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拘魂灯
“你妹妹玩够了，自然就回家了。星泽仙友何苦忧心？是怕她被欺负了吗？”喝了酒，无妄的心情不错，主动和少年聊起来。
提到妹妹，星泽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我是怕她在外面欺负别人。我那个妹妹……”他尝试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是失败了，“哎，寻常人欺负不到她。”
“那还担心什么呢？”
“天宫规矩多，人多眼杂，容不下她这样的任意妄为。”
“那看来，令妹不适合在天宫生活啊。”
他兄妹二人生在天宫，长在天宫，从未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在天宫生活。如今无妄这样一说，倒让他一时语塞了。
“是啊。可那终究是，多少仙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去的地方。”少年语气中有一些无奈和迷茫，一下子像是老了五万岁。
两人相顾无言。
天色渐晚，无妄看了看天，道：“他们走了。”
少年起身，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回到天宫，宫门外有个男仙正焦急的踱着步。看到他的身影，立即大喜过望的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少年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问道：“星泽，找到澄宁了吗？”
“小殿下自己回来了，现下估计歇下了。”
“歇下？她是怕见我吧。”
星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小跟着太子一起长大，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青玄太子怒气冲冲的走到自己妹妹院前，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星泽，她去魔界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星泽点点头。这时他才发现，他的主子受伤了。
“殿下，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无妄泉的治伤效果不错。”
“无妄泉？殿下，你去无妄宫了？”
青玄点了点头。
星泽两眼放光：“殿下，无妄宫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特别大特别不一样？那可是六界唯一的上神啊。无妄上神是什么样的？”
青玄被他连珠炮式的问题问的头疼，回想起无妄宫，他说：“是挺不一样的……”
简直就是郊野公园。青玄暗忖，不禁抚了抚额角。
他想起史书上的描写，不禁产生了一个念头。他问星泽：“仙界的那本《六界史鉴》，不会是你父君编纂的吧？”
“是我父君写的啊。殿下怎么问起这个？”
青玄眼角一抽。
星泽的父君成文仙君是个史官，年轻时在妖族乱战中见过无妄上神战无不胜的飒爽英姿，从此沦为无妄上神的迷弟，回来呈交天庭的《妖族乱战记》里，一半篇幅都用在称颂上神。受到父亲的影响，星泽从小也是一个无妄迷。
青玄叹了口气，难怪《六界史鉴》中对无妄宫的描写如此离谱。偶像滤镜真可怕。
青玄觉得有必要矫正一下自己这个发小对无妄宫的错误认知。
“星泽，去找酒仙要两坛好酒。过几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无妄宫。”
无妄宫在六界中，是一个知名的烧香景点。
在人界，有愿望的时候要拜神仙。在仙界，有愿望的时候要拜高庙。在魔界，有愿望的时候拜魔神。在鬼界，有愿望的时候拜鬼庙。但如果你的愿望难度太大，拜这些都不灵的时候，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去昆墟境拜无妄宫。
只要你能找得到无妄宫，那么，带上两坛好酒，虔诚祷告，向无妄上神诉说你的愿望。无论你是人是仙是妖是魔是鬼，都有一定机会获得上神的帮助。
虽然这个机会，非常的渺茫。但这并不妨碍无妄宫门外酒坛林立，酒香四溢。
此时，无妄宫外跪着一个女子。她是一个半妖，来求无妄上神救救她的人族母亲。
她在宫门外跪了两天两夜，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三天的时候，两个来替主人送还愿酒的夜叉看到了她，被半妖的姿色迷住了眼。
“小娘子跟我们走吧，上神闭关呢，听不到你的祈求。”
他们这一吵，倒是把睡了许多天的无妄给吵醒了。
无妄看了一眼那个半妖，眼中动了一动。
然后，她点了一只香。不多时，烟雾中浮现出一张白皙俊美得让人想犯罪的脸来。
烟中人慵懒的睁开眼，笑道：“我的好无妄，怎么想起我来了？”
“逍遥殿主的拘魂灯，找到了。在一只半妖身上，你要亲自出动吗？”
对方敛了笑意，有些不耐道：“我闭关呢。”
“你怎么也闭关了？受伤了？”
对面人白了她一眼：“除了你，六界谁能伤的到我？”
“那就好。”
“行了行了，别耽误我闭关。拘魂灯在哪儿？我让遥遥自己去取。”
“在无妄宫门口。诶，你等等——”
