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就在这时,从塔楼上走下来一位穿着围裙的侍女,她看到现场的情况，也没有慌张,只是平静的开口说：“停手吧，‘纺锤’阁下要见您，‘医生’先生，还有您带来的这位——”
她看了伊薇特一眼,最终还是忠实按照主人吩咐说道：“……小姐。”
尤利西斯松开手,任那黑色斗篷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踏入血腥塔，伊薇特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种罗曼式的建筑采用石材较多,室内通常像岩洞般寒冷，阿尔比恩王室也住得不太舒坦，早在很久之前就废弃了这座旧都。尽管四月底了,壁炉中还生着火焰,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上去悄无声息。
伊薇特同尤利西斯穿过了好几层,然而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当他们来到最顶层时,尤利西斯停下脚步,打开一扇颇有年代感的木门,示意伊薇特进去。
他自己侧身站在门外,看样子这次是要她独自一人去见谁。
“呃……听起来里面是一位大人物,我应该如何称呼他呢？”伊薇特问。
“你没有权限了解他的消息。”尤利西斯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随即他缓和了口气，“先进去吧，他会帮你检查你身上究竟还有没有古神眷族的残余。”
古神眷族……
原来那些无形的怪物竟是古神的后裔？！
在特殊使命局保存有数量庞大的神秘学研究者手稿，他们在古代被称为魔法师、占星术士、预言家、祭司等，根据现有线索推断，宇宙中隐藏着很多人类无法理解的伟大存在。祂们有的对地球产生过好奇，并派出祂们令人厌憎和恐惧的使者穿过浩渺的群星，降临于这个星球，也有妄自尊大的魔法师寻求黑暗众神的力量，自愿丧失心智成为其爪牙和仆从，并以神祇被诅咒的力量永远改变了自己的形态。
他们中有人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也有人血统中“人性”的部分占了上风，或是幸运地祈求了一位不活跃、或是正在沉眠的神祇，得以保留自己崇高的理智与思想，并与人类生育后代。
甚至连三位一体宗教的圣书《创世纪》中都隐晦地提到：
【神的儿子们看见人的女子美貌，就随意挑选，娶来为妻。】
【那时候有伟人在地上。后来神的儿子们和人的女子们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
那个时候可是传说有天使与恶魔的时代，被希腊人被称为“黄金时代”，到处都是屠龙勇士和手格狮鹫的英雄。即使如此，完全消灭古神的眷族也付出了极大代价，无数世代流淌着最浓郁神血的超凡者都因此丧生。一直到中世纪，组成教廷的人类超凡者还在与吸血鬼、狼人等半人半怪潜伏在社会中的古神眷族作战。
只不过那时候双方的血脉都比较淡薄了，甚至有的吸血鬼一代代初拥下来，人类部分残余太多，反而失去了对古神的盲目崇拜，更希望脱离本能的掌控，享受世俗优越的生活。这种安分守己的吸血鬼，就连特殊使命局都懒得一个个找出来烧死。
然而现在尤利西斯却告诉她，她接触到了真正的古神眷族？！
“宇宙其他天体离我们很遥远，穿越亿万星辰来到我们身边，即使是光也要数万年，所以没有你想象中容易。困扰你那些应该属于降临并不完全的眷族，而且是比较低等那种，它们如果想要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也需要相当大的代价。现在不比以前，动辄用数万战俘献祭给神灵的事件不可能发生，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必须仔细查上一遍。”尤利西斯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就连说话也是倦怠的口气。
伊薇特点了点头，抱着罐子走了进去，然后她听到背后的门被关闭了，仿佛这里面有什么宝贵的气体，多开一秒都会散逸出去似的。
血腥塔内部不大，由于是有历史年代的古建筑，房间并不像现在分得那么细，通常那个年代只有客厅、餐厅和卧室，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装饰有些古朴而奢华的房间，看样子有着起居室、会客厅等多种功能，随处可见来自拜占庭的精致挂毯，錾刻了繁复花纹的银制茶器等昂贵陈设，非常有世俗贵族世家老宅的风格。
不过客厅中没有人。
“……‘纺锤’阁下在吗？晚上好，原谅我在这个时候冒昧来访。”她礼貌地在门口先打了招呼。
“进来吧，我移动不便，你可以更加靠近我。”帐幕后传来温和的男性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脾气古怪、傲慢无礼的贵族，反而有种学者的书卷气。
伊薇特穿过厚重的绒布帷幕，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让她寒毛直竖。
如果他可以被称为人的话。
那人更像是人与□□的混合物，又或者一团在融化的蜡像，松弛肿胀的皮肉一层一层堆叠在一起，他瘫坐在一张特制的宽大摇椅上，深陷于下垂面部肌肉中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难道尤利西斯把她带到这里是为了让那怪物处决自己？组织既然会在中世纪烧死崇拜邪神的超凡者，那么他们同样也能在现在杀掉疑似被邪神控制的人！
