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有别的通道意味着空气是循环的，这样即使在洞里点灯,也不会把里面的氧气消耗殆尽；如果它真的像是一个倒扣、入口埋入水中的瓶子,就算带了煤油灯，在不清楚外界的毒气将持续多久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能将之贸然点亮。
原本尤利西斯还考虑过最坏的可能,比如洞里内部空间过小，而且是封闭的,这样连他也不能呆在洞里了，只能模拟出鱼的呼吸系统潜入水中躲避,把山洞里的清洁空气让给伊薇特。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没有这个必要。
“爵士先生,请靠过来一些。”黑暗中,伊薇特捧着盒子叫住了他。
尤利西斯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到她面前，在进入她两米范围之内时，突然感觉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暖意,原来是伊薇特在转移火蝾螈之血残余的热度,并把它保持在自己周围的空气中，用以烤干身上的衣服。
仅仅不过几秒时间,他身上就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蒸汽，按这个速度,或许不超过一刻钟,衣服就会恢复干爽。
“火蝾螈的血剩下的温度有限,不用维持这么大的热力范围,反正过阵子我还会下水,出去看看究竟毒气有没有消散，所以我不是很需要这个。”在尤利西斯的热感视觉里，那发出红光的盒子正在很快黯淡下去，看来伊薇特不断抽离里面的热力让它冷却的速度加快，这样下去只会让两人都得到半干的衣服。
他正准备退后离开热力笼罩的区域，没想到伊薇特却向他这里又靠近了几步，几乎是快撞到他之前恰好停住了。
“没关系，我可以做到的。”她说。
热力让水分蒸发散入空中，但也相应地带离了一部分热量，这样会造成加热区的能量不断流失，也加快火蝾螈之血的消耗速度。
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延缓这种衰减，她可以在头顶再制造一片抽取区域，把升腾的水蒸气的热量继续抽离，又循环到下方。
只不过这样就需要比较精准的操作能力，必须离得近一些，她这个“杠杆”才能准确地控制。采取了这种方式后，果然需要额外补充的能量大大减少了，甚至在烤干衣服后，盒子里的温度仍然有些烫手。
尤利西斯听她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得了的大工程，不禁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煤油灯被拆卸了一地的零件就在她旁边，此时也烤干了，尤利西斯摸索着把灯座、灯罩、旋钮等部件一一组装好，再添入灯油、加入灯芯，用打火石点亮，豆大的火苗在浑浊的玻璃罩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借着这稳定的光源，他们开始清点各自携带的东西。
尤利西斯包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他带了煤油灯、绳索、灯油、小刀……大多是工具，而伊薇特则背着火蝾螈之血和一些干粮，原本他们外出寻找猎物就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毕竟预言者从梦境中看到火山喷发的景象，认为只是平静流淌的岩浆，危险度很小，在毒气溢出后，他们也就没有时间返回营地更换物品，此时她打开湿漉漉的背包，只见里面的干粮都被海水浸透了。
也不知道这样究竟能不能吃……伊薇特想起以前看贝爷的荒野求生，其中有一期是在海上，即使以贝爷那样无惧任何黑暗料理的人，也没有选择直接喝下海水，而是用一根管子把海水注入直肠，用肠道来吸收水分。
这口味有点重，伊薇特就算一个人也许都下不了决心，更别提现在身边还有男性了。
但这也证明，也许海水是绝对不能喝的东西，所以贝爷才会用这么羞耻的方式……
见她盯着被海水浸透的干粮发呆，尤利西斯顺手就把它们收走。
“这些已经不能吃了，除非洞里能找到足够的淡水。海水的盐分比人体体|液更高，如果摄入了海水，需要更多的水去排出这些盐，而且海水中有些成分也对人体有害。”
“那么要是毒气持续好几天，我们没有食物还好说，可淡水怎么办？”
“我可以潜入海中，这样就不必吸入毒气，捕捉鱼类或是采集海滩上的椰子都没问题。”尤利西斯回答。
可就在这时，一阵隆隆的巨响从他们头顶传来，整个山洞都在颤动着，就连煤气灯中的火苗也在摇曳不定。
伊薇特感到自己被猛然推到溶洞洞壁，尤利西斯双手按着石壁撑在她头顶，在明灭变换的火光中，她看到他脸颊和衬衣领口露出的肩颈明显渐渐长出了黑色的骨板。
那些骨板就像是地狱的魔怪带着不规则刺棘和凸起的外骨骼，绝对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
