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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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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氏看着她,回忆着今儿个嬷嬷们的回禀,问道:“你今儿遇到少护国公,怎么扭头就走?他可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啊,”夏疏桐一脸懵懂,“当时我正在看花,他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就赶紧跑了。”

史氏点了点头,这个女儿性子向来些胆小,也容易害羞,这倒是正常,便又问道:“后来是遇到了秋二少爷?他没戴面具?”

“是啊,我有些害怕,还摔了一跤摔到屁股了,就让木棉背我回来了。”夏疏桐一脸懊恼道,“我下次再也不去花园了。”她直接将话说清楚了,免得史氏问个不停。

史氏不再怀疑,又听得她的保证,想数落也没话可以数落了,便轻轻“嗯”了一声。

晚间二人散步消食归来后,史氏带着夏疏桐在铺了秋香色团花软垫的榉木嵌云石三屏风罗汉床上说着话,命她的大丫环如云将针线篮拿来,说是要教她刺绣。

史氏是江南人,娘家之前还曾经开过布庄,她的绣艺十分精湛,那一手苏绣堪比宫中的绣娘。夏疏桐自幼便是沉得住性子的人,就喜欢安安静静地绣点东西,许是在刺绣这方面的天份还不错吧,史氏后来还教了她双面绣,几乎是对她倾囊相授了,还曾夸过她青出于蓝。

这会儿,史氏将榻几上的猴子抱桃烛台中的烛芯拨亮了些,从针线篮中取出了一个竹木小绣绷,手把手地教了夏疏桐一些基本的针法,准备让她先学着绣一个小手帕。

夏疏桐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看着粉色手帕上面绘好的茉莉花花样,又嘟着嘴巴,撒娇道:“娘,桐桐不喜欢粉色,我想要个蓝色的手帕,而且我不喜欢绣花,我想要绣条小鱼。”

因为夏疏桐方才针法学得很快,只教上一两遍便记住了,史氏心中是有些欢心的,便答应了她,明日再陪她好好挑块蓝色的料子,再给她绘条小鱼。

史氏还想她再练一下针法,夏疏桐这会儿却当着她的面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呵欠过后,一双桃花眼水盈盈,上眼皮轻轻垂着,这是犯困了。

史氏见状,也不勉强,命连翘进来伺候着她睡了。

连着七八日,史氏白日教她识字,晚间教她刺绣,很快便到了四月底的旬假。

北梁官员七日一休,休沐这日是为旬假。夏府家规,每逢旬假,四房都必须聚在一起用午膳,以增进情感。

夏知秋现任正三品的翰林院学士承旨,学士承旨是翰林院最大的官职,这半年来他主要负责科举,这个月适逢殿试后放榜,他忙得不可交加,以至于上次旬假都没休,是以夏疏桐自醒来后,还没有见过他。

前几日,新科三甲已经打马游街,赴过了琼林院,夏知秋这才渐渐空闲了下来。

食厅里,夏疏桐终于见到了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夏知秋。

夏知秋今年不过而立,五官英挺而不失儒雅,言行举止间早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有的是成年男子刚刚好的成熟稳重。秋氏随在他身侧,姣好的面容娇俏如新妇,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人身前,穿着鹅黄色绣桃花留仙裙的夏馥安笑得一脸天真,蹦蹦跳跳地小跑进来,花苞髻上缀着的赤金小蝴蝶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的,栩栩如生。夫妇二人看在眼中,满是宠爱。

夏疏桐垂下眼眸,有些受伤,明明她才是他们的女儿啊,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本来应该是她的,可是看到她爹娘现在这么疼爱夏馥安,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禁在想,夏馥安什么都比她好,以后倘若她们两个的身份揭露了开来,那爹娘会不会宁愿要活泼开朗的夏馥安,而不想要沉默寡言的她呢?

夏疏桐正低头失落着,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浑厚不失温润的声音,“桐桐?”

夏疏桐抬起头来,便见夏知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温和笑道:“头上好些了吗?可还疼?”

夏疏桐有些受宠若惊,低声道:“不疼了。”

夏知秋笑,朝她拍了拍手,和煦道:“伯父抱一下?”

