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放学后，程惜第一次给妈妈撒了谎，她打电话告诉张芸，说晚上要去沈玉乔家里玩，晚点回来。

张芸一向也很喜欢沈玉乔，所以只是叮嘱程惜：“到了别人家里要懂礼貌，如果实在太晚了，也可以明天再回来，但是你得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这样妈妈晚上就不用一直等你回来了。”

程惜点点头，乖巧说：“我知道了。”她挂了电话。

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她知道安城艺术大学离这边很远，坐车过去大概都需要一个多小时，张芸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跑到这么远又陌生的学校去，毕竟她之前从来没有独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沈玉乔高兴地挽着程惜胳膊，嘟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她爱撒娇的性格，跟她看起来高挑成熟的外表不同，甜腻腻地说：“惜惜你最好了。”

程惜被她肉麻得起一层鸡皮胳膊，嫌弃地立即用手背擦了擦，说：“你肉麻死我了。”

站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沈玉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进去，沈玉乔向司机师傅报地址：“去安城艺术大学。”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人，他好奇地往后看了看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女生，询问：“这开过去要很晚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跑去那么远做什么？”

沈玉乔骄傲地回答：“去看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司机有些疑惑，不过随即想起来，“我们安城艺大的音乐系，在全国都名类前茅，那里是出了很多有名的歌手，很多人出名后，确实会跑回来母校开演唱会。”

“不过，”司机惊讶的是，“你们两个小孩也追星？”

“哼，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开你的车吧。”沈玉乔除了程惜，面对其他人时会有点大小姐脾气，被司机问烦了，她直接不耐烦地说。

司机也识趣，后面都专心开车不问话了。

两个人坐在车后排，有些百无聊赖，还好沈玉乔身上带了耳机，她用自己手机放了歌，插上耳机，然后将一边耳机递给程惜。

程惜伸手接过来，她第一次撒谎，又第一次没有家长陪同，跟好朋友独去陌生的学校，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耳朵里听着音乐，心情才慢慢舒缓下来。

车子在路上快速行驶着，不时地有些摇晃。

一个半小时多以后，车子终于在安艺大的路边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看了一眼计费表，对着后排两人说：“总共一百二十块。”

这个数字在程惜听来有点惊讶，她没想到打车过来，竟然要这么多钱，但沈玉乔似乎已经习惯，她不紧不慢地取下书包，然后从里面翻找钱。

但是她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脸色却突然变了，侧过头一脸不好意思地问程惜：“我好像今天忘记带钱了，你那边有吗？”

程惜一僵，她身上带钱了，但是也只有二十块，是每天上下学坐公交用的，她立即将上衣兜里的钱取出来，给沈玉乔说：“只有这么多了。”

沈玉乔这下才有些慌了，她平时从来不缺零花钱，但是因为经常上下学是家里司机接送的，所以她偶尔会忘记书包里带钱。

她拿着程惜给的二十块钱，咬了咬牙，递给司机说：“我们就只有这么多了。”

司机皱眉，又扫了扫两个小女生几眼：“这点钱怎么行，这都不够我来回烧油钱的。”

沈玉乔脸色有些发红，她将二十块钱收回来，她平时大小姐归大小姐，但当然也知道这点钱肯定不行。

她咬了嘴唇，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师傅你稍微等一会吧，我给我哥哥打个电话，他就在这个学校里，我让他出来付钱。”

司机师傅一副不太信任的样子回头看她，说：“行，那你打吧。”

沈玉乔电话打过去，第一次没有人接，第二次响了很久，她脸色顿时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程惜也跟着紧张不已，万一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那她们两个可怎么办？

就在第二次电话即将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起，声音听着有些微喘地问：“喂小鬼，怎么了？”

“我……我在你们学校外面，你可不可以出来，帮我付下车费？”沈玉乔很紧张窘迫地说，手指搅着她的衣服边角。

“你在我学校外面？”许乐湛很惊讶地问，随即语气冷了一下，“你自己跑过来的？”

“哎你别问了，总之、总之你快点出来！”沈玉乔慌乱地说完，挂了电话，似乎是生怕对方生气骂她。

程惜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许乐湛叫沈玉乔带朋友来捧场，而是她自己非要偷偷跑过来。

程惜顿时觉得尴尬。

但是不等她生气，沈玉乔已经转过头，小声地对她道歉道：“对不起惜惜，我骗你的，是我非要过来，又想让你陪着我。”

“……”程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希望许乐湛一会过来的时候，自己能变透明，让对方看不见才好。

时间艰难地过了大概七八分钟，终于听到沈玉乔那边的车玻璃被人敲了敲。

车玻璃滑下来，沈玉乔看了一眼对方，立即又将车门打开，她下了车，十分委屈地说：“表哥你终于来了！”然后就想往对方怀里钻，却被推开了。

“师傅多少钱？”

