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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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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的花样也频频出新, 皆是新颖别致,而且只此一家, 别无分号, 价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可即便如此, 也供不应求。

郡里不少富家媳妇小姐见了面, 彼此互相攀比着身上的穿着,若是穿了清风阁的衣裳,至少平填了三分雅致和灵气,自然会比旁人更出风头。

燃着两个炭盆的绣室,温暖如春, 何逸清揉了揉眼睛, 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天越来越冷了, 清风阁里换上了一批厚实的冬衣, 夏秋两季畅销的云肩也被暂时收进了库房。何逸清闲来无事, 又想了一个实用的玩意儿——手笼。

把一块毛皮或棉花缝成一个两头通的直筒, 手可以从直筒两头探进去, 握在一起, 十分保暖。为了不显简陋和单调, 再在直筒上缝上一块绣了图案的布片,立刻变得精美起来了。若是拿出去卖,想必很受欢迎。

何逸清自己绣了几个不同颜色的,剩下的便都让绣娘来干了。

水獭皮、紫貂皮、狐狸皮和兔子皮再加上丝绵缎子,用纯白以及五彩丝线勾勒出松树白鹤、玫瑰蝴蝶、鸳鸯荷花、夜莺海棠、富贵牡丹、梅兰竹菊等图案,十分华贵。

何逸清数了数自己做的,想着该如何分配,“给云昭姐一个,淑宁姐一个,月琪姐一个,还有......”

何逸清微微愣了一下,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找出了一匹月白色的布料,纯白中透着淡淡的蓝,如碧洗的天空一般纯净,又如法炮制了一个手笼。

这是送给顾公子的,权当感谢他照顾安哥儿了。

“吱呀”一声,玉枝推开绣房的门,扫了眼在认真做针线的绣娘们,轻轻走到何逸清的旁边,小声道:“小姐,外面来了个难缠的客人,纠缠好一会儿了,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什么?”何逸清眉头一挑,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吧,我们出去瞧瞧。”

穿过院子和天井,何逸清来到了前厅。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富贵的妇人带着两个丫鬟在铺子里挑挑拣拣的,瞧着很不满意,面露嫌弃之色。而沈氏则抱着一件衣服一脸为难地站在那儿。

这个妇人约莫四十来岁,一头乌发中夹杂了不少白丝,梳着高高的发髻,头上带着黄金镶翠玉的簪子及两朵小儿拳头般大小的金花,黄金嵌红宝石耳坠,身着绛紫色直筒袍,两只手上手腕上还分别戴着一只拇指宽的金钏。

这身打扮要搁何逸清来说,那就是十分违和,不伦不类的。戴了好几斤的金子在身上,深怕旁人不知道她有多富贵。

何逸清的眼神暗了暗,上前问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衣裳?”

沈氏见到女儿过来了,也着实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害怕,实在是这位夫人太难缠了!

这位夫人一进店就一脸高傲地让沈氏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拿出来,沈氏这几个月来,这种客人见到的不少,依言拿了几套,只可惜她都不满意。嫌红色紫色棕色颜色老气,粉色绿色杏色的颜色又太花。

沈氏心里嘀咕,这几套都是郡城里夫人小姐们最受欢迎的颜色,既大方得体又精致耐看,即显朝气又显精神,怎么会显得老?

那妇人一脸嫌弃,皱着眉头道:“我本以为近来小有名声的清风阁有些新奇的玩意儿,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瞧着都是些普通货色,还没我家丫鬟做的好看呢!”

何逸清仔细地打量着这妇人身上普通的直筒状袍子,再看了看自家铺子里挂着的衣裳,不由得两眼望天,翻了个白眼。

何逸清心里一动,突然道:“夫人别急,您若是觉得这些普通,那我们还有更好的,只是这价钱嘛......”

那妇人一听,快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然后爽快道:“只要让我满意了,价钱不是问题!”

何逸安看着这个妇人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顿时疑窦丛生。奇怪,主子做决定前看丫鬟做甚?

何逸清带着疑问进屋去拿了两套衣裳出来,这是给云昭姐的娘林夫人量身定制的,前前后后做了一个多月呢!

“夫人请看。”

一袭绛紫色的绣金蔷薇纹水貂袍,领口用金丝线勾边,袖口绣着暗色的牡丹,腰间系着紫色嵌宝石锦带,看起来十分华贵。

那妇人一见,眼睛都放光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何逸清却一个闪身避开了,笑问道:“夫人可满意?”