夏疏桐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夏知秋的肩膀对她来说很是宽厚,像一座山峰似的,这座山峰平稳地拔地而起,使得夏疏桐整个视野都开阔了起来。她搂着夏知秋,头趴在他脖子上,心中满是欢喜,又有些害羞,这是她爹爹。前世他有没有抱过她,她不记得了,就算有,应当也是她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吧。

夏知秋轻轻掂了她一下,笑道:“比安安轻好多,桐桐平日里可要多吃点!”

夏疏桐轻轻“嗯”了声,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柔和,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轻轻“啵”了一下——她亲了他一口。

夏知秋被她亲得一愣,继而朗声一笑,亲切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她低下头来,有些娇羞,心中偷着乐,她亲了她爹爹一下。

夏知秋将她放下来后,夏馥安轻轻“哼”了一声,仰头抓着夏知秋的袖子,“爹爹,安安也要抱抱!”

“好!”夏知秋爽朗答应了,俯下身子一只手臂就将娇小玲珑的夏馥安抱了起来。

夏馥安一被他抱起,立马在夏知秋脸上重重“啵”了一下,亲完后,有些得意地看了夏疏桐一眼。

夏疏桐面色不变,一个小孩子的挑衅,她才不看在眼里呢。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夏知秋抱起的时候,确实就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一时间不免有些脸红。

她从小就没有爹,小时候去看花灯,她会特别羡慕那些骑在爹爹脖子上的小孩子,他们可以坐得那么那么高,一定看过自己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

夏疏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以后要是认回夏知秋,一定要让她爹爹给她骑一下脖子,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年纪还不是很大,还可以这样做吧。毕竟七八岁还不算太大,勉强可以这样做,可到了十一二岁,就是大姑娘了,谁还骑在爹爹脖子上啊,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了。

第5章 西席

菜上齐之前,四房的人都来齐了,大家纷纷就座。

夏府这一代,还在的三房都入仕了,俸禄极为可观,虽然府中的开销也不小,但整体来说却是绰绰有余的,是以他们在吃食用度上不曾短缺过,不奢华,只讲究。

今日的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八菜二汤,道道菜均是色香味俱全,是厨子们精心搭配过的,直看得孩子们食指大动。

用膳期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大家都安静吃食着,偶尔有晚辈小声地开口让丫环夹一下远处的菜肴。

饭毕,丫环们鱼贯而入,伺候主子们漱口,婆子们有条不紊地将残羹剩饭撤下。饭桌清理洁净后,丫环们又端了新鲜的瓜果茶水摆上。

这会儿是极为悠闲的时刻,窗外阳光正好,屋内明朗光亮,夏知秋和两个庶弟说着学问上的事,妯娌们几个话话家常,丫环婆子们则带着孩子玩耍,时不时喂一上几口新鲜的瓜果。

夏府的三房和四房都是庶出的,两房出自同一个姨娘,这老姨娘还在府中住着呢,身子康健着,不像夏疏桐的便宜父亲夏知冬,他的老姨娘是早就没了的。也因着这点,二房在夏府中人丁最为单薄,好在秋氏管家极为公道,不曾委屈过他们。

夏疏桐站在史氏的角度上,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当家的长房一直对他们这庶出的三房一视同仁。而且,以夏知秋和秋氏的为人来说,就算夏知冬不在了,也绝对不会亏待她们孤儿寡母,事实也是如此,那史氏为什么要把她跟夏馥安二个人调换呢?仅仅只是为了夏馥安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可是这样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前世的时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是以她外祖家护国公府的能力,许是调查出了一些真相,夏疏桐依稀记得当时长辈们的面色都有些怪异,对此讳莫如深。许是为了她好吧,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她,想到这,夏疏桐未免觉得有些可惜。好在这一世,时间还早,所有的当事人也都活得好好的,那她便要彻查出当年的真相,还自己、还有她的亲生父母一个公道!

