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 章
就像伊薇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经历的一样,她和温斯洛大致向德尼丝讲述了一直以来被掩盖的部分真实，因为眷族毕竟是借助德尼丝才能显露它的力量,所以伊薇特也略微提到引起这件事的“鬼怪”的由来——比洛多夫妇危险的游戏呼唤了它，而小女孩的隐藏的天赋则成为它进入这个世界的渠道。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她紧紧捏着裙角，让关节都变得惨白。
“不能这么想，它们就像野兽或是灾害,不能以常理推测，遇到这样的意外并不是谁的过错。”要真的说，伊薇特觉得她父母占作死的比重大一些，也许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可最终的结果就是引来的真正的鬼怪,而德尼丝的体质是无法改变的。
“我弟弟呢？您有没有找到我的弟弟？”
德尼丝指的弟弟当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她母亲抱着的眷族之种,顺带一提，那东西已经变成一滩被束在童装里的干枯卷须，就在昏睡的比洛多夫妇旁边。
整个楼上再没有第二个孩子。
趁着天还没亮,伊薇特用最后一发梦魇戒指的能力给整个宅子的人补了一次昏睡,然后温斯洛操纵着梦游的仆人，在整个宅子里搜索，终于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
“看起来有些干瘪脱水,我想是因为眷族迷惑了所有人，以至于他们遗忘忽视了这名婴儿,造成他饥饿而……”温斯洛还没说完,就被伊薇特手肘捅了一下。
德尼丝盯着他,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道理上只会是这样，爸爸妈妈和仆人都遗忘了她，为什么会记得弟弟呢？他肯定喊得撕心裂肺，也不会有人给他奶瓶，给他把脏的床单和尿布换掉。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理会那位陌生的先生，我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她抽泣着，胸口剧烈起伏，连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全，“是因为我……我闯祸了吗……先生……”
伊薇特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捧起女孩的脸，看着她睁大的双眼和苍白的脸颊：“那不是你的错……不是所有危险都像是歌谣里唱的那样，‘不要理会它们，它们会自己回家，身后摇着尾巴。’也有的是必须主动应对的，我就知道一个故事，一个聪明的家伙在森林里遇到了伪装成普通人的魔鬼，他看到魔鬼身后摇曳的倒钩尾巴，知道万一它发现自己认出了它的身份，自己就没命了，所以一路上都和魔鬼快乐地说笑，直到最后走出森林。这个聪明人要是遇到了你那样的情况，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
眷族始终是要害人的，而且它对你来说太强大了，就像农场里养的小羊，的确，养羊的农夫会优先吃掉那些身体虚弱或是热衷打架的家伙，但老实安分的健康羊就不会被吃掉吗？也许正因为它的健壮，会荣幸成为圣诞节的主菜。并不是说人不应该学会正确的处理方式，因为它是保护你的手段，但不需要因为你没能逃脱眷族的谋害而自责，这真的没必要……更何况你成功找到了我们，让你的爸爸妈妈得救，这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不一会，收到传讯的组织内勤带人上门，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他们带走了恢复镇定的德尼丝，因为她这次涉及到的是眷族，比伊薇特来时面对的黑袍人情况更复杂，组织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确保她身上没有残留其他有害的东西。
“她……接下来会怎么样？”等到人送走以后，伊薇特问。
“如果证实她精神和身体都没有残留眷族的影响，过段时间就会把她送回去，并且让最近的组织成员定期观察……不过我想这个概率不是很高，他她父母关于她的记忆很可能已经被眷族抹杀了，要是她没办法返回那个家庭，会交给几所专门培养超凡者儿童的修道院抚养。在处理超凡事件时，有时遇到父母死去，剩下具有超凡能力的孩子，他们的归宿也都是特殊的修道院。”
“有家不能回的话，对她真是太残酷了。”伊薇特感叹。
“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温斯洛摇摇头，“而且你最后告诉她的话，要是她以后慢慢体会到里面的含义，一定会度过这次磨难，反而让她获得一笔可观的精神财富。痛苦是最好的老师，她可以很快丢掉对神灵和眷族的幻想，对于将来抵御来自它们的诱惑有很大好处。”
“不是这样的，温斯洛。痛苦和折磨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它的目的只是打垮人，与其感谢磨难的馈赠，人更应该感谢战胜它的自己，当一个人勇敢地面对痛苦，他杰出的人性品质被磨砺出来，怎能说是痛苦本身的功劳？就像温斯洛你也一样，成就你的不是从前的厄运，而是你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磨难只是验证了它，而不是造就了它……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哈哈哈……”听了她的话，温斯洛有些突兀地大笑起来，至少伊薇特从未见过一向带着冰冷虚幻笑容的他展现出如此剧烈的表情波动。
