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到了约定那天夜里,伊薇特换上请柬指定的着装服饰,乘坐马车来到了皇后剧院。
此时的戏剧芭蕾这些“上等人”的高雅娱乐为了迎合真正的客户昼夜颠倒的作息时间,往往选择在夜晚开幕，所以大晚上各色豪华马车停靠挤满了一整条街道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
伊薇特撩开窗帘,看着各色印有家纹的车厢与自己擦肩而过，有些惊讶地发现，其中绝大多数家纹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这有些不同寻常。阿尔比恩五级贵族也就三四百人,就算她与对方素不相识，至少大部分纹章也十分眼熟。
血族亲王、蒙塔古侯爵就常年居住在古堡中避人耳目，很少参与社交活动，加上尤利西斯若有所指地告诉她,将遇到很多特别的家伙。伊薇特猜想，也许这些人就是他的同族吧？
她刚下车，就遇到一名看起来像是暴发户的家伙被门卫拦了下来。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进去。”
富商没想到衣冠楚楚的自己竟然会被拦下，于是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演出票才多少钱？你觉得我支付不起吗？”
他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一位位大人物从马车走下来，更加不愿意放弃结交他们的机会。
“这是私人演出,只接受持有邀请函的客人。”
伊薇特连忙取出自己那份请柬,然后在富商艳羡又嫉妒的目光中被侍者迎了进去。
走入剧场,伊薇特总觉得周围似乎有人在窥视自己,她假装不经意四处打量,却只见一张张各式各样的面具来往穿梭，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在她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小声的窃窃私语在各处悄然议论着。
“我们中混进来了人类。”
“是处|女醉人的香气……她是谁带来的血仆吗？”
“我没闻到有任何同族的标记，也就是无主之物，一会结束的时候，我可以咬一口吗？就一口。”
“当心点，这里是伦敦，不要被驱魔人发现。”
就在这这时候，带着面具的蓝道尔走了过来，警告地环视了周围，然后亲自带着伊薇特去包厢落座。
“亲王的教子把她带走了，那名人类看来是禁止食用的。”
“那个包厢……没想到她竟然是亲王的客人，为什么我们聚会的场合会邀请人类？”
此时的伊薇特随蓝道尔来到单独为她准备的包厢，她把半脸面具抬到额头：“蓝道尔先生，我明明带着面具，为什么你会一下就找到我？”
“气味，人类的味道在同族中非常显著，并不难找。”
“啊？”也就是说这次来的客人大概除了她以外，全部都是吸血鬼，那她岂不是羊入虎群？伊薇特忽略了自己有紫外线转化的大杀器，顿时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你是亲王邀请的客人，我不会让他们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的。”蓝道尔摇了摇铃，仅仅片刻就有侍者送上葡萄酒、水果和一些佐酒小食，此外，旁边的托盘中还放着一只望远镜。
没错，望远镜，这个时代有身份的人到剧院的必备道具。
但伊薇特不太懂歌剧，也不知道为什么蒙塔古侯爵会邀请她来观看表面是演出，实际上是血族聚会的场合。为了防止整场听下来连角色演了些什么都一无所知，伊薇特还是决定问一下蓝道尔：“今天的演出什么剧目呢？”
“是《阿伽门农》，讲述迈锡尼国王阿伽门农为了祈求军队胜利的赐福，把长女伊菲革涅亚献祭给月神阿耳忒弥斯的故事。”蓝道尔回答。
原来是这一折。
伊薇特知道阿伽门农的传说，他也是希腊戏剧中非常热门的悲剧人物，有无数诗歌、雕塑、舞蹈、绘画等等衍生作品。他为了胜利献祭了女儿，然后被怨恨的妻子合伙情夫杀死，后来他的儿子又杀死了母亲，反正看完只能说贵圈真乱。
只不过，在希腊神话中，祭司的刀刚斩向阿伽门农之女时，月神阿耳忒弥斯把少女救下，用一头鲜血淋漓垂死挣扎的赤牝鹿代替了她，事实上伊菲革涅亚没有死去。
也许蒙塔古侯爵也不忍心亲手处决自己的女儿吧？所以才会选择这部戏剧，莫非是想要用它打动评审团？
伊薇特胡乱猜测着。
随着血族观众们陆续落座，空荡荡的剧院有一半的位置被填满，但也许所有受邀者已然到齐，毕竟血族不是什么常见的生物，能坐满半个剧院已经不错了，很快舞台幕布被拉起来，演出开始了。
