3)
水玲珑命人将婴儿床抬了出来,姐儿睡在里面,被水玲珑用专门的黑布蒙了眼睛,以防晒伤。
秋三娘也抱了哥儿出来晒晒,哥儿醒着,"嗯嗯啊啊"叫个不停,显得非常兴奋!
水玲珑朝秋三娘伸出手:"给我吧。"
"是。"秋三娘将哥儿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水玲珑的怀抱,虽说她是乳母,可世子妃也不能完全不与小主子培养感情,若是将来小主子黏糊她比黏糊世子妃多,世子妃该不高兴了。
水玲珑将已经有五斤八两的哥儿抱在怀里,怜爱地亲了亲他小脸蛋,哥儿偏过脑袋就开始寻找奶源!水玲珑拍了拍他小屁屁,嗔道:"不许和妹妹抢粮食!"
哥儿委屈得小脸一皱,"嗯啊"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哟!谁惹我们哥儿了?怎么哭得怎么厉害?"上官氏一跨过穿堂便听到哥儿嚎啕大哭,遂笑着问出了声,在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皓哥儿。
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多了一位夫人,什么喀什庆的元配她们不懂,她们称其为夫人,却并不认定她高于王妃。诸葛钰依旧是王妃的孩子,夫人一直带着女儿住在外边儿,女儿和女婿相继去世后,夫人带着外孙回府颐养天年,故事大约就是这样的版本。众人转身,朝上官氏行了一礼:"夫人。"
上官氏温和一笑:"平身吧。"
"谢夫人。"众人站起身,除开冷幽茹的几名心腹丫鬟,其他人都觉得上官氏比冷幽茹平易近人,也就更发自内心地喜欢她多一些。
"娘。"水玲珑笑着打了招呼,打算起身,被上官氏按住,"行了,你坐着吧,又不是外人。"
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会意,带着乳母和丫鬟们退下。水玲珑就看向了仿佛怯弱得不敢说话的皓哥儿,入府多日,诸葛流云不论多忙每日必抽出一个时辰陪伴皓哥儿,皓哥儿的气质较之刚入府的那会儿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依旧用怯弱的样子作为自己的保护色,但起码眉宇间已能窥见几分诸葛家独有的英气。水玲珑一手抱着哥儿,一手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皓哥儿,到妗妗这儿来,妗妗有好吃的。"
皓哥儿像惊弓之鸟一般往上官氏的身后一缩!实际上,自打皓哥儿入府,水玲珑也好,诸葛钰也罢,谁也没听他讲过一句话。哪怕上夫子的课,亦或是与智哥儿玩耍,他都是闷不做声的。夫子软硬兼施,用糖哄,用戒尺打,他就是不开口。诸葛流云心疼,就没再勉强他了。
上官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胳膊绕到身后搂住皓哥儿:"这孩子从前不是这么闷的,可能路上受了惊吓,渐渐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直接不开口了。也怨我只顾着赶路和赚路费,没及时发现他的问题,等我意识到时唉!"
不说话不代表听不懂话,四岁的孩子其实是比较敏感的,越封闭的人内心想法越多。上官氏的这段长吁短叹落进皓哥儿耳朵里也不知皓哥儿作何感想,水玲珑微微一笑:"说话晚些不打紧,皓哥儿比我见过的孩子都机灵。"
上官茜拍了拍皓哥儿:"快出来,叫妗妗!总躲在我身后做什么?夫子怎么教你的?那段三字经你不是看了许多遍吗?正好,给妗妗背一遍!背好了,妗妗这儿的点心全都给你吃!妗妗的糕点和膳房做的不一样,可好吃了!"说着,强行将皓哥儿拽了出来。
皓哥儿低着头,不与水玲珑对视,余光时不时瞄着桌上的点心,可也不伸手去拿,只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水玲珑摸上自己白皙的脸,上回这孩子嫌她胖,现在她不胖了,没那么凶神恶煞了吧?怎么他还是好像有些惧怕她似的?还是说,和王爷在一起,他也是这么惧怕?