“呵呵……”过了一阵子，他的笑声才渐渐收了下去，转而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眼神盯着她，“这么说来，我们大概算得上是同类了……真正那种同类。”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在今天之前，他都刻意地不去想起，至少在醒时绝对不会主动去寻觅，然而时不时出现的梦境会提醒他，让他无法忘记老宅里面无所不在的淡淡霉味、细沙一样的摩挲声、以及尖锐的指甲抓挠木门的声音……但最让他难以忘怀的噩梦还是有关他父亲的梦，那是在一切结束之后，父亲用一种意外和惊恐的目光看向他，那种眼神就像看着本该死去的人好端端出现在眼前似的。
他可以肯定，父亲眼睛里没有惊喜。
【你没有带来厄运，也不是该死的异类，和所有人一样，你是这个世界造就产物的一部分，虽然你比其他孩子都特别，作为一个异乡人，我们总会经历更多的痛苦，不要在意愚昧的普罗大众如何看你，我们拥有来自光明国度的无上纯净的灵，只是还没有在天地万物间找到栖身之所，不得不卷入这个黑暗压抑的命运漩涡之中。但我想将来一定会的，再此之前只要冷静勇敢地面对自己，鼓起勇气，因为真正的我们并不属于痛苦和孤独。】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和他这样说过。如今没来由地，眼前的少女让他想起拯救了他的那次谈话。
……
另一边，在伦敦塔里，一位研究员被领到一张病床前，床上躺着一名熟睡的小女孩。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觉醒了能力，源质也不会太高吧？你们怎么连这都搞不定？”他不满地说。
“没用，我的催眠和‘夜魔’的入梦都无效，‘夜魔’说他在试图进入她梦境时，仿佛来到了空荡荡的宇宙，睡觉时意识海里什么都没有的人，他还从没见过！我这边也和他情况差不多，催眠后无法得到信息反馈，她只是单纯的睡觉，如果不是视力正常，我还以为我超凡能力连接的是一块没有思维的石头！看来睡觉时诊断她的精神完全行不通，只有让你的思维连线来试试了。”
“还有这种状况？先等等，这个症状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异常。”被叫来的精神系超凡者托腮。
“反正我们是没办法，我也不是没遇到过能抵御我能力的人，那种时候是根本无法与对方的意识海联系起来，更严重一些比如遭遇强大的精神系能力者或者眷族，我假如轻佻地去试探他们，思维的卷须反而会感到触电般的刺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接毫无难度，但也没有丝毫收获。打个比方，她简直就是座不设防的空城。”
“不设防的空城……”那名精神系超凡者若有所思，半晌，他突然提出一个新奇的推论，“你说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梦境？也许这次事件，眷族在她的头脑中连同做梦的能力一起被移除了？”
“还有这种……不不不，你说得很有可能是对的，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催眠和入梦总的来说都是从梦里套取信息，我们能够连接她的意识海，却一无所获，除非她有本事主动清空自己的思维——这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她的梦境世界整个都已经毁灭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如何评估它带来的影响？特别是精神稳定方面。”
“我想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各有利弊吧？好的方面，她对部分精神攻击产生免疫力，坏的方面，她以后无法从梦境探索更高的层次——后者有时几乎不算是缺点，至少她被超凡梦境影响畸变的可能性小了很多。而且从以前其他案例来看，被眷族影响如此深的小孩子，很少有能保住性命的，绝大多数都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下变成了怪物的巢穴，最后不得不一起毁掉。”
“但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例子。”
“当然有那么一两个，比如解决这次事件的外勤中有一位就是。那位也在小时候遭遇过类似的事，处理那次事件的是我的老师，我也听老师提起过，说真的，要我处于那位的境遇，肯定早就畸变了。”
“小孩子心智不全的时候就遭遇精神污染，的确很可怜。”
“我说的不光是这个，还有别的因素。那位的祖先中有一位十分厉害的黑巫师，他为了获得永生，死前把灵魂卖给古神，成为类似眷族的东西，并且一手策划了自己的复活——这需要用到他子孙的身躯，而且不是保证能成功，他们家族每过十年就一定有人莫名横死，就是恶灵在试图占据活人的身体，家主也心知肚明，但这样能换取恶灵的护佑。那位外勤的父亲是个懦夫，他本该被选中，但他狡猾地把自己的孩子扔给了怪物，将儿子主动锁在满是祖先画像的古宅地下室里，希望骚动的灵在杀死他后获得满足。”
“后来呢？”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儿子觉醒了超凡能力，在自己梦境中打败了他不知多少代的曾祖父，也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把普通的锁当然困不住他，那位懦弱又恶毒的父亲在被儿子控制质问下，被吓得活活疯掉了。”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研究员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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