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到了开馆当天,尤利西斯竟然出人意料换了一身随比较普通的服装,黑色夫拉克外套、朴素的白衬衣和细瘦的长裤,和他平时一身法兰西宫廷礼服截然不同，全身上下连一块刺绣都找不出来,几乎让伊薇特以为他穿错了温斯洛的衣服。
现在已经是工业革命时代，市面上早就有机制成衣售卖，于是区分贵贱的标准除了面料之外还包含了剪裁，贵族们用名贵貂皮做袍子,一穿就是几代人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尤其阿尔比恩男士服装款式基本固定，有钱人家也只能争相比拼出自名家之手、量身定做的合体版型,不如旧式宫廷礼服镶金嵌宝那么直观。
但不得不说，就算作平时罕见的礼帽绅士装扮，这家伙还是那么人模狗样,这身尤其凸显他修长笔直的双腿和柔韧紧实的腰身,让伊薇特莫名嫉妒。
伊薇特也有阿尔比恩式男装,但她肩窄身体线条比较柔和,穿燕尾服撑不起来，反倒没有身着旧式礼服时好看。
“因为今天是去看展览,所以尽量不要引人注目吗？确实……展出的物品很多都是死者的遗骸，还是衣着朴素一些为好。抱歉,请爵士先生稍等一下,我去换一身。”伊薇特稍加思索,决定改变自己的行头。
“不用,现在这样就好，旁人只会注意到你。”尤利西斯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口罩，盖在自己脸上，看起来非常可疑。
“您这是做什么？”
“一些适当的伪装，避免一些无聊的人认出我。”
一些无聊的人……指的是展览会的举办者理查德·弗勒吧？想不到尤利西斯竟然特意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果然，他是真的很想去。
由于伊薇特持有的是贵宾票，在展览正式开始前，她能够提前两小时入场，享受少数人的特权。展品的拥有者理查德·弗勒迎上来和伊薇特寒暄了片刻，他给伊薇特两张票是考虑到“费雪先生”可能有妻子，给的是家属票，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带了位举止怪异的男人，弗勒先生虽然心中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尤利西斯也是一言不发，在伊薇特表达完感谢后，二人前往展区欣赏展品。
展出的人体中，绝大多数都是得了奇怪病症或者畸形的肢体，也有名人遗骸，或者一些新式标本技术保存的部位。护国主的头没什么好看的，黄褐色的皮肉脱水收缩，像是猴子多过像人。而那些据说是美人鱼尸骨、独角兽头之类玩意，尤利西斯不屑地表示：都是假的。他还准确指出哪一段骨头属于海豚、哪一段属于猴子，造假者把它们打磨后连接在一起，再缠上牛羊肉片烘干制作成干尸，只有弗勒先生这样的外行才会上当。
当然，他说话时候压低了声音，只有伊薇特能听到他的讽刺。
但展出的其他医生制作的标本引起了尤利西斯极大的兴趣，他时而对着一个玻璃瓶中完好的视神经惊感叹，时而凝视着几片头骨“拼图”沉思。
“爵士先生，那头骨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
“它采用了非常巧妙的手法。你知道，人的颅骨并非完整的一块，它由几块不同的骨头，比如额骨，颞骨，顶骨，枕骨，蝶骨等等紧紧咬合在一起，想要完整把它分开非常难，我能够做到这点是借由超凡能力，没想到凡俗的医生别有巧思，在颅腔内塞满干豌豆再浸入水中，成功把所有骨头分离开，令人叹为观止。”尤利西斯赞赏地评论道。
“女士们、先生们，此次展会的所有者弗勒先生最近得到了古埃及新王国时期第十八王朝的一位王子的木乃伊，它保存得相当完整，就连人形棺材外的金箔都未曾刮下，可想而知，在漫长的岁月中，它多么幸运地躲过了盗墓贼的光临，据几位有名望的考古学家证实，这位王子的父亲是十八王朝第十二位法老——图坦卡蒙……”
司仪一边用激动人心的口吻介绍着，一边引领大家来到木乃伊前。只有贵宾能看到现场解封的过程，普通游人就只好看看打开的棺木和木乃伊本体了，虽然讲解员声嘶力竭，其他客人也如痴如醉，但伊薇特本人没什么兴趣，只是碍于弗勒先生一番好意，她也装作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看起来。
缠绕木乃伊的绷带被拆开，伊薇特不经意一撇，却总感觉里面的人类骸骨部分有些不对劲，它保持着双手交叉于胸前的姿势，下巴很长，肩部略窄，却有着肥大的髋骨。
伊薇特是推理爱好者，而且前世基本上泡在医院，和医生小姐姐聊天也算是半个内行，她知道就算去除了所有经络血肉，男性的骨骼和女性也截然不同。
这尊木乃伊就完全不像是男性骨骼的特征。
