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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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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卜看她在原地没动,便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隔了两步的距离对视,然后安卜看着她说一句:“再不走我可能真的控制不住了。”

蒋珂这就不敢再站着了,手推身后的灰墙站直身子,跟他出去这隐蔽的地方。两个人去到冬青小道上,施纤纤还在不远处的原地方站着。蒋珂停停步子,跟安卜说:“我和纤纤姐一起回去就行了。”

大约是要下了一个约定的结果,安卜现在好说话的很,冲她点点头,嘱咐她天黑路上小心,自己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蒋珂看着他走远,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的冬青小道上,花了很长时间才散了脸上耳根的烫热,然后以最平常的样子往施纤纤那边去。

施纤纤看到她回来,伸头往她后头看了看,问她:“安卜呢?”

蒋珂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她的话,“哦,有事忙自己的去了,我们回去吧。”

施纤纤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问。她和蒋珂继续往营房去,走两步问她:“说清楚了?”

提到这个事,蒋珂现在脑子还有点发懵,那一团乱线似乎缠得更紧了些,但是她还是看着施纤纤点了点头,应了句:“嗯。”

因为夜色浓,施纤纤看不出来蒋珂有什么不正常,便跟她说:“这种事就应该两个人当面说清楚,要不然不清不楚的,谁心里都不好过。”

蒋珂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应“嗯”,但其实连施纤纤具体说的什么都没听得太仔细。她觉得自己刚才是昏了头了,她好像没有真正拒绝安卜,而是跟他做了一个约定。没见到他的时候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的,结果被他当着面一弄就全糊涂了。

施纤纤看她不说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转头看看她,又跟她说:“可儿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那么躲着他,如果你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他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让你分心。到头来,只能是他自己折磨自己,你什么损失都不会有。他要是对你耍流氓,你可以告诉政委,错误也算不到你的头上。”

蒋珂听得出来施纤纤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说话让她心里舒服的,但耍流氓的后果可严重了,并不是施纤纤嘴里说起来这么轻松。《芳华》里的好人刘峰,默默地做了那么多好事,也默默地为林丁丁入党的事做了不少,但在林丁丁入党后,他表白林丁丁,也就是情绪起来的时候抱了那么一下,结果就毁了一辈子。

这个时代,最讨厌的就是打着所谓的检举揭发的名义坑害别人的行为。少男少女之间,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分严重的事情。那些懵懂又难以抑制的心思都是正常的,从来都不龌龊。或许有时候情感表达的方式出现了错误,但绝不该死。

如果因为这点事而毁人一辈子,黑了蒋珂的全部良心,她都做不出来。就像郑小瑶撞到了安卜给她擦眼泪并承认喜欢她,没有去告诉政委一样。因为她们心里都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耻也不是犯罪。

所以蒋珂抿抿唇,看向施纤纤,小声说:“纤纤姐,我不是真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之前的三个多月,你和安干事还有昌杰明对我都很好,帮助了我很多,我心里都记着呢。虽然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我和你们之间的感情,都是真的。再怎么样,我都不会陷安干事于不义。”

施纤纤看着蒋珂,嘴角的笑意温暖,说她一句:“可儿,你是个好姑娘。”

蒋珂没有跟施纤纤细说她和安卜之间的事情,连她自己也尚且还捋不清楚。

她和施纤纤回去营房,一起去澡堂洗了澡,然后便回了各自宿舍躺着。

蒋珂躺在床上,把右手虚握着,手背压在自己的头上。压住的地方,是被安卜亲过的地方。

她穿越前后两个时空的时间加起来也没被人亲过,这是第一次。她想想真惊险,险些初吻就没了。

就因为初吻差点没了,她还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紧张,每一下呼吸都很困难。

她想起这事来就脸蛋发烫,然后便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整张脸。她现在又想,入了党了真跟他在一起吗?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真的要分心去跟他谈恋爱吗?