舞台被布景为希腊王宫的模样，几位仆人站在台中央，把宫殿前祭坛上的火点燃，舞台的聚光灯也随之开启。
角落的乐师开始弹奏乐器，扮演仆人的演员唱到：“墨涅拉俄斯王和阿伽门农王，阿特柔斯的两个强有力的儿子——他们光荣的保持着宙斯赐给他们的两个宝座，两根王杖……”
戏剧借由仆人之口叙述着事件的背景故事，由于阿伽门农触怒了月神，于是阿耳忒弥斯在他的军队出征时送来逆风，使舰队在海上无法前行。
这场歌剧的演员和演奏家似乎都请的是名家大手，扮演者们嗓音高亢不失婉转柔和，吐字抑扬顿挫，展现了精湛绝伦的歌唱艺术；而乐团演奏的音乐气势恢宏，大气磅礴，极富英雄史诗色彩，就连不怎么懂古典音乐的伊薇特也肃然起敬。
果然现场就是不一样，任何音乐，身临其境和听MP4完全就是两种体验……伊薇特暗想。
美中不足的是，所有表演者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呆滞，乐师倒没什么，对于歌剧演员来说就是瑕疵了。伊薇特猜测，也许是血族邀请凡人时控制了他们的精神，便于让他们在表演结束后遗忘这一天的经历。
“危险的停泊，使兵士游荡，船只和缆索受亏损，时间拖得太久，阿耳戈斯的花朵便从此凋谢枯萎，先知最后向两位领袖大声的说出另一个比猛烈的风暴更难忍受的挽救方法，并且提起阿耳忒弥斯的名字。”
就在举国上下心急如焚的时候，月神提出了她的要求，她要阿伽门农把女儿献给她赎罪，才肯放他的船队离开。
当戏剧表演到这一段时，伊薇特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台上阿伽门农的扮演者。那是蒙塔古侯爵，他竟然会亲自出演阿伽门农？！
血族亲王用他浑厚的男中音歌唱起来，字正腔圆，竟然不逊色于专业演员。
“父亲亲手沾染祭坛上被杀死女儿的鲜血，那是多么痛苦啊！但我又怎能辜负联军，抛弃舰队呢？”蒙塔古侯爵饰演的阿伽门农内心挣扎着，天平最终还是倾向了军队和胜利，答应把女儿献祭给月神。
此时，舞台上又出现了伊薇特的熟人，许久不见的奥罗拉带着白百合花环，穿着希腊女性的长裙，浑浑噩噩走上了舞台。
伊薇特惊地差点跳起来，就这样放她在外面没关系吗？可奥罗拉此时却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滞地朝着蒙塔古侯爵的方向走去。
随着演出的继续，奥罗拉躺在了祭坛上，剧情终于到最关键的时候。
“她父亲作完祷告，叫执事人像按住羔羊一样把她按在祭坛上，并且蒙住她的美丽的嘴，避免她临死的诅咒来带厄运。她的紫色袖子垂向地面，眼睛向着每个献祭的人射出乞怜的目光。”
旁白高亢地唱了起来，出演的人物也做出了相应的表演。
就如同传说和剧本一样，当屠刀将斩落伊菲革涅亚的头时，烟雾砰地散开，一颗鲜血淋漓的鹿首滚落到地面。
看来蒙塔古侯爵果然不忍心让女儿去死，所以用鹿代替了她……不过就算要处死奥罗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当众处刑吧？那多血腥……
伊薇特正想着，却见包厢下方的环形普通座上的吸血鬼们都吃惊地捂住嘴，有的甚至震惊地站了起来，还有一小部分目光惊惧，看起来有些发抖。
什么情况？难道血族晕血？
音乐停止了，所有表演者都如同木偶站在舞台上一动不动，只有扮演阿伽门农的蒙塔古侯爵走到中央摊开双手：“血亲们，非常抱歉占用了各位宝贵的时间，今天我把在座的各位召集起来，是因为我们当中发生了可耻的背叛！尽管荣耀而古老的律法将我们紧密结合在一起，但我万分遗憾地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血亲都骄傲和遵从我们的传统，时刻以先祖的智慧地引导着自己的行为。她弑亲、未经允许拥吮私生子、违反隐世教条……犯下无数条不可饶恕的重罪。
这名罪人是我的血裔、我的女儿奥罗拉，她的年龄早已不需要监护人，能自主决定自己今后的道路，这是她的权力。但作为亲王，我必须控制她在错误的方向前行的距离，让她的灵魂不致在堕落和耻辱中继续沉沦。所以她必须得死，这也是为了提醒各位，请大家务必遵守我们共同的戒律。”
他的动作缓慢而威严，语言掷地有声不容怀疑，甚至有一种宗教式的神圣。随着血族亲王发言完毕，祭坛上的鹿尸和地上的鹿头仿佛被无形的火燃烧似的，风化为灰烬。
众所周知，鹿尸不会平白无故烧起来，只有吸血鬼死后才会化为飞灰，所以头鹿实际上是奥罗拉，恶意变形术让她变成了动物的样子，演出了这场残酷的处刑。
怪不得那些吸血鬼观众都惊恐万状，原来亲王真的当众处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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