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组织的效率非常快,两天后,伊薇特就收到了两支橙色的结晶,也是用以晋升第三源质【宏伟】的晶体。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尤利西斯家过夜，这次为了避免晋升时被人找上门来,她又重新回到位于男士卧室区的房间，温斯洛给她点燃了来自香料群岛的东方香木，一股宁神的檀香沁人心脾。
她双手轻轻握住一支结晶,交叠平放在胸前,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梦境。
这里是一座城市？
一座末日般的城市。
尸体倒毙街头，无人问津,丧钟仿佛死神的信使在城市上空回荡。人们走着走着就会突然倒下死去，扒开衣服可见脖子、腋下等淋巴部位出现漆黑的肿块。有人疼得发狂，从楼顶一跃而下，有人大哭大笑着在城市内游荡,至死依然在咒骂着神明。
“啊哈哈哈……黑死病来了，国王跑了！贵族跑了！但他们是徒劳的！它会吞食我们,直至一个不剩！再过四十天,世界将灭亡！”
“无上而威严的圣灵呀！我向您忏悔！十年前我曾引诱一位少女，玷污了她的贞洁！我还与哥哥的妻子通奸！我盗窃了教区牧师的银怀表！我向您悔过！请宽恕我吧！”
“圣灵已死！祂血液中的猛毒溢出了！饥饿的死神乘着瘟疫降临此地！人类文明将被终结了！”
疫病带来灾厄,并滋生了谣言,就在这座城市将被其阴云吞没时,一阵酷热的狂风忽然卷起了漆黑的浓烟。
城市起火了。
赤红的火舌舔过远方的屋舍,火焰的精灵跳跃着剥下镶嵌着玻璃的铅窗,融化的铅水肆意流淌在地面,滚烫的热浪不断膨胀，烧灼木材的爆裂声仿佛某种喜悦在复苏。
突如其来的大火冒着浓烟，犹如照耀万物的太阳，让晦暗的城市变得流光溢彩，将人间地狱化作众神的黄金宫殿，一切肮脏和破旧都在这伟大的熔炉中被净化和重塑。
“哈……哈……”伊薇特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刚刚火焚末日般的梦境似乎还在身上残余。
和上次一样，睡觉前还带着相当讨喜橙色的结晶已经失色粉碎，化为了轻薄的灰烬。与之相对的，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超越凡俗的神圣力量，听觉比以前更加敏锐，视力比以前更加清晰。
要不然，她为何能看到壁纸上不断蔓延的怪异眼睛，听到来自夜之母的阴暗絮语呢？
不对！这是幻觉！
伊薇特内心念叨着，这是假的、不存在的，捂着有些晕眩的头走出去，怪异的感官让她有些不适。
“您还好吧？如果不舒服，要喝点甜茶吗？”
楼下，温斯洛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摇摇晃晃拾级而下。
“温斯洛？这么晚还没睡，特意守着我吗？”伊薇特揉揉眼睛，坐到了他对面。
“从第二界域【形成界】开始，升扬的过程就不那么顺利了，第一次在陌生的领域尝试，我担心您会有些无所适从。”温斯洛一边说着，把香蜂柠檬草、薄荷和洋甘菊沏的花草茶冲入加了砂糖的茶杯。
“谢谢……唔！”伊薇特瞳孔紧缩，突然捂住嘴。
就在刚才她的视线中，温斯洛执着的茶壶嘴中涌出粘稠的鲜血，它没过了茶杯，流淌在桌子上，滴滴答答浸湿了地毯。
“看到了讨厌的东西？”温斯洛声音有些虚无缥缈。
尽管已经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但伊薇特仍然有些心惊。
虚幻的东西是鲜血吗？还是自己见到的一切？她是否还在梦境中未曾醒来。
温热的杯子被递到面前，她不去看里面的内容，捧起来抿了一口，幸好味道还是甜甜的花草茶，而不是铁锈腥臭的鲜血。
至少温斯洛一定真的存在在她面前。他擅长调配红茶，但今晚她从梦中醒来，再喝茶无疑会影响接下来的睡眠，准备很少做过的花草甜茶，这才是温斯洛会做的事。
“虽然没能突破，但我感觉自己变强了一些……可也看到很多扭曲的幻景，它们偶尔会给我来一个‘惊喜’。”伊薇特苦笑着说。
“每位超凡者都会这样的，受启迪之梦中比清醒时更加真实的视界引领，你目睹了更高层的上界，重复这个过程直至完全到达高层，那即是升扬。通常还要经历两到三次才能达到更上一层源质，接下来好好休息，等幻觉消退后再进行下一次尝试，否则如果幻觉太过强烈，让人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就会有畸变的风险。”温斯洛告诫她说。
“好的。”伊薇特想起梦中世界，那被熊熊烈火吞噬的瘟疫之城，忍不住问道，“我在吸收晶体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座感染了恐怖疫病的城市，人们在里面奔走号哭，后来……后来起火了，火烧尽了一切，我竟然觉得那火有些神圣。”