谈恋爱就要亲亲抱抱吧,简直不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太羞耻了,也不知道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在被子里闷得时间有点长,闷得几乎喘不上气,蒋珂一把又把被子拉下去,大呼了几口气。然后她看着头顶的白墙,掐着手指又想,等到她入党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不要十年,也得要五年吧。到时候高考都该恢复了,也会有很多的大事发生。

她想着,说不定安卜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人都是一样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激情很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激情慢慢就被侵蚀没了。对她的激情没了,到时候应该又会对别人产生同样或者更盛的激情。再或者,直接被家里人押着就把婚结了把娃都生了。

蒋珂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最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扯淡的话。她是没谈恋爱,但身边的朋友有的初中就开始暧昧,高中时也有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到大学,那就更是谈恋爱的天堂了。

看对了眼就谈了,谈得不高兴,吵吵闹闹没个完,说分也就分了。

所以说,时间太长,未来的样子难以想象。现在想,还是太早了。

然后她就不想了,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白墙,看到几处细微的裂缝,把眼睛闭起来凝神。她再次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未来是最不能辜负的。

蒋珂闭上眼睛后,把关于安卜的一切往脑子外清除,慢慢抽出自己的思绪来,耳边也就听到了宿舍里叶湘和于怡姗说的三言两语八卦。

原来今天两个人特意观察了观众席上的各路首长和首长夫人,当然,也有各种首长家的儿子。

政治部首长叫主任,而参谋部、装备部和后勤部的首长则直接叫部长,都属于军级干部。像安卜的父亲副司令,那就是更上一级的军职了。

再说到最底层的干部,政治部的干部一般都叫干事,参谋部、装备部和后勤部的干部一般都叫参谋。像安卜和施纤纤这样的,换到政治部以外的部门,就叫安参谋施参谋。当然,其他部门的女兵是很少的。

叶湘和于怡姗如数家珍一样说着这个首长那个夫人,再说这个干事那个参谋,三个多月的时间,把军区上下的各大小军职人员大概都摸了个透,今天又都从后台给看过了。

之前刘兰翠对于这种话题都不参与,现在不跟她们玩了,更是一句话不说。蒋珂也不出声,所以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聊得欢。说起来都是八卦,没有实际跟自己有关的内容,所以顾忌倒也没有。

其实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各自有各自的心眼,但真正有坏心眼的还是很少。因为都涉事不深,再事故圆滑有心计,心里也都还怀揣着自己想要的一份美好。

或者说,我们大多数人,喜好憎恶都很分明,价值观不一样,合不来就是合不来,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背后说坏话的事特别常见,但真正的坏事,很少人真能跨过自己良心里的那道坎真正去做。

当然也有,但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真正坏的人都不多。偶尔遇到那么两个,也真是点儿背运气差透倒了血霉了。

第43章

中秋文艺汇演结束以后, 文工团里一切恢复如常。军区内部的太平, 和军区外部的不太平, 似乎是两个天地。简单的日子过习惯了, 也没有人脑门子发热去参与外头的种种□□或者革命。

自从蒋珂和安卜说好了等她入党, 安卜也没有再每天气青着一张脸吃饭, 时常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 用昌杰明的话说——他更骚了。

施纤纤和昌杰明都看得出来,但问不出原因来, 只知道跟小蒋同志有关,再后来,也就没再管这档子八卦闲事。

文工团里的每个人都还是忙自己的事情,能不顾自己的事专门去操心别人的事的人没几个。谁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能为别人活着的人, 毕竟不多。

这样的人目前倒也有一个,那就是安卜。暗下里各处使劲,默默地为蒋珂铺路扫障碍, 只希望她能早一点入党。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部队入党这件事情很难, 但安卜心里对蒋珂充满了信心, 觉得以蒋珂思想上的积极上进和舞蹈上的业务能力, 入党是迟早的事情。她没什么歪心思,踏踏实实跳舞, 平时也会帮着施纤纤做许多自己本不需要插手的杂事。

一个人表现如何, 组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等时机成熟, 不管是入党还是提干, 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安卜不担心蒋珂会入不了党,他只担心这个过程会太长。