无妄看到了门口又来了新人，然而她前半句刚说完，那支烟就消散了。
对面人显然是个急脾气。
来的人正是仙界太子青玄和星泽。
青玄上次来无妄宫，没有走正门，因此初见到宫门外五花八门的酒坛时，有点震惊。
想来仙界酒仙看到这么多酒，也要自愧弗如。
“传闻无妄上神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酒。这些酒应当都是受过她照拂过的众生送来的。”星泽解释道。
青玄不禁忖道：按这个酒坛的数量来看，她还真是照拂了不少啊。
及至门前，青玄看到了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
他想都没想，拔剑便上去了。
夜叉是鬼族，他不便出手，便只是教训了一下将两人赶走了。只是那半妖不肯离去，但若将她放在这儿，只怕还要有事。
“姑娘，无妄上神云游去了，你在这里，等不到她的。”
半妖摇头：“那我等上神回来。”
青玄见劝不动她，想了想，道：“我是仙界太子，和无妄上神是朋友。姑娘，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去。如果上神回来了，我立即去通知你，可好？”
半妖有些迟疑，正要反驳，青玄又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又如何救你母亲呢？”
他这话说在了关键上，半妖终于算是同意了。
青玄冲星泽点了点头，示意他送这半妖姑娘回去。
他这一举一动，一分不差的，全落在了无妄眼中。
“甚好。我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手下，能省不少事。”她抚着小白柔软的白毛，自顾自道。
言语间，青玄已出现在她的面前。
“项仙友，我带了几壶酒给你还有无妄上神，我不懂酒，但听酒仙说是仙界顶顶好的酒。多谢仙友前次相助之恩。”他又行了个礼。
无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次他的衣着与上次有大大的不同，镶玉坠珠，好不尊贵。
是仙界太子的服饰。
“我乃仙界太子青玄，前次有所隐瞒，实是情势所迫。我妹妹澄宁帝姬误闯魔界，我又与魔界殿主交手，这些事，说小可小，说大，却太大了。诚非有意相瞒，望仙友海涵。”他又行了一礼，言语间十分诚恳。
无妄看着他，心中了然道：原来是三万年前那个孩子。难怪结界对他无效。
“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如此坦率，对小仙信任有加，是小仙荣幸。”
青玄笑了笑：“你的无妄酒，酿的怎么样了？”
“在窖池里，还要一个月差不多。到时候给殿下带两坛。”
“我不会喝酒，怕是浪费了。”
“那我酿两坛淡些的，喝起来和无妄泉水差不大多。”
青玄道了谢，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项仙友可知上神何时能回来？”
“殿下是为了那半妖？”
“仙友看到了？”
无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道：“上神不会帮她。她母亲命数已尽，该往生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她又看着青玄道，“殿下也不该帮她。”
青玄有些吃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妄。
“她为了救她母亲，偷盗了魔界圣器拘魂灯。”无妄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来的晚没听到。”
青玄想了想，随即道：“因为这个，我就应该看着她被人欺辱吗？”
无妄看着他，少年眼中隐有火光，彷佛随时会凝成一柄刀。
他在无意识的释放自己的仙威。
此时他面前的人若是星泽，早已讪讪住嘴退开了。但此刻，他面前的这个小仙，竟能无所畏惧的回看着他。
他的威压，她彷佛感觉不到一样。
青玄这才发现，项晚尘的眼睛很好看，她的眼中古水无波，干净，澄澈，却没有光芒。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她的妄念违背天道，为此妄念又偷盗重宝，遭天谴不过是种因得果。”
“人无完人，谁都会犯错。但恶行便是恶行。就算她合该遭天谴，也不该是这样的天谴。”
无妄想了想，缓声道：“殿下拂去桌子上的灰尘，是为了让桌子舒服，还是为了让自己的眼睛舒服呢？”
青玄听明白了她话中所指，朗声笑了笑，随后道：“为了让六界更干净。只要是我能擦去的灰尘，我都会去擦。”
无妄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个回答，也莞尔一笑，不再与他争论，反而饶有兴趣的问他：“这是殿下修行的动力吗？”
青玄第一次看到她笑，竟看的愣怔了。
他自幼在天宫的女人堆里长大，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但从没有谁的笑容，像这个笑容一样牵动他的心。
项晚尘笑的时候，他感觉，有阳光刺破了漫天阴霾。
“是。为了能帮助更多的人，我想变得强大。”青玄回答道。
“那殿下可要好好努力，世人的愿望是无穷无尽的。”无妄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