"皓哥儿!听话!快点给妗妗背书!"上官氏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皓哥儿的手,没用力,但责备的口吻令皓哥儿的脸色不大好看了。水玲珑眨了眨眼,将点心推至他跟前,柔声道,"吃吧。"
皓哥儿看了水玲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水玲珑宽和地道:"你先吃,背书的事儿先记着,什么时候你愿意了再背给妗妗听。"
皓哥儿咬唇望向上官氏,上官氏故作薄怒地瞪了瞪他:"妗妗对你多好!快吃吧!"
皓哥儿砸了砸嘴,拿了一块椰汁红豆糕和一个紫薯蛋挞,尔后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哎--皓哥儿!皓哥儿!你别乱跑!"上官氏叫了几声,又对德福家的吩咐道,"赶紧追上去看看,别让哥儿出事!"
"是。"
西次间内,小夏和小秋雁一大一小坐在床头,合力分着线。有娘亲作陪,小秋雁乐呵,兴致勃勃地唱了首童谣:"娘,我唱得好不好听?"
小夏绕了绕手里的线团,满是慈爱地道:"好听,比娘唱的好听!"
小秋雁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欢喜,反而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觉得没有爹爹唱的好听。"
小夏放下线团,将女儿搂入怀中:"再过几天,娘看看能不能向世子妃求个恩典,给家里送点钱也顺便看看爹爹和弟弟。"
小秋雁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真的吗?娘亲你没骗我?我真的可以见到爹爹和弟弟了吗?"
"呃是是的吧!"面对女儿如此希冀的眼神,小夏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打击她的话。这大抵是天下父母的通病,总是无意中便忽悠了孩子,许是存了孩子忘性大的侥幸心理,许是撒谎比剖开真相更容易。
小秋雁跪到床沿上,抱着小夏亲了一口:"娘亲你真厉害!"
小夏捏了把冷汗,真后悔一时口快许了女儿承诺,要是兑现不了女儿会失望的吧?不过瞧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应当过两天就不记得了。小夏悄然做了个深呼吸,继续拿起线团,目光不经意地一扫,瞥见了立在门边的皓哥儿,小夏吓得一怔,这人是鬼还是妖?怎么好似凭空长出来一般?她连一点儿脚步声也没听见!小夏忙拉着小秋雁跪在了地上:"表公子!"
小秋雁对这名踹了她一脚的表公子实在没什么好感,除了长得漂亮,真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优点?小秋雁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见过表公子。"
小夏生怕皓哥儿是来找她们算账的,吓得冷汗直冒:"表表公子息怒奴婢奴婢的女儿不是故意惹您不悦的您要是还没消气奴婢给您打"
小秋雁大叫:"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要打就打我好了!"言罢,气呼呼地站起来,走到皓哥儿跟前,"除了脑袋和肚子不能打,别的地方你随便吧!不过,我会哭!你不许不准我哭!"
小夏吓得半死,这是负荆请罪吗?怎么听起来比主人还嚣张?她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老天爷,你快点儿救命啊!
皓哥儿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冷沉、微喜、惊讶、失落像万花筒似的,每看一次都有所不同。半响后,皓哥儿将手里的红豆椰汁糕和紫薯蛋挞往小秋雁怀里一塞,随即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德福家的跑断了腿才堪堪追上,谁料没说上一句话呢,小主子又调头往回跑了!她造的什么孽,跟了这样一个小魔王?