入党这件事也是蒋珂自己的目标,但她目前并没有把这个目标时时刻刻挂在心上嘴上。因为她入伍时间短,更是入团不久,以最现实的思想对待这种事,知道想也是想早了。她每天还是安心练功跳舞,文工团里有演出的时候,也都会参与跳个或重要或不重要的角色。

文工团里的表演一直以来都不少,除了各大小节日,平时也会为军区所在地的老百姓演出节目。老百姓到文工团礼堂看演出都是免费的,消磨时间也好,接受党的思想教育也好,在那个年代,拿着一张免费的票证去文工团看演出,算是省城人民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中的一种。

蒋珂和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在中秋节之前都没参与到演出当中去,一直是熟悉环境,前后帮忙。中秋节之前还有过一次大的面向军区领导的演出,是八一建军节。那时候蒋珂也没有参与节目,做的是帮助舞美队准备道具演出服各种事情。那时候叶湘和于怡姗第一次面对这样大的演出,还不会很直接地拉着两名老兵趴在后台天桥去观察观众席里坐着的人。到中秋节的时候,已经都放得有点开了。真正熟悉了环境以后,很多人都会放松下来,甚至有时候会稍稍放肆。

中秋和国庆挨得近,接下来文工团又安排了好几场大小不一的演出。把这几场演出演下来,蒋珂已经对文工团礼堂里的舞台没有了任何陌生感。不管是后台还是观众席还是舞台,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观众席哪一排椅子坐起来看到的演出是什么样都知道。

国庆频繁的演出之后,周老师给蒋珂做了一个承诺,说她下面继续表现得好,一年一度除夕那场最大的文艺汇演,就让她跳领舞。

为了争取到这个机会,蒋珂每天更是专心投入到自己的舞蹈练习中去。除了练功吃饭睡觉,生活里其他能往心上放的人和事情不多,包括虚无缥缈的感情。她的专注是一种魅力,但有时候对安卜来说又是一种折磨。然而安卜没有再在她面前多干扰她什么,一直是默默无闻地替她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譬如,让政委从心底里认可了蒋珂是文工团里最不可多得的一名能力与品德兼备的优秀人才,对她的关注远远超出了对别人的关注。这种高度的重视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是好事,因为观察过密就会发现不好的问题。但对于蒋珂来说,她没有什么可耻的心思或者不好的东西怕被组织发现,她受得起观察和考验。

再有,蒋珂平时吃饭的时候还是和郑小瑶保持着那么一点默契,在饭堂的角落里找到彼此,然后凑到一张桌子上吃咸菜馒头,偶尔聊聊可以闲的闲散话题。有时食堂给大家改善伙食,会吃包子,也有时候会吃饺子。郑小瑶有了零食,会往蒋珂的饭盆里倒一勺麦乳精,或者放一点果脯蜜饯。等蒋珂有了零食,再以同样的方式还给她。

因为郑小瑶,蒋珂也就没有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和施纤纤三个人同桌吃饭的日子。她觉得和郑小瑶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挺好,能在她身上学到许多东西。蒋珂一直坚信,优秀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宝藏。只要肯学,总能在这样的人学到自己所需要的优秀品质。

而蒋珂和施纤纤安卜昌杰明三个人分道扬镳一些日子以后,这件事也没有人再去提起,就连叶湘和于怡姗一开始会在背地里幸灾乐祸蒋珂被踢出了安卜的圈子,也不再有兴趣提这件事。人都喜欢八卦新鲜的小道消息,常态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没人关注了。

本来叶湘和于怡姗对蒋珂是怀揣嫉妒的,因为她入了安卜的好友圈,很快入了团,又得到周老师和夏团长的重视。但是自从蒋珂退出安卜的圈子以后,这种嫉妒慢慢就没有了。

每天看着蒋珂一个人独来独往,叶湘和于怡姗只觉得这是她应得的——看吧,处心积虑的人最后都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功利心太重,迟早是要死在功利心上头的。拥有纯洁高贵品质的人,应该是不争不抢心思纯粹的人才对。

