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秋风萧瑟,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点湿气的轩王拢了拢外衣,等待着闻鹫的回答。
他这三个问题,每一问都充满了诱导性,只要闻鹫敢答,他就有把握弄清闻鹫对安庆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奈何闻鹫根本不上套,转而反问了一句:“轩王妃呢?”
胜券在握的轩王被问得眼神飘忽了一下。
“我听说她当时也在。”闻鹫转身看了看书房附近的布局:“我去找她?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歇下吧?”
轩王妃不同寻常女子,他们仨小时候待一块经常有种兄弟三人的错乱感,轩王也知道闻鹫更多时候是把轩王妃当成男子,所以并不会因为他们俩接触就吃醋,但这会儿真不行。
轩王被戳中软肋,只能放下自己那些手段,向闻鹫坦言:“安庆和人打架的时候,把自己弄伤了。”
闻鹫一愣:“她?和人打架?”
轩王:“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轩王骑不了马,就一直在草场那边等妻子和李余回来,期间他推着轮椅到处闲逛,看看风景,亦或趁着天气不错晒着太阳看会书,就很惬意,半点没有因为被丢下而感到不适。
直到妻子带着李余回来,他才知道李余在林子里和十公主动了手。
“打架……真有她的。”闻鹫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想起自己这趟出去是办差去的,回来了还没跟皇帝汇报,就对轩王道:“打扰了,我还有事在身,告辞。”
轩王愕然,推着轮椅追了几步:“你不担心吗?就不多问几句?”
闻鹫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打赢了吗?”
轩王:“……”
轩王见闻鹫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无奈道:“赢了,她把小十从马上扑下去,压住就是俩巴掌,一边打一边骂,把小十都给吓懵了。”
闻鹫一脸嫌弃地看着表述错误的轩王:“她这不叫打架,叫打人。”
轩王又一次被闻鹫气得哽住,闻鹫却来了兴致,问道:“她都骂什么了?”
轩王懒得伺候闻鹫,倒车要走:“自己找人问去。”
闻鹫上前一把按住轮椅扶手,让他把话说完。
轩王用力推了推手推圈,轮椅纹丝不动,心道:不气不气,谁让我当初眼瞎,非选他做伴读呢,现在打又打不过,这就是命,苦起来拦都拦不住。
轩王安抚好自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小十不知道发哪门子疯,突然拿箭射安庆和小十一,但是没射中,射树干上了。小十那一手双箭齐发是打小练的,还曾被父皇夸奖过,这次失了准头,多半是因为心慌手抖。”
“小十一气得险些就拿箭射回去,至于安庆……”轩王停了停,道:“她突然挥了马鞭,骑着马就朝小十冲了过去。惊羽当时在拦小十一,没拦住安庆,她一直以为安庆发疯最多就是说说旁人听不懂的话,没想到安庆能这么不要命。
“之后两人的马撞上,安庆把小十扑到在地,落地后滚了几圈蹭伤了手背,爬起来一边朝小十脸上扇巴掌,一边骂……
“骂小十毒,对自己的弟弟都能下死手,还骂小十废物,这么近都射不中。”
轩王一直看着闻鹫,发现闻鹫在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闭了闭眼。
轩王敏锐道:“你说她那后一句,是说的疯话,还是真的在遗憾小十没射中她?”
夕阳渐沉,还未点灯的廊下光线越发昏暗,闻鹫安静了小一会儿,突然道:“十公主这一箭要是射中了她,她大概能高兴死。”
轩王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她心存死志?”
若是如此,轩王大概能明白,闻鹫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李余了。
闻鹫的母亲,也是自寻短见离开了人世……
闻鹫转身离开,走前最后又说了句:“再拜托你一件事,等我回了北境,你稍微看着她点,别真让她把自己弄死了。”
轩王看着闻鹫离开,等到下人来挂灯,他才推动轮椅,离开书房。
回到卧房门前,轩王突然顿了一下:不对,想要寻死的人何其之多,也没见闻鹫这么在意过谁,所以安庆对他而言,应该还是与旁人有所不同的。
就是不知道,这点“不同”是多是少。
轩王突然有点心累,深刻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挑了个伴读还是挑了个逆子,怎么婚姻大事都要帮着操心一把,生怕人没牵没挂突然就战死沙场了。
卧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身穿寝衣长发披肩的轩王妃奇怪地问他:“怎么不进来?”
轩王见到妻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嗯、嗯。”
轩王妃将他推进屋内,不再像过去三年那样小心翼翼,做什么都先询问他的意见,而是直接伸手摘了他刚束上的发冠,替他把还带着些水气的长发散开,用布一点点擦干。
轩王任她施为,僵硬而又乖巧的模样看得轩王妃心痒,低头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关于轩王的心态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轻松,夫妻之间的氛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一切还要从两人刚回到永恬居说起。
十公主意图射杀手足,安庆撞马打人,这事不可能闹不到皇帝面前。
轩王妃作为旁观者,简单公正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就被皇帝允许离开了楠木殿。
她和轩王一起回到永恬居,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的时候,轩王突然对她说:“你骑马打猎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
若是之前的轩王妃,一定会为了安抚轩王,说出“我和你在一起更开心”这样的话,但有了李余的提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当然开心,你呢?把你一个人放在那等我,是不是太无聊了?”
轩王看着屏风后面的轩王妃,摇了摇头:“不会,我也很开心。”
轩王妃纵马驰骋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三年来轩王妃不是没有骑过马,但都避着他,尽量不让他看见,免得他多心。
轩王垂下视线,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还要自私多久?
得到答案的轩王朝轩王妃唤道:“惊羽,我们……和离吧。”
音落,整个房间一片死寂,轩王却只觉得解脱。
屏风后的安惊羽停下动作,许久才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小时候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轩王搭在手推圈上的手用力握紧。
安惊羽告诉他:“你说你要娶我的时候,我就在你们靠着的那棵树上,你们说什么,我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虽然那会儿我们都还小,但你从未改变过心意,就像你说的,即便长大了我比你高,你也还是娶了我。”屏风后的安惊羽声音渐渐沙哑:“这些年是我犯蠢了,早该想到的,你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又怎么可能觉得我如往常一样会伤了你的自尊心呢。”
轩王不愿再听下去,不愿听到安惊羽说自己是如何为了他而去改变的,他推动轮椅想要离开,屏风后突然传来安惊羽极为霸道的一句:“我让你走了吗?”
熟悉的语气让轩王下意识就停住了动作,安惊羽从屏风后面出来,换衣服换到一半的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因为身材太好,敞开的领口堪堪遮住要点,可她却半点都不觉得羞涩,一步步走向了轩王:“以前你打不过我,我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把你堵在墙边,只要闻鹫不找过来,我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现在……”
安惊羽在轮椅旁停下,弯下腰把手摸到了轩王大腿上,在他耳边道:“你以为会有什么区别吗?”
轩王扭头看向安惊羽,却忘了两人现在离得有多近,唇瓣触上后,安惊羽的另一只手覆上轩王的后脑勺,不让他退开。
时隔三年,安惊羽久违地用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节奏,强势到近乎伤人自尊,去搜刮那每一寸属于她的领土。
初秋的凉渐渐染上燥热,回过神,险些窒息的轩王仰着头,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鲜空气。
轩王妃只给了他喘息的距离,并未退开,甚至还咬着他的唇骂了句——
“和离?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