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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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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一尘可以看到,他垂在身侧攥成拳的手握得很紧,手背上黛色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显然已经气怒到了极点,只是在拼命地压制自己。

他重重地喘了两下,忽地就转过身一句话也不说就往门外走,从头至尾没有看白一尘的一眼。

“站住。”在他握上门把的刹那,白一尘轻轻说了句话,成功地让他停下了脚步。

白一尘从躺椅上下来朝他走去,却被另外一个时亦南拉了下手腕,而门边的那个时亦南看到他这个动作,五指攥得更紧了,但他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白一尘看着这两个穿着都是一模一样的时亦南,对门边的那个人说:“叫一声我的名字吧?”

那个人没有开口。

白一尘又看向另外一个,说:“他不说话,那你说吧。”

而这个时亦南也没用出声。

“你们都不想说话吗?”

回答白一尘的仍是无声的寂静。

白一尘低头看着靠近他的那个时亦南袖口处荆棘状的袖扣,沉默了几秒,忽然就笑了起来,但同时他也红了眼睛,轻轻一眨,就有透明的水痕滑落下。

而他这一哭,门口处的时亦南再也忍不住,哑声开口,轻轻喊着他的名字:“一尘……”

时亦南僵在原地,想靠近白一尘却又不太敢靠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能和他道歉,安抚他:“一尘……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哪做得不好了呢?”白一尘问他。

时亦南回答不上来,他承认,他刚刚进门看到那一幕时确实差点气疯了,可是他冷静下来后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继续再留在这里,而是立即转身出去——他不想让白一尘发现他吻错了人。

他的一尘病了,认不出他是正常的,卑劣的是那个利用他的病,趁着他睡觉时偷吻他的人。

见他沉默,白一尘又勾了勾唇,他垂下眼帘,抓住站在他面前那个人的手腕缓缓抬起,望着他袖扣处的袖扣缓缓说:“很像,不愧是我手把手教过的学生。”

时亦鸣这下再也无法沉默,同样沙哑着嗓音轻轻喊着白一尘:“老师……”

他一开口,便是干净的青年嗓音,和时亦南低沉幽徐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也是刚刚时亦南不想说话的缘由——他们两人的声音完全不像。

哪怕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模一样的袖扣,只要开口说话,白一尘就能分清他们两个人。

“下雨了啊。”白一尘没有再看他们两个人,而是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阴郁的天空。

“老师,我听说您要和时亦南结婚了,是吗?”时亦鸣望着他的背影,哀声问道。

“是啊。”白一尘回头,视线掠过时亦鸣,落在他背后的时亦南身上,强调给时亦鸣听,“我就要和你哥哥结婚了。”

时亦鸣闻言痛苦地摇着头,哀求白一尘道:“为什么呢?您明明都已经……认不出他了。”

白一尘也摇了摇头,和时亦鸣擦肩而过,说:“可我这辈子只爱过他一个人。”

他走到时亦南身边,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时亦鸣没有再挽留,只是难过地望着他和时亦南走远,随后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袖扣,那个袖扣背面也刻着一个人的名字缩写,可是这个袖扣始终不是那个人送的。

回家的路上时亦南没有说话,他看着白一尘的神色不太对,不敢再刺激他。

倒是白一尘没一会就自己说起来了,他望着车窗外如幕如织的雨线,告诉时亦南:“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下午有点累,就在画室睡了一觉。”

“然后我做梦了。”

“我梦到你给我送伞,我们在花篱旁接吻的那一天了。”

说完这几句话,白一尘就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车子最终在别墅门口停下,白一尘开门进屋后只在换鞋的时候在一楼停留了一下,随后就径直去了二楼的画室。

时亦南站在楼梯口顿了顿,还是也去了二楼画室。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白一尘正在壁炉旁生火,只是他动作不熟练,半天也没把火弄起来,时亦南便走过去帮他:“我帮你吧。”

“好啊。”白一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个空位来。

温暖的火焰很快就出现在了柴炭中央,在他们两个人的眼中闪烁跳跃,白一尘静静地看了会那簇火苗,忽然起身抱来他的素描簿和画纸,朝火堆扔去。

等到火焰舐上白色的画纸,将画纸上的人像连同白纸本身烧成一团灰烬时,时亦南才怔怔地回神。

而白一尘烧了那些画纸和素描簿还不够,很快他又搬来那些所谓的,为时亦南画的画像,将它们一幅幅扔进火堆之中。

“一尘……”时亦南睁大眼睛僵在原地,颤着声问白一尘,“……你在做什么?”

