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没想到你竟然能在‘丧仪女士’之前找到相机,真令我惊讶,我还以为你会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出现在我面前。”
“……事实上，这是沙尔小姐找到的。”
尤利西斯停下刀叉：“她知道了？那么相机此时应该早已作为证物被组织取走,怎么会在你手上？”
伊薇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两位相声表演艺术家都表现出了感叹。
“事情不是早已经得到圆满解决吗？为什么你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尤利西斯问。
“……啊，没什么。”伊薇特想起那可怜的幽灵少女,总觉得有些唏嘘。
“没想到‘丧仪女士’那个比温斯洛还古板的家伙竟然也会偶尔有变通,看来她对你好感程度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也没有爵士先生想象的那么高，只是大家对你的好感太低,对比下显得伊维斯少爷受到了相当的礼遇。可喜可贺，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幸亏马斯金先生委托对了人，如果他执意要爵士先生处理,恐怕现在已经在写检讨了……‘丧仪女士’可不会因一个刻薄坏心眼的法兰西人网开一面。”温斯洛毫不留情地指出，然而尤利西斯无可辩驳。
“……这并不奇怪,他已经犯了太多错误,偶尔正确一次非常合理，就连坏掉的钟表一天当中也有两个时间段是对的。更何况,派尔街的水泵既然挖出了那幽灵的尸骨,不是更加证实了幽灵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最终这件事最繁琐的工作还会落到我们身上,现在我需要想想如何去控制即将爆发的流言……看样子是时候在议会提议成立一个‘火灾风险调查委员会’,然后把这些讨厌的小报全部停业。”
伊薇特觉得这不太现实,她这次去就看到了那些小报的存在状况,专门的厂房是没有的，只要在一间屋子里装上几台打印机就可以一直生产，议会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也不可能找得到每一间。尤利西斯应该也清楚，这样只能关闭大部分，然后让剩下的转入地下，等于治标不治本。
“这样或许不太彻底。我想了一个办法，用谣言去对抗谣言，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报纸可以拿灵异照片来做文章。”
……
两天后，伊薇特再度换上平民的服装来到派尔街，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昨天尤利西斯说有礼物让她去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这两天她非常繁忙，今天早上睡了很久，差点都忘记这事。而她努力的成果已经在整个阿尔比恩引起了极大反响，就连派尔街这种居民多以工人阶级为主的地方都卖出了许多份正规报纸，这些报纸售价高达4到7便士一份，差不多等于一个新手工人实习期一天的工钱。
当然，他们大多都是凑钱合买一份。
伊薇特一来到派尔街，就听到到处有人在讨论，内容当然是这几天她在报纸上放出的内容，由于真正的猛料已经在今天早上放出，此时正是人们谈性正浓的时候。
“圣灵在上，你们有没有看《时报》的最新文章，天哪！这才是真正挖掘真实、揭露谎言，不畏惧公开行业黑幕，表达自己立场的诚实报道！”
“当然！我吃早餐的咖啡店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哪怕我根本没有买，都已经知道了文章的内容。想不到这些无良的记者以前竟然欺骗了我们那么久！”
“你们在说什么？伙计们，前天开始那么多附带灵异照片的新闻，真是刺激！以前一个月都没有一篇，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亡灵都苏醒过来，在伦敦上空游荡，这几天又不是万圣节，吓得我妻子天天去教堂祷告。”一位不明真相群众插嘴道。
“伙计，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那些灵异照片都是伪造的，无良报纸为了自己的销量真是把良心都卖给魔鬼了，《时报》公开了制作这种虚假照片的方法，还被人在编辑部门口用墨水涂抹了死亡预告，现在连警方都介入了！”
这下就连第一个提到的人都震惊了：“真的？！我只看过早上的文章，关于这个死亡预告是哪份报纸的？”
“我花半便士租的《伦敦每日电讯》，免费给你们看看吧。”
于是一群人围在一起阅读起来，当他们读到《时报》编辑部最新声明《不畏强权是新闻工作者的神圣真理》时，所有人都激动地鼓起掌来。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崇高的人？”
“努力寻找严肃有价值有深度的新闻……绝不妥协哄骗、愚弄民众，《时报》的编辑们无疑具有这个时代最高尚的灵魂！这些天搬弄是非的那些报纸我都记住了，我猜测到《时报》编辑部发出威胁的一定是他们中的一员，以后我不会再阅读他们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成功了。
