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襄州,许府。
花厅内静悄悄的,许家的丫鬟路过门前,都垂首屏息,放缓脚步。
厅内香雾袅袅,许老太太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信。
“祖母,可是茵娘的信到了?”对面的小娘子问。
许老太太年逾花甲,却不见一丝白发,闻言只抬了抬眼皮,将那书信放回案上。
“我还以为她不回来了。”约莫总是这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许家没有人是不怕她的。
小娘子笑了笑,讨巧地说:“怎会呢?祖母待茵娘这般好,她自是要回来看望祖母的。就是不知道她去了京城,到底寻没寻着好亲事。也叫我这个做姐姐的看看帝京里的郎君到底如何光华夺目。”
三日后,一驾宽大的马车无声无息从偏门驶入许家,至垂花门才停下。
许文茵被泽兰搀着下车。
襄州的天气比帝京还要热,她今日只着一件轻纱银蓝襦裙,缎发高挽,露出了一小截皙白如玉的后颈。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配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知道许老太太见不得这些,干脆也就免了折腾。
时隔大半年重回襄州,眼前的景色却与她记忆中的并无不同。
许文茵踩着青石台阶往上,去见过许老太太。她本以为自己会很畏惧,但真正等到行完礼,抬头看见许久不见的祖母后,内心更多的竟是情怯。
花厅里还有一个小娘子,是许文茵的堂姐。与冷着张脸的老太太不同,她倒笑意盈盈,还偷偷与她挥了挥手。
“舒儿,你出去。”许老太太放下手中茶蛊。
许六娘吐吐舌头,与许文茵打了个眼色,转身退去。
屋内只剩下许老太太和许文茵两个人。
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静静的,如猛禽的喙般下垂的眼勾看了叫人不由心生胆怯。
这就是许文茵的祖母。曾经让她又怕又敬的人。
“你一个人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文茵一愣,没想到这都能被老太太看出来,只得垂首如实地答:“回祖母的话……不是。只是今日回来得匆忙,不好让他上门来见过祖母。改日……”
“我不是问你这个。”许老太太打断她。
许文茵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许老太太出身旧姓华族,哪怕是谢家这样的顶流勋贵,在她眼里恐怕也是玷污了许家的血脉。区区野蛮新贵罢了。
更别说,谢十三的风评……许文茵想着就觉得头疼,这也是她让谢倾改日再上门来拜访老太太的原因。
不过看样子,祖母是知道自己带了人回来的。再瞒也无济于事。许文茵索性道:“是镇北侯的嫡长子,谢十三郎。”
话落下去,花厅内陷入一片沉默。
许文茵不抬头看也知道,老太太此刻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谢倾,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家二房的几个小娘子正挤在回廊的花圃下偷看。
“哎呀……那个就是茵堂姐的未来夫婿吧?”
“哪儿呢哪儿呢,这几天他天天都来,你们都瞧了好几回了,让我也瞧瞧呀。”
隔着花簇缝隙望过去,入眼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月牙襕袍,玉珠金冠,眉眼如画,眸色漆黑。
帝京郎君,果真光华夺目。
许六娘睁大了眼睛,“茵娘可真是好福气……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般好看的人。”
“可惜了,怎么就是个新贵呢,”有人叹气,“这都三天了,每回他来,待不到半个时辰就走,祖母一定是不满意。”
“唉,小郎君真可怜,他一定被咱们祖母吓着了……”
“呜呜我已经开始心疼了。”
回廊后的许家小娘子在心疼谢倾,谢倾本人看起来倒十分淡定。待婢女掀开门帘请他进内,他才一垂首,轻车熟路跨过门槛走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内除了许老太太,还坐着一位端庄的妇人。是许文茵的伯母,许二老爷的正妻郑氏。
若说整个许家,许文茵最感谢的人是谁,那就只有这位伯母郑氏了。
她出身礼教严苛的百年世族,算得上是唯一一个入得了许老太太眼的儿媳妇。
因着这个,每回郑氏来给被罚跪的许文茵送水送吃食,老太太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起魏氏,郑氏与老太太的婆媳关系就算得上良好。二人达成了某种互不干涉的和谐局面。
此刻,这两个人皆神色冷漠,相对而坐,手里各执一副叶子牌。打得很是专注,半点没有要搭理谢倾的意思。
谢倾也不出声,就乖乖立在门边。过了一会,郑氏抬眼道:“昨日不是说过小侯爷不用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谢倾是典型的给条杆子就往上爬,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闻言上前抢了丫鬟的茶盏殷切地给郑氏倒了杯茶,“姐姐这是哪里话,十三这不是惦记着姐姐和祖母今日打牌没人端茶送水么。”
“谁是你祖母了。”许老太太睨了谢倾一眼。
“还能是谁,”谢倾接话道:“十三的祖母自然只能是您了。别人让十三叫,十三还不叫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老太太约莫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人,额角跳了跳,懒得再理他。
旁边几个丫鬟拼了命地憋笑,她们在许家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过谁敢这般对老太太说话的。
上门来的第一天,许老太太还没发难,谢倾就一个扑通跪下,开口管许老太太叫祖母,打了满屋子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竟直接抢了丫鬟的活,端茶倒水,抗桌子洗牌,样样都抢着干。
别人还没打他呢,这人就迫不及待把脸往前凑。还没见过这样的。
郑氏捏着牌摇了摇头,“去,你少蹲在我旁边,万一这牌局输了我全都赖你。”
“哎哎,好嘞。姐姐放心,十三绝不打扰姐姐打牌。”谢倾赶紧挪了地儿接着守在桌前。
谢倾来拜见许老太太那天,抬头对着郑氏就是一句“伯母”,气得郑氏把手里的花都剪了。
她嫁进许家时年岁不大,到了今日也才三十出头,一个外男管自己叫伯母,她不气才怪。
于是谢倾特别识时务地改口唤了声“姐姐”。这下把郑氏叫舒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打着牌,屋里静悄悄的。
约莫前几局许老太太一直在输,这一局,郑氏又把手中的牌子打完了。这下,老太太不悦的神色显出来,一拧眉,将牌尽数扔到桌上。
郑氏开口:“儿媳妇儿可没出老千。”
许老太太冷笑,“你难道觉得我是这么输不起的人?”