蒋珂看不出她们的小心思和优越么?只是看出来也无所谓罢了,和这些人计较一口气,真的是白费力气。她们不像赵美欣那样天生嘴贱会影响到她的事情破坏她的心情,互相都是平平淡淡的相处状态,所以蒋珂从不为自己解释正名什么。

其实她们彼此,在心底互相瞧不上,只是蒋珂懒得浪费心思和口水在她们身上罢了。

蒋珂在别的事情上所放的心思不多,一心想着争取除夕夜演出的领舞机会。但在这件事情有个确切的结果之前,部队里又有了另外一件事,先打了岔子。

作为军队,平时除了在军区训练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都会出去进行一次野外拉练。负重徒步百里往上,实战演练,增强士兵的意志力和军队的真实作战能力。不知道是不是红军长征留下的传统,但确实有用。

文工团作为部队里特殊的群体,外出拉练不是很频繁,每年大约也就一到两次。蒋珂自从入伍开始就没跟随大部队出去拉练过,听说要出营拉练还高兴了一下,觉得是个新鲜事。

施纤纤看她高兴,在和她一起练功的时候便给她泼了冷水,说:“你是没去过,不知道有多辛苦。一件东西不背让你,让你干走五十公里,你受得了吗?拉练要打背囊背着,还要背水背挎包。什么路难走走什么路,跟着大部队,走到点为止。路上没什么别的活动,除了喝水走路就是拉歌。第一次去拉练,脚都得磨起泡,脱袜子一拽就撕下一块皮,你想想。忍住不哭的,都算厉害的。哭也没办法,自己忍着,坚持到结束为止。”

施纤纤泼的这盆冷水很有用,瞬间就让蒋珂蹙起了眉头,觉得可怕。

郑小瑶在旁边练功,看她一眼,把腰下下去,说:“要是实在坚持不住,出声说一句,兴许会有男同志愿意背你走段路。再不然,打报告去车上歇着也行。”

施纤纤听了郑小瑶的话笑笑,看向蒋珂,“别听她的,丢不丢人?再是文艺兵也是正经兵呀,就这点苦都吃不了?”

蒋珂翻起身子倒立,“我先冷静冷静。”

得知拉练是这么辛苦的事情,第一次参与的新同志多多少少都会觉得害怕。蒋珂再是意志力超人,也怕途中坚持不住。晚上回到宿舍,自然也是听到发自叶湘和于怡姗嘴里的一声声哀叹。

哀叹完了,叶湘先安慰于怡姗,说:“得换个方式想,走完五十公里到了地方就轻松了呀。听说出去拉练不需要练功跳舞,可以端枪杆子打枪射靶,还有压缩饼干吃呢。”

于怡姗往枕头上压下去,“可我对打枪射靶也没兴趣啊。”

叶湘想想也是,自己也没兴趣。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所以她又说:“随便玩玩的嘛,又不当真,也没有人给压力,就是去体验生活嘛。反正我觉得,比在部队里轻松自由。”

于怡姗看着上头整齐排起来的床板,点点头,“好像也是的……”

蒋珂躺在床上眨巴眼,想着不知道明天起来列队出行之后,到底会是怎样的景况。别的她不担心,就担心自己坚持不到最后,哭鼻子叫着“我真的走不动了”丢人!

第44章

起床号在凌晨六点准时响起, 是营房里短号手吹的军号。声音嘹亮, 在微光朦胧的清晨从营房远远传出去,划开一夜的安静。

营房里的男兵女兵许多都不是听起床号起的床, 大部分都会早那么一点时间。起床后便急匆匆的, 蓬头垢面拿上脸盆牙刷牙膏毛巾冲去洗漱间洗漱。

洗漱间有大小两圈水龙头, 沿墙大的一圈, 中间筑的小的一圈,都是一样的水泥方槽,隔半米多远一个水龙头。水龙头虽然有很多, 但不错开洗漱时间的话,还是要排队,先到先洗。

蒋珂起床比较早一点, 她端着脸盆湿着额头的碎发回去宿舍的时候, 叶湘和于怡姗才刚端着脸盆到洗漱间。水龙头都被人肩膀挨肩膀地占了, 不是在刷牙就是在洗脸,所以只能稍作等候。

