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5 章
“这样不会有事吧？而且我仍感觉她像是隐瞒了什么。”伊薇特盯着人偶女仆进入的客房，就在刚刚,疲惫又心灰意冷的德尼丝被哄着入睡,安顿在了里面。
“我认为她没有在画上告诉我们全部,是因为事情的本身过于惊世骇俗，而且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怀疑自己记忆错乱……更何况她家的仆人以及周围的邻居不是也已经不记得她了吗？她可能认为就算我们相信,也无法改变什么。”温斯洛说。
“那么她在这当中又被迫扮演了什么角色？另一个世界无法言述的怪异存在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她的家庭？”
“这就要根据我们的调查而定了，有可能是受诅咒的血统,也有可能是某种引发它们关注的古物……我想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你不是说过她身上发生过异常？我想她应该就是那个‘窗口’和‘大门’。”温斯洛一边说着，一边在蒸馏室里熟练地打开草药柜的一个抽屉。
“‘窗口’和‘大门’？”
“没错，宇宙中不可名状的存在会产生一些仅存于想象和梦境中的生物，它们并不是个个都能与这个世界发生交集,很多时候只是盲目地在另一个与我们重叠的空间游荡,就像你想用自己的影子去捞取珠宝盒里的东西,却总是一次次与实物穿过。然而凡事总有例外,人类可以用某些仪式,或是充满想象力的造物成为它们制造契机，让它们得以真正触摸到我们的世界。
我猜她就是那个契机，所以所有人都被扭曲的时候，只有她知道那个宅子里发生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疯子，站在一扇惊怖的大门边缘,看到里面的东西在向这边窥视试探,而包括你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毫无所觉。那种情况下,会对本身的认知产生怀疑也很正常。”温斯洛温和地一笑。
如果是爵士先生讲，他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权威和不容置疑，听起来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温斯洛用他特有的云淡风轻口吻谈起，就让人有些毛毛的，就像是一个非常正经可靠的家伙突然不经意对你说“以前我有过精神分裂，但现在我们都好了”那种感觉。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听起来像是你经验十分丰富的样子……”
“这个嘛……呵呵。”他不答，只是小心地取出一个匣子并打开，里面是几根奇怪的麦穗，它们大体上和一般的麦穗没什么区别，但每一根上都有两三颗麦粒产生了变异，一种漆黑的角状坚硬物质涨破谷壳探出，相比正常几毫米的麦粒，它足足有一两寸长，略带弯曲，仿佛恶魔的指甲。
温斯洛摘下几根那种黑色的怪异麦粒，用研钵研磨成粉，然后用一个类似药房里使用那种专门称量药粉的精巧黄铜天平称了一点。看他屏息静气，避免吹走一点点粉末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它们的作用非同寻常。
伊薇特不敢打扰他，等到他结束称重，把符合他要求分量的粉末一口气吃下去，才问他：“那是什么？”
“麦角，一种寄生在大麦上的致幻药物，地中海的祭司曾使用过它用以沟通神灵。”
伊薇特当然不会认为温斯洛有嗑迷|幻药的嗜好：“它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
“嗯，从发生时间到造成的效果来看，我推测事件中的眷族力量应该不是很强，它可能还未完全从门的另一面走出来。但一般情况下我们看不见它，这时候吃一些麦角，可以让我的思想更接近于精神世界，以便为我提供微弱的视力，让目光足以看到无法穿透的真实障碍后的东西……以前很多秘密宗教仪式上，祭司和萨满会使用曼陀罗、致幻蘑菇之类的药物，也正是这个原理。”趁着药效还没发挥作用，温斯洛简短地说。
“那我也来一点，需要吃下多少？”伊薇特打算伸手，却被温斯洛“啪”地一声飞快关上了盒子。
“最好不要！”他说，“没有一种致|幻药剂是绝对安全的，麦角同样。除了产生幻觉外，这种药物还会在四肢产生强烈的燃烧感，最严重的结果将使手脚关节脱落，过去人迹罕至的愚昧乡村有的沉迷于秘密崇拜仪式，经常整村整村发生这样的事，因为麦角进食过量引起的肢体残疾，在中世纪称为‘圣安东尼之火’，被认为是圣徒降下的火焰惩罚异教罪人。”
“那你还吃下它？快点用勺子挖嗓子把它吐出来！”
“不用担心，我以前吃过很多次，能掌握自己的药量，而且我也对这味药物产生耐药性，没那么容易受到伤害。”温斯洛不慌不忙。
“还有一些更好的选择吧？致幻|药物并非这一种。”