很显然能看懂的也不止她一人，举办展览的弗勒先生本来饶有兴趣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由于欧洲人几百年来的探险活动，埃及的古墓可算倒了大霉，而且木乃伊本身也是一味相当重要的原材料，广泛被用在药物和绘画上，近几年木乃伊或许被挖光了，产量有些跟不上，报纸上经常看到有这样的广告：“求购2000年以上的埃及木乃伊，拟用于修饰某某教堂的某幅壁画……请确保不会触怒死者本人的灵魂及其后代。”
就连用以作画的平民木乃伊都供不应求，王室木乃伊高档货就更加凤毛麟角了，反正埃及现在一堆假文物贩子，顺手倒腾几个木乃伊假装成王子国王狠宰欧洲肥羊一笔不在话下。
展厅内好几位识货的面面相窥，他们意识到弗勒先生很可能高价买了一件假货。
“这是欺诈，我为了亲眼看拆封‘埃及王子’花那么多钱买贵宾票，可现在却告诉我是冒牌的？”有人抱怨。
“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只能证明弗勒先生并非我们想象的专家。”
窃窃私语让弗勒先生脸色忽明忽暗。
“爵士先生，木乃伊也是假的吗？”伊薇特随口问到，不过她没报以希望，尤利西斯只是医生，这应该是考古学家的领域吧？
“是真的。”尤利西斯侧过头，贴着她耳朵回答。
“真的？！可那盆骨的大小和肩宽都不像是男人……”
“图坦卡蒙本人的遗骸早已被两百年前的超凡者秘密研究过，他龅牙瘸足，身体还有一些女性特征。这具骨骸同样有些女性化，腿骨也长短不一，正好说明他是图坦卡蒙的子孙。”顿了顿，尤利西斯继续说道，“古埃及是由超凡者直接统治的国度，法老和他们的儿女通常都具有非人的力量，由于畸变的存在，他们的骨骼往往不似人类。不光图坦卡蒙，比如同样十八王朝的阿蒙霍特普四世，他的手指宛如蜘蛛，后脑向后伸长宛如一颗长橄榄。”
“也就是说者为王子是略有畸变的超凡者？那现在出现在凡人前会不会引起什么不良后果？”
“不会，时间太长，源质早就消散了。而且埃及超凡者死前会把源质与躯体分离，这不过是具普通的人类尸体。”
“……那有关于图坦卡蒙的研究是秘密吗？”
“阿尔比恩帝国图书馆就能查得到的东西，你想为弗勒解围？”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想做就做吧，这样一来，他一定会更加感激你。”尤利西斯无所谓地说。
于是伊薇特清了清嗓子，把刚才尤利西斯说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只不过畸变的理由被她隐去。
“……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洁，法老们通常只和自己的姐妹结婚，真正的王室成员身体总是有一些缺陷，这位王子与图坦卡蒙法老本人的畸形特征相似，正好说明他是图坦卡蒙货真价实的子嗣。这一切内容在阿尔比恩帝国图书馆就能查阅，如果大家有兴趣，我这里有一份完整的书单可供查证。”
“哦……”众人听完后，发出长长一句感叹，不知谁带头，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一位看年纪不超过二十的小先生，却能对如此海量的文献娓娓道来，其中还涉及好多已经失传的文字和语言，怎么不叫人肃然起敬。
“太精彩了，费雪先生，您是一位真正的学者！正是因为有您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存在，我的展览才具有了价值！”提前展览结束后，弗勒激动地搓着手不住感谢她。
“弗勒先生，其实我对古埃及和考古一无所知。”伊薇特微笑着，“一切都是我叔叔尤利西斯爵士告诉我的。”
“他？还请不要开玩笑，他如何能预知今天发生的事，提前给您指示呢？”
伊薇特不动声色用两指夹住尤利西斯衣角，防止他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以她的力量几乎和钉死了没区别。
“他今天也来了，不过他之前和您有些不愉快，我本不该麻烦他，但我自己不太懂，于是任性地缠着他来为我解说，没想到正好能帮上您。”
“尤利西斯爵士……我必须为我三年前的无礼向您道歉，毫无疑问，您是位正直的学者，我的傲慢曾让我拒绝了您的劝诫和指正，而您却不计前嫌再次帮助了我。”
尤利西斯无话可说，只是在离开时小声哼了哼，用伊薇特能听到的音量。
“多管闲事。”
不，这叫以牙还牙。上次红磨坊事件的仇总算报了。
伊薇特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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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坦卡蒙和阿蒙霍□□四世身体异常是真的，原因是近亲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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