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剑道的锚
王宵听的清清楚楚，暗暗一笑，负着手，踱进了大殿。
殿里，燃着长明灯，供奉着观音像，手持宝瓶，慈眉善目，俯视着众生。
“哎~~”
王宵叹了口气。
前世的地球，他不知道有没有佛祖菩萨，可这个世界是真有，却只顾收纳香火，无视众生疾苦，甚至就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上演着一幕幕肮脏荒唐的闹剧。
菩萨是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
王宵不清楚，怔怔看着观音，明明是泥胎塑像，在他眼里，却彷佛活灵活现，有如真人，嘴角还微微撇起，似乎在微笑。
‘原来如此，菩萨是视而不见！’
王宵喃喃着，大概理解了观音为何能容忍自己的道场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说到底，是包罗万象！
所谓经师易求，人师难得！
又可以理解为蝉躁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只有肮脏污浊，才能将人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或许到了菩萨那个层次，已无所谓善恶，正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善恶正邪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在的意义，为何会存在？
这既是修行的终级目标，也是一个没有答桉的哲学问题，而这种问题，不能细思，想多了会自我封闭，钻进牛角尖。
就如人生短短几十年，再是奋斗拼搏，几十年后依然是一抔黄土，一切归零，奋斗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所以站在修士的角度，不能去想这类问题，而是要在生活中悉心体会，领悟存在的真谛，便是所谓的感物之道莫过于诚。
俗称至诚之道！
道就在自己的身边，一花一草，一枝一叶，俱为道，做好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即可得道，没有必要去苦苦追寻。
那么，什么是真实的自己？
王宵微闭上双目，无思无想，身心渐渐空畅，突然低喝了声：十里水光心地朗，一林花色性天空！
轰！
文气不自禁的翻涌，万家灯火图于头顶浮现，一家家住户从屋里走出，齐齐凝视观音，图卷中的自己与锦瑟，也投来笑容。
当然，这并不是说王宵已经悟出了道，而是知道了方向，接下来，就是身体力行，一以贯之。
“多谢菩萨传道！”
王宵深深一揖，也不管是否真是观音在向自己传道，可毕竟是在人家的道场里面，还是从边上取了根香点燃，插于香炉中。
“原来你也拜菩萨啊？”
身后，传来晴雯的声音。
王宵问道：“你们看，菩萨可是在笑？”
晴雯与芳官相视一眼，都很不理解，芳官便是都囔道：“菩萨不是一直在笑么？”
“你仔细看，是否真的在笑？”
王宵神乎其神道。
芳官立起眼晴，本来在她眼里，菩萨是慈眉善目的，可这回也不知怎么回事，菩萨的面孔渐渐抽搐，变得狞狰起来，彷佛化成了一只恶魔。
“啊！”
芳官不由惊叫，扑入晴雯怀里。
“怎么了？看个菩萨都能把你吓着？”
晴雯不解道。
“不，不，那不是菩萨，是恶魔！”
芳官哆嗦着道。
“恶魔？”
晴雯也看去，可这一看，菩萨的面孔又变得刻薄冷厉，就如荣国府中的那些婆子妈子，瞪着死鱼眼珠，叉腰欲骂！
本能的，晴雯后退了数步。
“晴雯，你看到了什么？”
芳官问道。
“庵里的观音像有些古怪，我看到……菩萨要骂我！”
晴雯心有余季道。
“难道这就是佛门所说的相由心生？”
芳官到底是唱戏的，脑子活，立刻想出了个缘由。
王宵沉吟道：“不管是否相由心生，至少让你看到了自己的内心，要勇于面对，战胜它，才能认清真正的自我，或许菩萨就在看着你们！”
“哎唷，阿弥陀佛，那可得多拜拜！”
晴雯与芳官连忙拜倒磕头。
王宵前世看小说，浪翻云有一句名言他是认可的：因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浪翻云把剑道锚定在情上面！
可是浪翻云一生只锺情于纪惜惜，而自己就是个花心烂萝卜啊。
以浪翻云的理论，自己这种人，根本不配练剑！
自己剑道的锚在哪里？
王宵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曾经他对燕赤侠说过不讲究，其实已经模模湖湖的有了锚定的方向，今日再于观音像前有所领悟，可谓豁然开朗，自己的锚，便是至诚之道！
不论自己与佛门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观音真的有灵，也不会在意，因为她不在乎善恶是非，只是无悲无喜的观察着众生。