“烧画啊。”白一尘回答他,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丁点情绪的起伏。

“烧画?”时亦南怔忡地问,“为什么要烧画?”

“我画错了。”白一尘说,“所以要烧掉。”

时亦南的心脏随着他的声音被猛然攥紧,他的眼眶逐渐变红,嘴唇颤抖着,那些烈火卷去其他人的画像,也卷走他的,时亦南慌乱而无措,他总觉得,一旦这些画都烧完,他和白一尘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想要伸手往燃烧的烈火中将那些画重新拿回,却畏葸着不敢做出与白一尘相反的举动。

“不不……一尘,一尘……”他只能哀求白一尘,“别烧了好吗……能给我留一幅吗?一幅就好,就算是你的素描稿纸也没有关系……”

第68章

“为什么不烧?”白一尘已经画烧去大部分了, 只留下几幅放在身侧待烧, 他也不等时亦南回答他的问题, 轻轻勾了下唇角开口道,“反正画里……画的也不是你啊。”

白一尘看着手里的画,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还把这些画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

“是我的, 这幅画的是我。”时亦南握住他的手, “你送给我的那些画我也都喜欢。”

白一尘问他:“即使画的人不是你, 你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时亦南说, “我知道你想画的人是我。”

白一尘微怔,垂下眼睛缓缓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时亦南这一次不敢再隐瞒他了, 从头至尾地将全部事实说出:“知道有段时间了,我跟踪了你, 知道你去夏天心理咨询室看医生, 也知道……你不太分得清我。”

“不太分得清?”白一尘觉得时亦南用的这个词真是很温柔了, 但事实却是, 他根本就认不出时亦南。

“你还记得你有一天从心理咨询室出来,遇到一个穿灰色棒球服的人吗?”时亦南告诉他, “那个人……就是我。”

“是的,我记得,你还和我说话了。”白一尘颤了一下,唇畔的笑容也变得更加苦涩,“我那个时候还在想, 这个人好像年轻时候的你啊,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

时亦南听着白一尘轻飘飘的声音, 也有些哽咽,他将白一尘的手握得更紧,和他说:“没关系的,你要是喜欢那个样子的我,我可以天天穿成那样陪你,多久都可以……”

“我喜欢那个样子的你……”白一尘轻喃着这句话,恍若一语惊醒梦中人般,他笑了一下,“原来我已经不爱你了吗?我爱的只是记忆中的,那时还很年轻的你。”

白一尘说着,手里的画缓缓垂落,滚到地面上展开,那画里确实是时亦南——穿着白色衬衫,年轻时的时亦南。

“时亦南。”白一尘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在时亦南面前连名带姓地喊他。

而时亦南听到他的声音后浑身猛的一颤,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不得自己是听不见声音的人,这样他就可以听不到白一尘的后一句话。

白一尘说:“我们分手吧。”

时亦南僵在原地,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和白一尘交握的手上还戴着两人的订婚戒指,而他们现在谈论的却是要分开的事。

并且时亦南知道,白一尘这一次是认真的。

“为什么呢……”时亦南颤声问他,“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了吗?”

“我们要在一起,要怎么在一起?”白一尘很疲倦往后一靠,轻声地问他,“你和我继续在一起也不会再觉得快乐了,我只会伤害你,不要再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有不快乐,你会伤害我那只是因为你病了,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白一尘告诉他,继续缓缓说着,“我以为我只能画得出你了,但是我还能画出别的人;我以为我已经认不出你了,但是我……还是能分得清你是谁的。”

时亦南说:“你能认出我了……那不是很好吗?”