蒋珂回去宿舍后搁下脸盆,刘兰翠后脚也就洗好回到了宿舍。两人动作稍显匆忙, 其实在部队里做什么事都是匆忙的, 尤其今天还要大部队集合出去拉练, 所以不敢浪费一点时间拖大家的后腿。部队里的军规纪律, 什么时候都没虚设过。

蒋珂和刘兰翠去到镜子前编好辫子,然后一起去把脸盆牙缸牙刷上的水擦干, 再去柜子里拿上两条干毛巾, 便爬上床开始捆背囊。捆背囊这项技能在新兵训练的时候经常训, 计时计秒,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被子叠好捆好背到身上。因为战争时期战事紧急,时间就是一切,所以作为军人,捆背囊是一项非常基础的必备技能。

蒋珂和刘兰翠没什么时间说闲话,两个人去床上把被子叠起来,里头塞了几件留作换洗的内衣内裤。脸盆牙缸牙刷毛巾雨衣雨鞋都扣在被子上,然后用同样军绿色的背包绳把被子捆起来。捆好了背囊两人也不闲着,着手便开始打扫宿舍卫生,掏干净床底擦干净灰尘,整理好一切,倒了垃圾回到宿舍左边挎挎包右边挎军用水壶,然后把打好的背囊背到肩上,去饭堂随便吃点早饭,便急匆匆地去操场集合。

七点集合完毕,大部队从操场开始出发。

蒋珂心里怀揣着忐忑,跟在队伍之中往前走。因为施纤纤试先跟她说过拉练的辛苦,所以她总担心自己完不成这次的任务。这么远的距离和要走的道路的崎岖程度,是有点超她体能极限的。

这次五十公里的拉练也是还有要求,途中用时最多不能超过七个小时。早上七点出发,最迟下午两点就要到地方。到了之后还有任务,就是撑帐篷扎营。

蒋珂一开始在心里忐忑,但出了军区大院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安抚得差不多了。心里想,红军万里长征都走下来了,她怎么也不能倒在这点路上啊。

然而心里虽这么想,但是身体有时候并不是靠仅靠意志就能撑起来的。在开始的一两个小时她觉得还好,跟着队伍赶路,有时抓着背囊带子带小跑跟队。

但走到三个小时的时候,连队伍拉哥她都没了气息去跟,只用气息跟两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便再也唱不出来。

后来越走双腿越重,像灌铅,像老古式子的小丫头裹小脚走在刀刃上。她还记得蒋奶奶跟她说裹小脚时候疼得哭成泪人,她现在大约就有那种感受,但她蹙眉忍着不哭。脚底掌估计已经磨得起了血泡,但不能停下来去看。因为只要一停,肯定要掉队。

蒋珂用意志力支撑着身体往前走,渴了就拧开军用水壶喝点水润润喉。她不敢喝多,因为走的路实在崎岖僻远,生理问题只能随便找地方解决。

她的美好愿景是希望能坚持到地方,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施纤纤来关心她怎么样,她都是咬牙摇头,说:“还可以,坚持得住。”

但事实是,她的体能应付不了这五十公里的路程。走到快五个小时的时候,她整个人便已经基本处于崩溃状态。就是再不想掉队,还是掉队了。

掉队后她站在被大部队走过震起细细灰尘的荒野路上,掐腰喘气咬牙汪了满眼的眼泪看前头的部队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她有心追上去,但每走一步脚掌都疼得钻心。两条腿似乎也不属于自己了,根本感受不到还有腿的存在,只有疼。

施纤纤跟她说过,那些新来的没有经历过的男兵走哭了的都不在少数。最后走不动了,都是你拽我腰带我拽你挎包水壶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往前去,一边走一边哭啊。

而在蒋珂掉队之前,叶湘和于怡姗早就掉队了。她们宿舍里的四个人,只有刘兰翠稍微适应得了这种苦差事,愣是跟上了大部队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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