“满......哼,还算凑合吧!”那妇人嘴上不以为意,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这件衣裳。

“这衣裳还算差强人意,倒是勉强配得上我。”

那厢何逸清不禁意间瞥到了这个妇人的手,心中的疑惑更加大了。这位妇人眼角长了不少皱纹,额头也不光滑,皮肤虽是看起来细白,但涂了一层厚厚的粉,看不真切。只是这手......

关节粗大,皮肤暗黄,每一根指头都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显得粗糙得很,一点也不像别的富家夫人的手那样白净、柔嫩而富有光泽,倒像是经常干粗活的人的手。而这妇人身后的两个丫鬟的手都比她要白净光滑。

一个看起来十分富贵的富家夫人的手为什么会是如此呢?

莫非是......

想到此,何逸清掩去眼中的冷意,笑言:“夫人您的眼光真好,一眼就看中了咱们铺子里最贵的一件衣裳。这件衣服可要一千两银子呢!”

“什么!一千两银子?!”

看着这妇人脸上都收不住的惊愕之色,何逸清轻笑一声,“当然了!不过对于夫人您来说,这一千两也算不得什么。”其实并不用一千两,这只是何逸清假报吓吓这个妇人的。

那妇人闻言,干笑一声,眼神又不自觉地瞥向身后的两个丫鬟,“那、那是自然。”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接着在店里像模像样的挑选起来,“你先放着吧,我再看看,这衣裳我也不是那么的喜欢。”

“哦?”何逸清意味深长地嘘了一声,可把这个妇人臊得够呛。

“那夫人您随意?”

一旁的沈氏也看出了点门道,原来这妇人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刚想开口,却见女儿轻轻冲她摇了摇头,沈氏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妇人随意“嗯”了两声,又转悠了两圈,然后在铺子里顺手拿起一件十几两的衣裳结了账,临了出门还丢下一句“也没什么稀奇的,下次有了更好的我再来。”

何逸清望着这三人远去的背影,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秋水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

有意思,一个假冒富贵人家的妇人,两个富贵人家的丫鬟,上门挑衅,这背后指使的人又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何逸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事儿,还没完!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阴谋就尽管使出来吧!

第42章 陷害

接下来的几天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那主仆三人也并没有再上门,何逸清见状, 心里也不禁泛上一丝疑惑,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转眼到了月底, 清风阁照例停业一天, 何逸清正坐在铺子里核账,玉枝在帮她查验铺子里挂着的衣裳。这本应该是何父和沈氏的活计, 但今儿他和沈氏去周月琪家的绸缎庄谈生意去了, 何逸清便轻车熟路地接了过来。

“一千......一千七百一十六两。”何逸清又核算了一遍, 发现无误, 便记了下来。这个月的收入比前两个月少了将近五百两银子,但也算是不功不过了。

何逸清也早有预料,一是因为秋冬天冷,衣服换得不如往日勤快,添置新衣服的人就少了;二是因为秋衣冬衣制作成本高, 上好的棉絮, 各类皮子都不便宜, 自然赚得比以往少了些。

突然, 何逸清听见外面隐隐有嘈杂之声传来, 便问玉枝:“你听见了吗?外面怎么这么吵?”

自打入了冬, 何逸清便让人在清风阁的大门上装了厚厚的门帘子防风, 这会儿自然是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

玉枝自然听见了, 掀开门帘出去看了看, 厚重的门帘一掀, 一股冷风袭来,还有夹杂在风中的熟悉的声音。

玉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小姐.....”

何逸清睨了她一眼,“别吞吞吐吐的,发生什么事了?”话虽然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隐约的猜到了几分。

玉枝便道:“前些天那对奇奇怪怪的主仆又来了,她们手里还拿了一件在清风阁里买的衣裳,上面破了好大的一个口子,她们非说是咱们做生意不诚信,拿差的料子糊弄她们,这才导致轻轻一碰就坏了。奴婢看她们的周围还围了不少人,而且越来越多了。”

何逸清闻言,冷笑一声,“老套的把戏!先把她们请进来再说吧!”

玉枝一脸为难,“奴婢已经说了,但那夫人偏不肯,非得让小姐您出去跟她当着众人的面对质。小姐您要出去吗?”

何逸清一言不发,走到门口,把厚重的门帘子掀起一条缝来,悄悄往外探去。

“大家看看啊,现在还不敢出来,我看她们是心虚了!如若不然,怎么不敢出来跟我当面对质?”岳四娘,也就是那贵妇人一脸愤懑地说道,听着有不少人应和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何逸清嗤笑一声,看了眼外面围着的人群,放下门帘,又重新坐了回去。

玉枝一脸担忧,“小姐,您不出去瞧瞧吗?奴婢看那妇人越说越不像样了,外面围观的人也不少,照这么下去,恐怕于清风阁的名声有碍。”

何逸清老神在在地说道:“不急,我还嫌外面的人不够多呢!先让她们在外面多吹会子冷风醒醒脑子吧!”说到做到,何逸清又多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玉枝忍不住又瞧了瞧,“小姐,外面的人可越来越多了,都是来瞧热闹的。”

何逸清拢了拢头发,起身道:“差不多了,走吧,出去会会她们。”

何逸清一出门,就感觉到了几十上百道目光,她浑然不惧,看向岳四娘,轻笑一声,明知故问道;“不知这位夫人在此可是有事?”