“不好。”白一尘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时亦南,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脸,“时亦鸣亲我的时候,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他的吻太生涩,不熟练,没有一点你的影子,但是我没有躲开。”

时亦南顿时怔住,愣愣地望着白一尘的眼睛,听他用温柔地声音说:“因为他像第一次亲吻我的你。”

“我以为我还是爱你的,但结果是,我并不爱你了。”

时亦南怔忡了几秒,缓缓笑了起来,但是他也哭了,又哭又笑,泪如泉涌,涕泗横流,几乎话都不会说了,他将头靠在白一尘的腿上,哑声道:“可是我爱你啊……我爱你啊,我还是爱着你的……没关系的,我真的不在乎那些,那都是我的惩罚,因为我做错了你,你可以惩罚我,怎么做都好……我们还可以继续在一起的……”

白一尘的表情看上去也很哀伤,眉头蹙着,微凉的手指穿过时亦南的头发:“我不……”

“你不是说……我们只会分手一次吗?”时亦南不想听他说出那句话,猛地抬起头来,拿出白一尘曾经说过的话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已经分手过一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是的,分手一次,我提的分手。”白一尘点头道,“但是以前的那次根本不算是分手,我没同意,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可是分手这种事,还是要双方同意才好吧?”

白一尘问他:“时亦南,你愿意和我分手吗?”

时亦南再也说不出任何挽留或是乞求的话了,他恍恍地望着白一尘,望着青年脸色哀伤又温柔的表情,忽然间就停下了所有的眼泪。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

这是他曾经坚信的事,就如同曾经的白一尘坚信他们是相爱的一样。

可他最后却提了分手,所以如今白一尘也提了分手,这一切不过都是命运的轮回,是他注定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所接受的惩罚。

而白一尘是那样温柔,还给了他告别的机会。

他当初离开时却是一声不响,任由所有悲伤与绝望犹如塌倒的大厦,在一夕之间伴随泪水和痛苦淹没白一尘。

如今,他也终于尝到了那种痛苦的滋味,它又苦又涩,大概是这世上最难喝的东西了。

“我……”

时亦南颤着唇,听着自己不受控的身体机械地说出那句话:“我愿意……”

说完这句话,时亦南有种连灵魂都被撕扯着脱离躯体的虚浮感,壁炉的炭火还在燃烧着,发出偶尔哔嘙的声响,在这微凉的雨夜燃出融融的暖意,而他头顶的吊灯倾泻下暖黄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明明周身的所有事物都那么温暖,时亦南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仿佛连身体里的血液都跟着冷下,几乎要将他冻死在这个夜晚。

白一尘望着他悲痛绝望的模样,轻轻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喃喃道:“别难过,我真的爱过你。”

“其实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不管是在军训时你给了我递了一瓶水的那天,还是在公交车上遇到时你借了我一把伞的那天,我都很开心,我希望能和你永远这样一直开心地生活下去……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走了。”

“我每晚喝的酩酊大醉,想要一直睡着,一直做梦,在梦里你会回来,会和我继续在一起。”

“很多人都在劝我不要再爱你了,我也知道我应该重新去爱一个人,可是我却觉得如果我爱的那个人不是你,那这一切就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些来不及告诉你的话,我还是想和你说一次。”白一尘贴着时亦南的额头,一字一句缓缓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会比我更爱你了。就像我说的,我只爱过你一个人,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但也不会再爱你了。”

“我也爱你……永远爱你,即使……”时亦南停顿了下,又艰难地继续说话,他的声音因为悲恸变得嘶哑无比,每一句说得都很痛苦,却很坚定,“即使我们分手了,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我也还是爱你。”

白一尘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抱着时亦南最后吻了他一次。

他们吻了很久,但只是唇贴着唇,这个吻一点都不甜蜜,能尝到的只是彼此苦涩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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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耳朵听什么你的白鞋,我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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