“各个源质点之前并不是孤立的，它们像是星座的连线一样互相连接，每一条线都是两个源质之间衍生出、用以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第一源质【王国】连接第三源质【宏伟】的路径被称为‘原初之火之灵’，会梦见与火、沙漠、熔岩相关的预兆证明你打通了这条路径，距离升扬到下一源质已经更进一步。”温斯洛想了想，继续说，“而那座毁于火灾的瘟疫之城，我想应该就是伦敦，你梦到了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圣子诞生后的第1666年，一场浩劫般的瘟疫席卷了整个伦敦，三个月内，它失去了十分之一的居民，死亡人数还在不断上升，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拯救了这一切，尽管它毁了大半个伦敦，但也消灭了让人束手无策的疫病，却只有6个人死于火灾，很多人视它为神迹。您现在看到的伦敦是两百多年来重建的，布丁巷附近是当年火灾最先发生的地方，还立着一个有金色火焰雕塑的立柱呢。”
“原来是这样。”
“只不过……梦到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事例子相当少，大部分人的启迪之梦只会梦到一个小火堆或者壁炉什么的，您一定是最近看太多历史书了。说到历史，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那场大火其实对阿尔比恩的着装风格产生了影响？”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原本阿尔比恩一直跟随巴黎的时尚潮流，火灾后，当时的国王号召整个王国厉行节俭，禁止太华美的刺绣和鲜艳的颜色，所以尽管上世纪时，我们的服装款式和法兰西人差不多，但颜色更深沉，也没有您礼服上繁多的镶边和刺绣，看起来更加简朴，所以经常被法兰西贵族们嘲笑寒酸。”
温斯洛把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伊薇特也适时让自己不再想关于超凡力量的事，渐渐感觉到幻觉也消退了一些。
尽管她从未在书中读到过1666年伦敦大火的事，却有如此清晰的梦境，她也不去想，不去思考。
这种东西也是越在意，越去想，就会变本加厉地恶化吧……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伊薇特仍然会时不时幻听和幻视，但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严重了。此时闭关写书已久的“箭毒木”送来了邀请函，组织了一个聚会让伊薇特也过去做客。
就在伊薇特参加五朔节的巫师集会时，“箭毒木”终于写完“贵族侦探谢瓦利埃探案集”的第一部——《吸血鬼杀人事件》，并完成校稿和印刷。书籍一经发售引起了强烈反响，因为取材自前不久的真实事件，加上“箭毒木”自己亲身参与其中，并且具有深厚的文字功底，与自带流量的“红磨坊杀人案”几乎是强强联合，销量和口碑都非常可观。
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箭毒木”在贵族阶层都变得非常有名，好几位伯爵甚至侯爵家的继承人来信与他探讨小说情节，其他粉丝的信件更是雪片般几乎把他淹没，伊薇特早上还看到《泰晤士报》有一版“箭毒木”的专访，其中相当篇幅都在探讨俊美男主角侦探谢瓦利埃的设定。
英俊多金温柔浪漫的法兰西贵族，虽然不愁吃穿用度，但由于他有一颗永远在思考的敏锐头脑，成为了兴趣使然的侦探。在指认出罪犯后，对于负隅顽抗的恶人还能亲自进行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这样的设定既有智慧的巧思，兼具惊险刺激的动作描写，即使对于更喜欢爱情小说的女性来说，帅气的主角也为这个题材增加了吸引力。
“不……这不是我……”伊薇特本就不好意思看那本小说，没想到访谈也如此羞耻。
“箭毒木”还透露，他在现实中认识主角的原型，并且那位原型还破获了“派尔街幽灵事件”。所以并非他小说吹嘘了一位完人，而是现实中就是有如此才华与容貌同样过人的例子。
好在“箭毒木”先生总算没有背叛他们之间的约定，尽管文章的记者非常遗憾，但他始终没有透露原型究竟是哪位。
否则伊薇特出门大概率也会遇到自己的粉丝了。
幸运的是，在读者眼中，谢瓦利埃这样俊美绝伦又武技高超的法兰西贵族至少外表上应该像尤利西斯那样，没人怀疑一个长得有点像女孩子的美少年会战胜连环杀人魔，不然她或许连“箭毒木”家门都不敢进，生怕被认出自己就是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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