屋内,晒够了太阳的姐儿和哥儿并排睡在婴儿床上。上官氏摸了摸姐儿的小胳膊,好像只比她手指粗一点,她的心底毛了毛,却语气如常道:"你带姐儿很辛苦吧?我听说姐儿总吐奶,晚上也爱哭闹。"
水玲珑从枝繁手里接过茶,双手递给上官氏,温声道:"就洗三那晚吐得厉害,平时还好,晚上醒三、两回,吃点奶又睡。"
上官氏看着水玲珑略显苍白的脸,露出关切的神色来:"又是哥儿又是姐儿,我真怕你身子吃不消。"水玲珑刚想说"我扛得住",上官氏再次开了口,"要知道咱们做女人的,先是人妻,再是人母,姐儿与你们同房而眠,她哭的话,会不会吵到小钰?"
水玲珑一听这话心里不大高兴了,诸葛钰是父亲,女儿不吵他吵谁?难道女儿乖巧可爱的时候他能来享受父女天伦,女儿嚎哭闹腾的时候他就不用尽父亲的义务了?没这种道理!水玲珑敛了敛心底的不悦,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口吻:"过段时间姐儿就会好的。"
"过段时间又是多久?"上官氏看向水玲珑,仿佛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在家闲着,累了便能歇息,小钰白日里要上朝、要处理公务,他困了累了怎么办?"作为一名合格的母亲,在对待儿子与儿媳时肯定是不可能一样的,儿媳再好也不是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怎能与儿子同日而语?所以,她觉得自己质疑得很对!
在外屋做绣活儿的钟妈妈听了这话,针都扎进了指缝里!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知不知道两斤六两的早产儿有多难养活?又知不知道自从姐儿出世,玲珑便没睡过一次超过两时辰的安稳觉?还知不知道为了不吵到她儿子,姐儿一哭不论多困玲珑都抱着姐儿走到偏房处理状况?她也不看看墨荷院外加紫藤院,里里外外,都是谁在操持?哥儿又都是谁在教导?钟妈妈就像自己女儿在婆家受了气似的,心疼得落下泪来。
水玲珑不知道外边儿的钟妈妈哭成了泪人,她明白上官氏的初衷,只是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她就得欣然接受。她其实很心疼诸葛钰,可上官茜这么一质疑,再心疼也不心疼了,何况姐儿那么瘦小,哭几声还被奶奶嫌弃!
"我劝相公回墨荷院歇息,相公不回,我也没办法,夫为妻纲,我一直谨记自己的本分,不曾有半分逾越。"
上官氏就露出非常满意的笑来,速度之快,让人觉着先前的质疑仿佛并未存在过。
诸葛流云处理完手头的事,按例回往清雅院探望皓哥儿,这段时间皓哥儿与智哥儿一同学习,智哥儿进步神速,已能背诵一整段《三字经》,也能握笔写自己的名字,皓哥儿不吭声,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夫子的授课。
时下日落西山,东面灰蓝,西边一抹斜阳灿灿,映得半边天际枫叶一般、霓裳一般,橙红鲜亮。皓哥儿蹲在梨树下,荷塘边,用枝桠写写画画着什么,神情分外认真。诸葛流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掏出帕子擦了他鼻尖汗水,皓哥儿先是一惊,尔后看也没看来人便站起身,用脚踩乱了一地灰尘。但诸葛流云的眼力何等之好?他早在垂花门处便看清他画的图案了,是一只大乌龟驮着小乌龟在海里畅游。
皓哥儿低头,不看诸葛流云,就用脚在尘土上刮来刮去。诸葛流云蹲下身,怜爱地笑道:"想不想骑大马?"皓哥儿抬头,微愣地看向了他。诸葛流云跪下,双手撑地,冲他鼓励一笑:"上来,外公驮着你云游四海!"
皓哥儿怯生生地朝诸葛流云迈了一步,却又忽而退回原地。诸葛流云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背,睁大眼笑道:"来!上来!很好玩儿的!在外公的背上看世界,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皓哥儿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缓缓地走向诸葛流云,并探出小小的手摸上了诸葛流云宽厚的脊背,像摸着一片种了梦想的土壤,眼底闪动起希冀的光。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突然抽回手,接连倒退好几步,随即不声不响地跑掉了!
诸葛流云就是一叹:"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