岳四娘用一只暗黄粗糙的手拎着衣服,高声说道:“自然是有!我问你,这见衣服可是你家的?”

何逸清瞥了一眼,故作迟疑道:“这.....远看着不真切,可否给我看看?”

岳四娘哼笑一声,一把将衣服扔了过来,“可别说我讹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你家的。”

何逸清一把接过衣服,一上手就感觉到了不对,这缎面也太过于柔软了!

这批做衣裳的绸缎是和周月琪家订的,全都是今年的新款,众所周知,刚织造的绸缎是生丝的,表面上了一层蜡 ,所以摸起来手感比较硬,一般用来做衣裳都会加柔软的丝绸与软缎做内衬。

而这件衣服的缎面明显是去除过表面的蜡,所以才会变得柔软脆弱,行话称这叫“练白”。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

何逸清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嘴上应道:“没错,这是我家卖的衣裳。”

岳四娘嗤笑一声,“好生奇怪,自家的衣裳都认不出来,还要摸上半天才确定。莫不是......心虚了吧?”

岳四娘并不担心自己做的小手段会被辨认出来,毕竟不是织造的行家,谁会知道“练白”这一说呢?

说罢,岳四娘上前两步一把夺过何逸清手中的衣裳,将那大口子展示在围观的众人面前,然后轻轻一用力,“撕拉”一声,又是一道口子。

众人一片哗然,指着那道口子议论纷纷,岳四娘还怕人不信,随手指了一个大娘,让她也试试。果不其然,第三道口子出现了。此时,围观的众人看向何逸清的目光也变得怀疑起来。

岳四娘见终于煽动了围观的众人,趁热打铁道:“大家看,我所言不假吧?这清风阁竟然以次充好,这么一件破衣服要十几两银子,赚的都是黑心钱!除了我,还不知有多少人被骗了呢!今日,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是啊!”

“说的没错!”

“真看不出来啊,我还在清风阁买过衣裳呢,不会也是次品吧?”

买过衣裳?何逸清闻言,灵机一动,朗声道:“那今日我就给大家一个说法。大家既然怀疑我家卖的衣裳以次充好,那何不当场查验一番呢?”

何逸清把厚重的门帘子撩开,对着众人道:“这阁内挂着的所有衣裳,大家都可以上手检验,无论是拉,扯还是撕,但凡有一件坏了,我都会给出赔偿。”

岳四娘不曾预料道何逸清还能想到此等法子,刚想反驳,何逸清又道:“当然了,未免大家说阁内展示的衣裳都是摆出来充门面的,不存在次品,所有在清风阁里买过衣裳的人都可以把你们的衣裳拿出来检验,若是有次品,我按十倍价钱赔偿!”

众人闻言,纷纷觉得此法不错,见何逸清这么坦坦荡荡,心中的怀疑也去了两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冲着十倍价钱赔偿,立时就有一个大娘站了出来,“我先来,我身上这件褂子就是在清风阁买的。”她找了两个妇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大力拉扯衣裳,无果,又大力撕扯,衣裳除了变皱了些,并未出现任何问题。

还有些胆子大的,直接冲进了清风阁内,抱了一大摞衣服出来,挨个检验,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有人开始帮着清风阁说话,“质量这么好,没问题啊!”“是啊!”

也有人反驳道:“那刚刚那件衣裳同样也是清风阁的,又是怎么回事?”

岳四娘握紧拳头,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这死丫头鬼点子真多,失策了!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面上还是十分强硬,“你证明这些又有何用?我手里这件衣裳总做不得假吧?你又该如何解释它那么容易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逸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岳四娘,直把岳四娘看得心里发虚,手也在微微颤抖。

何逸清抿唇一笑,说道:“大家有所不知,这衣裳却是是清风阁的不假,但它可是经过一番处理的,名曰“练白”,不然这好端端的缎子也不可能变得如此脆弱。”

有人高声问道:“何为练白?”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

岳四娘只觉得何逸清脸上温和的笑意,简直是寒到了她的骨子里,她顿时脸色惨白,原来她早就知道,一直在耍着她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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