难道是他在模拟超凡生物或者畸变怪物的特性吗？
伊薇特抬头看了看洞顶的石钟乳，它们像是一根根倒挂的利剑，如果因为震动断裂落下，也不知道尤利西斯变化后的骨板能不能抵御。
很快震动就停下了，正当他们放下心，准备说点什么时，洞口处却突然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不止一次，而是连续不断地响了特别久。
“糟糕的结果。”尤利西斯说，“火山喷发引起了小规模的山崩，山石滚落到洞口，但愿它没有把入口完全封闭。”
这处退潮才会出现的山洞是在海岬之下，头顶就是一片险峻的悬崖，与对面的玄武石柱群遥遥相对，但它的岩石质地并不如玄武岩坚固，而且还在火山山脚下，受到喷发的震动影响更大，所以支撑不住引起山崩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幸亏不是在我们准备进入时候崩塌，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伊薇特往积极方向想。
接下来尤利西斯再度潜入水中，顺着U形管似的弯曲孔道去确认，最终只能宣布它已经被完全堵死，根本无法出入。
“看来计划必须改变了，我们要尽快顺着气流找到别的出口。”尤利西斯说。
伊薇特凝视着深入山腹的狭窄洞穴，仅凭一盏微弱的煤油灯根本无法照亮，光线在传播的过程中消失在了远方，让人不免有些不安地猜想，它的尽头究竟有些什么。
她甩了甩头，把自己奇怪的想法从脑中驱散，毕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要赶在身体感到饥|渴脱力前找到另一条路才行。
“我在前面探路，你拿着灯在后面吧，因为我不需要太多的光也能看清，提灯反而会占用我一只手。”尤利西斯扭头说道，他此时瞳孔扩张得很大，虹膜反射着灯光，仿佛夜间的猫科动物。
伊薇特想了下好像也的确是这样，于是依言拿起了煤油灯。她看着尤利西斯的背影，刚才他几乎整个肩背都长出了坚硬的外骨骼，现在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尖耳朵、猫眼和十指的黑色利爪揭示了他已经换成了另一种更适合战斗的形态。
里面说不定有危险……伊薇特想着，一边有些遗憾没有为弹药配上密封盒。之前下水的时候子弹被海水浸湿，它原本采用的是颗粒火|药，必须保证足够的疏松才能在击发时完全燃烧，而进水后即使经过小心的烤干，也会板结成一整块无法使用，所以注定这次她可爱的小左|轮只能当腰部挂件了。
她叹了口气，把煤油灯移到左手，另一手从腰上摸出了剑。
说起来……
她突然想起刚才山壁震动的场面，自己那时是被壁咚了吗？
不，那只是紧急避险手段，就像人工呼吸不能算接吻一样。她坚定地告诉自己，然后一手灯一手剑，低头跟着钻入了前面的洞穴。
为了避免惊动山洞里可能存在的生物，他们二人一直沉默无声地向前移动，也许走了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伊薇特发现这山洞仅仅是入口处高了一些，里面却相当低矮，至少三分之一的路程都要低头小心前行，而长得高的尤利西斯就比较吃亏了，她低头就能过的地方，他还得弯腰才行。
看来身高也不是完全是优势，她自我安慰地想。
在经过一段弯弯绕绕的崎岖小径后，他们来到了一段较为宽阔的区域，如果用屋舍来比喻，那就是穿过玄关来到客厅的感觉吧。
尽管身体得到了舒展，但伊薇特内心反而有些紧张，因为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古怪。
这个洞穴的厅堂也许并不是天然形成的产物，它四周屹立着好几尊奇形怪状的石柱，昏暗的煤油灯将这些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被凹凸的岩石表面拉扯得越发怪异。
她小心地靠近它们，举起煤油灯仔细审视。那些石柱表面都有粗糙的砸、磨合切割的痕迹，构成一尊尊质朴粗犷而扭曲的诡异塑像，它们带着蛮荒的兽性，看起来痴愚甚至有些滑稽，但仔细审视，却能勾起人灵魂中的战栗。
那是深深铭刻在每一个人灵魂深处的记忆，即使他们从未经历过被猛兽追捕，不得不在夜晚点燃篝火抵御黑暗中的猎食者那些可怕的经历，但他们的祖先已经把总结出经验写入了基因，比如对甜的、含油脂的高能量食物的偏好，又比如对野兽的恐惧……
这些信息囊括了人类祖先在与自然抗争的过程中学会的最重要的本能，以及最好的生存情报，用这种方式教会他们的子孙后代认知危险的模式，让千万代以后的人类也天然地知道，什么样的特征是危险的，如果靠近这样的形象，就会在大脑中造成恐惧。
今天，她对这种危险的感知被唤醒了，而对象仅仅是几座拙劣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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