不过王宵还是再度向观音深深一揖，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时间缓缓流逝，晴雯和芳官也渐渐困了，索性各自找了保蒲团坐下，靠着柱子打起了盹。
王宵则如标枪般站立，体会着周围的一切。
馒头庵虽然藏污纳垢，可是世间有阴就有阳，有光明就有黑暗，人心欲壑难填，即便自己铲除了馒头庵又能如何？
天下间，还是有一处处的馒头庵。
这倒不是王宵放纵罪恶，实在是历朝历代早已经用非常残酷的现实证明，谁都没法改变人性的贪婪本质。
既然如此，何不只管好自己呢？
我的道，无关别人，无关天下，只为我身边的一草一木，一枯一荣！
爱自己，人方敬之！
至于将来会否奉行宏大述事那一套，只能根据自己的道心演变，视情形而定！
轰！
万家灯火图中又起了变化，一座高楼拨地而起，再一看，卧草，居然是……怡红院？
此怡红院与宝玉的怡红院没一文钱的关系，而是正宗的怡红院。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彩帕挥挥，笑脸迎客，一名名客人蜂拥而至，锦瑟狠狠瞪了眼过来，彷佛在责怪你弄出的什么玩意儿？
王宵也很无奈啊，图卷的演化由不得他，大致是处于某种环境中，心有所感，就会在图卷上映现出来。
问题是，自己能管得住自己东想西想么？
快天亮的时候，净虚气喘吁吁的领着两个小尼姑赶了过来。
“阿弥陀佛~~”
净虚邀功般的谀笑道：“王大人，贫尼可是奔波了一夜，好说歹说，又舍了不少香火，才把两丫头领了回来。”
王宵摆摆手道：“我早就和贾芹说过，你们水月庵的事情我不想理会，我只要把她们三人带走就可以了。”
“是，是！”
净虚连忙应下，又转头道：“藕官，芯官，你们还俗了，跟着王大人去罢。”
两个小尼姑满脸不安之色，身着破旧的僧袍，僧帽也脏兮兮的，面色腊黄，瘦骨嶙峋，正紧张的看着王宵，不过眉目尚算清秀。
‘那地藏庵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王宵暗暗摇头，便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不会拿你们怎样，要做什么，晴雯和芳官会告诉你们，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
“晴雯姐姐！”
二女向晴雯施礼。
“嗯，先回去再说！”
晴雯点了点头。
“王公子慢走！”
净虚腆着脸笑道。
“望你好自为之！”
王宵深深的看了眼净虚，便领着四女，转身而去。
当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放亮，王宵让她们自行回家，自己则带上马匹，去牙行还了车，才疾驰向工地。
开店的事情，该做的他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可以放手交给贾芸和晴雯。
店铺也不是说开就开，在京城的闹市中，根本不可能有空铺子，薛蟠说租一间给王宵，也得给原有的租客饶几天时间，把东西挪走，说不定还牵涉到赔偿。
虽然薛蟠没提，不过王宵还是记在心里的。
贾芸是把开店当作了自己的事业，奔上奔下，协调忙碌，晴雯则带着芳官、藕官和芯官没日没夜的赶制香皂。
不得不说，女孩子就是心灵手巧，比王宵做的漂亮多了，还在模具上刻出各种花卉图桉，添加不同的香料，做出了一块块精美且各有特色的香皂。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家都卯足了劲，等着开业的那一天到来。
与此同时，工地上的进度也非常快，与地面建筑不同，金井反先一步完工，毕竟大周建陵，与前代需要往地底深挖不同，只是挖掘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然后在上面覆以石板，甬道都不必先造。
深夜，工匠正在熟睡，张汉穆与张冲辛站在金井边上，向下打量。
“呵~~”
张冲辛突然呵的一笑：“工部果然经验丰富，打造的还不错，百年之内，不至于渗水。”
张汉穆迟疑道：“师叔，这地方可以冲撞龙气？师侄我怎么没一点感应啊？”
张冲辛摆摆手道：“没有感应很正常，若是连你都有感应，那王宵提前觉察到了危险，怎么肯往坑里跳？”
这话讲的很不客气，张汉穆现出了讪讪之色。
张冲辛又道：“我问你，大周的天下是怎么来的？”
张汉穆略一回忆，便道：“世人都道大周得国极正，乃驱逐鞑虏而得，或许大周确有驱逐鞑虏之功，但大周太祖得天下时，也做了不少阴私秽事，如夺了他岳父留下的兵马，把他的几个姐夫以各种手段害死，将小周王推入江中淹死，把支持他起兵的白莲教打成乱党，林林种种，不足而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