夏疏桐下定了决心,收敛了心绪,看向了夏知秋。

夏知秋这会儿在和她的四叔夏达礼说着新科进士的事,夏达礼是做什么的夏疏桐不记得了,只知道品级虽比夏知秋低了好几级,却是个油水丰厚的官职儿。她四叔这个人是个处事圆滑的,夏知秋没了后,他后面一路升迁到了从三品的大官,成了夏府的顶梁柱。他的妻子洪氏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前世长房没了后,他们四房便当了家,三房的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老老实实的。

三房确实老实得紧,她的三叔夏知书现在国子监任太学博士,品级似乎比她四叔还低了一二级,人也比较迂腐;其妻柳氏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性子有些软弱。

夏疏桐看向了她的三婶柳氏,这会儿柳氏和史氏坐在了一块,二人手上拿着一个香包,似乎在讨上面的绣法,说得有些认真。

另一边,她的亲娘秋氏则在和她的四婶洪氏说着话,洪氏笑得有些夸张,脸色明媚。夏疏桐看了看摆在这二人跟前的新鲜荔枝,眼珠子转了一转,轻巧下了椅子,朝她们走了过去,望着粉彩缠枝莲高脚盘上这簇红彤彤的荔枝。

洪氏见她看着荔枝,便知她想吃,命丫环挪了一张玫瑰椅过来,亲自抱她坐了上去,又让丫环给她剥荔枝吃,继续和秋氏聊着天。

夏疏桐乖巧地吃着荔枝,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动作不出奇,可是连连揉,便引起了秋氏的注意,秋氏见她揉得眼睛都有些红了,忙按住她的手,俯下身来看她的眼睛,“怎么了?”

夏疏桐拼命眨眼睛,“桐桐眼睛疼。”

“眼睛疼?”秋氏抬起她的头,“怎么会疼?是进杂物了?伯母给你吹吹?”

“不是。”夏疏桐仰头看她,“晚上灯好暗,桐桐看不清东西,眼睛就好疼。”夏疏桐说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轻轻吹了吹。

秋氏和洪氏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青葱般的小指头上,只见白嫩嫩的指尖上,一点尖尖的红,像是针扎的。

“哟,这是怎么了?”洪氏道了一声,她这一开口,一旁正聚精会神聊着天的史氏和柳氏都看了过来。

“针扎的。”夏疏桐低声道,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桐桐不小心扎到手了。”这几晚被史氏安排着刺绣,她怕伤了眼,便一直低着头闭着眼绣,盲绣出来的效果还真如一个孩童般笨拙,只是昨夜一个没注意就不小心给扎到了手。

“你拿针做什么呀?”秋氏柔声问道。

夏疏桐眼角余光瞄到史氏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她,她便有些开心道:“娘亲在教桐桐刺绣呢!”说着做出一脸欢喜的样子。

“哟!”洪氏一听,朝已经抬脚走了过来的史氏道,“二嫂这么快就教桐桐刺绣了呀?不过她前阵子才摔了头,这不才刚好,也学得太快了些吧?”洪氏是笑着说的,言辞间便没那么犀利了。

史氏只是对之浅浅一笑,并无回答,过来搂着夏疏桐,一脸心疼道:“桐桐,手还疼?”

夏疏桐仰头看她,懂事地摇了摇头,“不疼了。”

史氏这才微微一笑,将夏疏桐抱在怀中,对妯娌们道:“我看桐桐这阵子闷在院子里,便想着教她刺绣打发一下时间,谁知道桐桐在这方面倒是挺聪慧的,上手极快,自己也绣得入迷,我便由着她了。”

洪氏听了就笑了,这是怕桐桐比不上安安,私下里先教着呢。

秋氏倒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道:“桐桐和安安也差不多该请西席了,我之前是想着,珊珊年纪小了些,怕她跟不上她们两个,便打算等着到了今年秋天再请。”夏华珊是是三房的嫡女,今年不过五岁,性子还有些怕生。

三房的柳氏听了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哪里能因为珊珊耽误了她们两个呢?大嫂你先请着便是。”

秋氏点头笑道:“等会儿我和夫君商量一下,过阵子看能不能请几位合适的女先生来教学,三弟妹如果不介意,可以让珊珊一起来学习。”大户人家,琴棋书画、插花女红这些都是要请先生们上门来的。