郑氏道:“母亲这是哪里话,我可没这么说。”
眼看着这两位竟要因为一局牌吵起来,谢倾插进来劝道:“祖母,姐姐,咱们打牌就图个乐,又不讲究输赢。”
“你给我闭嘴。”
“闭上你的嘴。”
许老太太冷脸挑起眉,“我打了几十年的牌,还少有连输的时候!”
郑氏冷哼:“那母亲就是怀疑我出老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有自己没出的证据不成?”
郑氏扭头看谢倾,“你在旁边看得清楚,你说说,我到底出没出?”
许老太太也冷着脸看他,“你给我实话实说。”
谢倾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了。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干脆扑通蹲下身去,可怜兮兮地扒着桌案,求道:“祖母和姐姐都没出老千,是我出的,真的!你们都没错,都得赖十三。”
许老太太冷着脸收回手,再不愿去挨那副牌。
郑氏也扭头,不想搭理她。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旁边的丫鬟见怪不怪,但也没办法,只得打圆场,“老夫人,太太,这天热了,婢子去厨房端点冰点来吧。咱们吃了再打牌吧。”
那边的两个正主还没发话,谢倾立起身,“这位姐姐,不劳烦你了。有我呢,外头多热啊。你给指个路,我快去快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丫鬟犹豫了下,估计是觉得再怎样也不能让镇北侯的郎君跑腿。可一看老太太没出言,只得给他指了去厨房的路,还特意嘱咐了几句。
谢倾颔首,利落一掀帘子出去了。
屋内寂静,好半天,许老太太道:“瞧上去倒不像那些新贵子弟,眼珠子安在脑袋顶上。”
郑氏扯起嘴角:“茵姐儿挑的郎君,怎么也不会是那等狂妄无脑的世家子。”
屋外。
谢倾刚到厨房就碰上许文茵,她正立在里头和厨娘说话。
回头看见谢倾,没从他脸色看出异样,还是上前问:“怎么样……祖母她们没为难你吧?”
虽然依那两位的性子,不大可能不为难谢倾就是了。许文茵有些担心。
谢倾摇头,看厨娘正好转过身去,手一伸,拦腰把许文茵拉过来亲了亲她的鼻尖,“没事,你放心,我搞得定。”
他很快就放开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厨娘端了三碗冰点,虽说老太太不待见谢倾,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不敢怠慢。
谢倾见了,将多出来的那一碗端给许文茵,“天热,你别在外面站着了,早点回去。”
许文茵依言接了,眸子里的担心却不减。
谢倾被她看得心头心痒痒,凑过去替她理了理额发,指尖还透着冷气,“我跟你打赌好不好。”
“……什么赌?”
“你祖母一定特别喜欢我。”
许文茵:“?”
“可我还从没见过祖母对谁笑过呢。”
“那不一样。我想做的事,还从来没失败过呢。”谢倾翘着眼尾,“所以,你就别操心了。”
“可……”许文茵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垂下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比起长安,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我一个外来人,想要被接受,总得费点心思吧?否则怎么让你在这儿过得开开心心的。”
说罢,他又趁厨娘不注意,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在她腰上紧搂了一把。
许家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这是谢倾见到许老太太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原本的打算是,如果襄州这个许家对许文茵不好,他就是使点强硬的手段也得叫这些人低头顺服。
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原来她带他回来,并不是想要向他求助的。
“别担心。”
谢倾半掩着眸,殷红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我说了,这辈子,我想做的事,还从没失败过。”
让你永远自在快活这件事,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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