“其他都不如它的效果好，酒精令人意识模糊，鸦|片酊损害注意力，古|柯叶则使人亢奋狂躁，假如是一场恶战也许我会选择使用它，只有麦角是单纯扭曲正常的感觉，让我以不同寻常的方式看到或听到事物。”
你的发言很危险啊，小伙子……
伊薇特没想到温斯洛竟然尝试了这么多可怕药物，他提到的一大半东西都足以让他在后世进戒毒所了，平时却没见他有上瘾的迹象。
“而且我接受过训练，能够在麦角影响下保持理智，一般超凡者这么做很容易引发内心的弱点。经过多次尝试，我知道该如何正确地执行它……比如我待会将睡一觉，让在梦境中醒来的我控制自己的身体，藉由梦的力量，将上界的幻影化为物质界的真实，这样我就能看到一些我原本不应看到的东西。”
“不要认为习惯了就好！致|幻药都对人有严重的害处，即使不是超凡者意义上。为什么要冒着这么严重的危险尝试它？”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曾有一段时间十分痛恨‘看不见的怪物’，认为它们毁了我的人生。”温斯洛淡淡地说，“不过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也仅仅在任务需要的时候这样做。”
“用它们打开视界难不难？”伊薇特问。
“……唔，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如果从学习并掌握的几率来看，会的人不多。因为首先你要控制自己做梦，并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光是这一点就让很多人永远也无法做到。更何况接下来还要在做梦的同时控制身体行动。怎么说呢？就像是半梦半醒中的梦游那种感觉……”温斯洛说着，然后有些局促地告诉她，“对了……那种时候的我和平时相比有些反常，不要过于担心。”
分清现实与虚幻？伊薇特听起来就觉得有些棘手，毕竟源质到了高层面对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莫名变化的阴影、无处不在的低语……有足够的课程可以让人渐渐学会，知道这世上存在的东西比实际能看到的多得多。
“不要总想着尝试，有些事情是技巧不能解释的。我经常会对自己做个测试，比如在镜子或倒影中审视自己的轮廓和器官，确认有没有多出什么，或是扭转关节，尝试着将其反折，又或是使一只手穿过另一只手……几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假如在测试的过程中真的发生了改变——像是多了几根手指、能够把手指向手背弯折、穿过另一只手的手心什么的，我就知道我的精神已经觉醒，我将编织自己的感官，打开耳目上的枷锁，使之能触摸到梦中的世界。”
听起来太玄学了，伊薇特选择放弃这个选项，但这不意味着她死心。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能看见它就行了，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事情结束后我还要需要你协助我返回这里再次入眠，从正常的睡眠中清醒——这很重要。因为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太过诱人或者恐怖，倘若迷失其中，让梦中之物借助我身体醒来，做梦的自我反而褪入梦境，又该是怎样的结果呢？”温斯洛半眯着眼睛，表情像是笼罩一层月光一样朦胧，显然睡意在渐渐影响他。
看来必须长话短说了。
“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一件马斯金大师送给我的奇物，就是引发贝尔街事件那个能照见幽灵的相机，马斯金大师为了防止它继续惹出祸端，就把相机拆了，将镜片做成一只单片眼镜送给了我，说带上它就可以看到幽灵，这东西对看不见的眷族来说有效果吗？”伊薇特问。
因为马斯金的说法，那镜片容易吸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伊薇特当即就把它锁在了柜子最深处，几乎从未用过。
“哈……也许有用……有的天生通灵眼的凡人能看见部分眷族……我想应该差不多吧……”温斯洛打着呵欠说。
他眼睛都快闭上了，伊薇特连忙快速说到：“那我先回家取它，待会你做好准备直接来我家楼下吧，反正我家也在去比洛多宅的路上。”
“唔……没问……题……”一向都是正襟危坐，并且鄙视尤利西斯那种腐败慵懒坐姿的温斯洛此时也斜斜倚在沙发上，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声。
他该不会没听见？伊薇特深表疑虑，为了避免他忘了，她索性写了一张纸条，让他去考文特花园汇合。
“塞在手里应该可以被他看到吧……”伊薇特自言自语，然后将纸条塞入他虚握的手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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