柳氏道:“我听大嫂的安排就是,不过珊珊这孩子,你也知道她这性子,怕生得很,就怕她学不好。”

秋氏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弟妹你别担心,珊珊年纪是最小的,到时定会让先生们多多照拂一下她。”

柳氏听了这才放心,笑着道了谢。

秋氏点了点头,又对洪氏笑道:“你们四房两个,有空让奶娘抱去,跟着启蒙一下也好。”他们前面三房连生了三个女儿,只有四房是儿女双全的,生了一儿一女,长女四岁,幼子不过两岁。

洪氏听了笑应了。

今儿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了,还有五日便是端午节了,妯娌几人又商谈起了端午节的事务来。

很快便到了午后,几房的人陆续起身,准备回各自院子午休去了。

三房四房走后,秋氏拉着史氏留了下来,秋氏柔声道:“我看桐桐方才一直在揉眼睛,只怕是这几日刺绣有些伤了眼。二弟妹,桐桐喜欢这个是好事,可是小孩子兴致一高,做事便不知分寸,你要克制着她一些,白日让她在光线充足些的地方练一练便好了,晚间可不能再让她绣了。”

史氏连忙道:“大嫂说的是,这事是我的不对,我疏忽了。这阵子我先让她好好休息,到时等我们府上请了先生来,再让她好好地学。”

秋氏听她这么一说就笑了,“你白日先教着桐桐便是,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绣艺,怕是从宫里请来的绣娘都不如你呢!”秋氏说着感慨道,“如果可以,我还想着请你来教教安安,就怕请不起你。”

史氏眼眸一动,温婉笑道:“大嫂说的是什么话,可折煞弟妹我了。不过,我的绣艺虽比不上那些绣娘,但教她们几个小姑娘一些简单的绣法倒也还能胜任。你也知,桐桐性子不活泼,我也想多陪陪她。”

史氏这话说得委婉,却也直白,秋氏笑道:“二弟妹你要真不嫌弃,那我可就要请你了。”

“哪有什么可嫌弃的?桐桐是我女儿,安安和珊珊都是亲侄女,我疼她们都来不及,定当是尽心尽力去教导她们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秋氏笑道,“有你教她们,我真真是放一百个心!”

二人聊得开心,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各自领着自己的女儿回了院子。

史氏牵着夏疏桐走在碧瓦红柱的抄手游廊下,母女二人各怀心事。

史氏因着到时可以与夏馥安有许多亲密接触的机会,心情愉悦,倒有些忽略掉今日夏疏桐给自己带来的不快了。

夏疏桐低着头,顺从地跟随着她,她本打算着,要是史氏因这事生气的话,她撒撒娇便是,可是如今看来,史氏的气已经消了。

前世的时候,府中请西席是差不多到秋日才请的,而且当时是请的外面的女先生来教她们女红,而今世之事,似乎随着她的举动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夏疏桐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个念头——

前世的时候,夏馥安的身边有一个极其忠诚的死侍,说他是夏馥安的心腹也不为过,此人能耐极大,武功很是厉害,当年便是他帮着夏馥安制造出一场毫无破绽的火灾让夏馥安假死的。

而这个人,是夏馥安小时候有一次路过西市断头台时买下的死犯。北梁有法,若死犯只是犯了死罪,而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那么北梁的百姓是可以用银钱从官府手中买下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的。

若她没记错,这个人似乎是今年秋天,她们姐妹几个刚开始上私学的时候才入的府。哦不对,当时门房来问的时候,夏馥安说了,这个人是她在端午……对!五月初五的端午那日救下的,只是救下后,这人就说要去办事,办完事才会回来。

当时夏馥安还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他就这样走了,一百两银子就这样没了,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当时夏疏桐听了,只觉得夏馥安出手真大方,一百两银子呢,居然拿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死犯。

在这之后,夏馥安便留下了那人,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夏逢生,让他在府中当了一个普通的护院侍卫,后来才慢慢地将他给提拔了起来。

这个时候,夏疏桐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如果……今世夏逢生没有被夏馥安救下,而是被她救了呢?

第6章 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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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王爷太凶残揽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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