伊薇特从激烈讨论的人群旁路过，深藏身与名。
这几天井喷状态的“灵异新闻”、“《时报》愤然揭露真相”到“编辑部被下死亡预告”都是她主持完成的，一系列操作如果组合拳一般，从造势，发酵，炒热度到最后发展为死亡威胁，可以说一浪接一浪，让人应接不暇，目光被牢牢吸引了。
这时代的照片感光设备不佳，一张需要照十分钟左右才能完成，如果让一个人化妆成鬼，然后曝光一半时间就离开，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完成剩下部分的拍摄，那么这个人的图像就是半透明的。这本来就是地球的灵媒用以伪造幽灵传说的“行业机密”，二次曝光手法直到20世纪才被揭穿。她一开始让尤利西斯秘密拍摄了几张这样半透明的“灵异照片”，然后指使人送到一些平时喜欢胡编乱造谣言的小报编辑部，果然被立刻头版刊发付印，毕竟这样有干货的灵异新闻实在太少见了，而且伦敦人民就好这一口。
等到这几天的灵异新闻造成了热度，再由尤利西斯手下的《时报》出面揭露真相，把这种制假的手法向大众公布，再次掀起轩然大波。最后再自导自演一出“死亡预告”，彻底把那些小报打成行业黑势力，激起人民公愤，估计以后再也不能翻身了。如果今后有真正的灵异照片，组织中像沙尔小姐那样的死灵法师后裔在几个灵异爱好者俱乐部卧底，这些照片以后只能卖给他们。
得益于地球位面成熟的舆论操作手法，伦敦人民完全没有见过这么深的套路，这一连串操作高潮迭起，有扬有抑，足够看得人热血沸腾。
伊薇特一路走来，直到那个被废弃的水泵前才停下来，这里竟然出现了一群衣冠楚楚的绅士，听起来似乎在举行某个慈善活动。
这就是尤利西斯说的礼物？
现在的伦敦有许多富有的银行家、工厂主，他们的资产不输于一些贵族，但缺乏政治上的影响力，投身慈善，结交权贵就是他们获得身份晋升的主要途径。阿尔比恩议会分上下两院，上院又称贵族院，成员主要是五级贵族，下院又称平民院，虽然宣称是面向公众，但绝大多数都被贵族扶持的代理人把持。
要引起权贵的注意，并且展示自己的社会责任心，那就需要把钱花在最恰当的地方，比如贵族都会关注的热点事件，如果其中再有人推波助澜组织一次活动，召集各界名流，那就是再适合不过的舞台了。
伊薇特果然看到尤利西斯在人群中，与几位服装考究，举止优雅的显贵在轻声交谈。她压低了贝雷帽，从一旁匆匆走过，依稀听到绅士们的只言片语。
“阁下，我认为，这次慈善捐款的金额用在改造这几个街区的供水设施和排水系统已经绰绰有余，剩下的部分还可以建造一个医院，这样附近的医疗条件也可以得到改善……”
“当然，建成那天会举办一个仪式，请各位绅士务必参加，医院前将刻下所有资助者的名字，愿大家光辉的善行能够永久留存。”
……
伊薇特顺便来到了那位洗衣妇人家中，这一次门虚掩着，她在楼上轻轻摇着摇篮，桌上尽管还是有一些蕾丝和线材，但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分量多到可怕的程度。
那洗衣妇人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好心的先生，上次的事我还没有谢谢您，听邻居说是您找到了我女儿的尸体，也救了我们一整个街区，真不知道如何报答您才好。”
“没关系的……”她不好意思的一笑，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对我来说，您女儿也是一位英雄。”
她在患病卧床的时候就对爸爸妈妈努力展现自己快乐的表情，所以她能够理解幽灵少女的感受，那种即使已经死去，却仍然记挂着家人的心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一方是超凡者，一方是普通人有任何改变。
伊薇特从包里取出三十镑钱，之前她并不知道这家人的情况是这样的，所以给了几镑零钱，今天她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再捐助他们一点。
“这是那天和我同行的那位女士叫我带来的，还请您收下。”
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学徒的男孩子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为了避免被误会成赃款或是别的什么，她假托是沙尔小姐授意自己跑腿。
“这个我不能收……而且您说谎了，先生。”妇人摇摇头，“那位丧服女士后来给过我钱了，所以这笔一定不会是她的。谢谢您的善意，但我收到的资助已经足够改善一家人的生活。”
接着，她取出一条用几种颜色布料拼成的格子手帕，尽管是边角料制成，但看得出都是名贵的料子，想必一定是为有钱人家制作服装时候省下的一点点布料。
“没有什么可以感谢您的，这条手帕是我和女儿在为一个定制服装店打下手时候一起攒下料子做成，希望能给您带来好运。”
阿尔比恩人迷恋死亡，用亲近死者的头发制作饰品辟邪，或是把死者遗物作为护身符是他们的习俗。
“谢谢您，我会珍惜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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