伊薇特几乎要把手探向腰间的武器，那人却平静地说：“虽然看起来有点像畸变体，但我并不是怪物，只是一个为组织效力的普通超凡者。还请不要紧张，抱歉我的样子让你受到了惊吓。”
“……您是‘纺锤’阁下？”
“嗯，那是我的代号。”那人点了点头，示意伊薇特坐下，他在动作时脖子上堆叠的肉又是一阵抖动。
“我让侍女离开了，无法为你倒一杯茶，真是失礼。”“纺锤”礼貌性的表达了歉意，接着说，“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断裂的丝线，它们曾经连接着一位古神的眷属，你是因为这个而来的吗？”
“爵士先生告诉了您？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伊薇特定了定神，注意到“纺锤”穿着得体的宽大晨服，是可以用来接待访客的那种，这个时间点已经快黎明，一般就算贵族也应该躺在床上了。
“他没有与我联系，是我‘看’到的，我的能力比较特殊，有时候能看到无穷未来的一些可能。今晚也是预感或许会有客人到，没想到是尤利西斯，他以前救过我，很乐意能为他帮上忙。”
这就是传说中的先知和预言家吗？她想起希腊神话中职掌命运的三位女神，她们的代表物就是纺锤，编织命运丝线的纺锤。
看来这位“纺锤”阁下大概率是一位命运领域的超凡者了。
“那您能看出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之前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当我意识恢复时，就发现莫名回到自己家中了，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那些古神的眷族有没有操纵我做出什么邪恶的事。”
“看不到，因为命运的丝线已经被斩断了，我从里面嗅到了其他神祇的气息，那气息非常强大，我必须控制我卑微的目光避免惊扰祂。每一件事都是一段丝线的开端，这根丝线会与其他任何事物、以及他们所造成的因果相纠结，并且还在不断变化，即便是命运领域的超凡者也无法把握所有的丝线，我只能帮你窥探其中小小的一角，推测它们与你还有没有别的因果联系……如果有一些‘参照物’就更好了。”
伊薇特拿出自己携带的罐子：“您看这个可以帮得上忙吗？”
“非常好，有了它们，我可以锁定目标，观测得更加准确。”
“纺锤”用他浮肿的手接过罐子，拿起一枚青蓝色石块仔细审视。很快他双目产生了变化，瞳孔中像是倒映出了宇宙星辰，散发着细小璀璨的光芒。
“……我看到了，一位画家……他在做什么？那个地方是旧教堂改建的建筑，收容所？监狱？还是精神病院？里面充斥着无知的醉汉和狂人……他在那里被古神的眷族启迪，它们的存在方式与我们截然不同，本不应有形态，但它们借助画家的笔，把扭曲的梦境借由画布表达出来……在未来，你可能要去往那里。尽管你身体内已经不再有残留的古神眷族，但这件事或许必须借助你才能完全解决。”
“纺锤”眼中的光芒散尽，之前他就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现在更是瘫坐在为他特制的摇椅上，伊薇特总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加丑陋了几分。
“‘纺锤’阁下，您不要紧吧？”
“‘命运’并非凡人掌握的领域，使用它也会付出一些代价……”“纺锤”缓缓说道，“‘天秤’小姐，我能探寻万事万物之间的交感连接，并借此窥见通往某种可能的道路，为未来的行动制订方向，但其结果如何？究竟会何时达成目的？我无法得知，那是属于时序之神的领域而非命运之神。正如烹制一道美食，即使有了材料和食谱也未必能得到美味的佳肴。我能看到，如果想要完全除去感染源，你将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可是我却无法保证你百分百成功，或者说……活着回来。
如果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冒这个险，我会隐去部分内容不告知组织高层，只会说你已经没有被控制的危险。因为尤利西斯爵士以前救过我，这种等级的事件组织不会安排你这样的新手，但我仍然希望你愿意尝试一下。”
“我愿意。邪神的眷属不会因为避免和它们的冲突就放过我，这次也是它们先找上我的，既然您看到了我解决的可能，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只有我能办到，如果我不去，那就是把微乎其微的可能与九死一生的危险让别来承担，我不希望有谁因为代替我而遭受什么危险。”
“谢谢你，勇敢的小姐。但愿这次是我看错了，我仍然会缄默一段时间，如果组织也得出了棘手的结论，我就会向他们推荐你，这段时间还请做好准备。”“纺锤”松弛的脸扯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伊薇特感觉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刚才或许只是把她当做恩人送来的人情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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