程惜听见那人低沉迷人的嗓音问。

“一百二。”司机看了一眼来人，伸出手指比了一下。

“好。”许乐湛从裤兜里掏出钱，弯腰给他递过去。

程惜这时候也立即从车上下来了，她跟沈玉乔站在了一起，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出租车开走后，原地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许乐湛回头，目光冷淡看向站在那里，低着头的两个小女生。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伸手敲了一下沈玉乔的脑袋，脸上看着有些生气，但竟然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说：“走吧，既然来了，那就跟哥哥进去。”

沈玉乔惊喜地抬头问：“你不生气？”

许乐湛没再理她，兀自走在前面。

沈玉乔忙拉住程惜的胳膊，两人步子跟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路两旁的路灯打开，暖橘色的灯光照下来，在地上照出前面人的影子。

程惜目光微向前移，看着地上许乐湛的影子。

只是忽然，影子停了下来，程惜也慌忙停住脚步。

许乐湛表情无奈地看了看两个还穿着校服的小女生，语气淡淡：“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下。”

“好……”沈玉乔见许乐湛像是生气了，这会也蔫了下来，无精打采的。

许乐湛离开后，没一会就又回来了，他手里提了一大袋零食，里面还有饮料。

他将那一大袋零食丢给沈玉乔，说：“离演唱会结束还很早，你俩饿了就先吃这些，等会结束了，再带你们去吃饭。”

沈玉乔抱着零食，撇撇嘴：“好吧。”

到了学校演唱会的场地里，许乐湛给她们两个安排好了座位，就离开了。

这里是露天的场地，但是场地的布置，却令程惜跟沈玉乔两个人都很惊讶。

舞台装扮得很豪华，现场摆着巨大的led屏，还有璀璨的舞台灯光，以及坐在她们周围来参加演唱会的人，也比她们想象中多很多。

坐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程惜恍然有种自己真的来参加大明星演唱会的感觉。

沈玉乔将之前许乐湛给的那一大袋零食，分享给程惜。

程惜手里接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两人放学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她这会也是真的饿了。

沈玉乔又开始小声地对程惜说了句对不起，并且认真开始悔过，她不应该骗程惜，也不应该不提前说一声，就贸然跑来这里找许乐湛。

程惜来之前有些迟疑，甚至就在她还没坐到演唱会现场的时候，她都在懊悔，可是现在，真正坐在这里之后，也许是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她忽然觉得很开心。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现场听过演唱会。这次是第一次，她忽然对今晚接下来的时间，充满了期待。

程惜笑了一下，对沈玉乔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生气了。”

虽然刚才一路上，她都像是个透明人，局促、尴尬，但是坐在人群里，她忽然就放松下来了，觉得今天这一趟来得很值。

程惜跟沈玉乔被安排在第三排的位置，坐在她们周围的，大都是安艺大各个院系的学生。

周围吵吵嚷嚷，程惜跟沈玉乔两人也低着头，在不断地嘀嘀咕咕着。

忽然，现场的灯光全灭了，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正当程惜跟沈玉乔都对黑暗有些紧张害怕的时候，蓝色的舞台灯光却又渐渐很有层次地亮了起来，她们面前的舞台上，缓缓地传来了乐器的声音，舞台背景巨大的led屏也亮了起来，上面播放着流动的星空背景。

随后，一道深情低沉的嗓音，缓缓在舞台上响起：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

现场的女生忽然疯了一般尖叫：“许乐湛——”

程惜在这一刻，她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朝着舞台中央的人看去。

台上的许乐湛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微微往下打开了两粒，脖子上带着一条很富有金属感、很酷的银链子，下身穿着工装裤跟黑色的军靴。

头发还是上次家长会时候见到的那般，是贴着头皮的平头，可这非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还反而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深邃凌厉，左耳上带了一只很酷的银色耳钉，浑身上下都透出冰冷又痞气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英俊到犯规的恶魔，他在无形中抓紧现场每个人的心脏。

程惜很喜欢听歌，许乐湛唱的这首歌也是她平时很喜欢听的一首。

许乐湛唱歌有着很强的个人风格，所以他唱出来的感觉跟原唱很不同，深情中又带着洒脱随性。

程惜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将这首歌唱出这样的感觉，她耳朵里瞬间全被许乐湛的声音灌满，目光也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的人，不用再像平时那样害怕自己紧张被发现，有着周围人群的掩护，她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

舞台上的人耀眼而又璀璨，他仿佛就是这一方小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在为他而欢呼尖叫、为他而燃烧心中的炽热。

只是忽然，那个世界的中心，他目光不经意般地朝程惜这边扫了过来。

程惜猛然一僵，刹那间，她心脏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