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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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玉离这句话刚说完，那青衫男子身上气场明显就冷凝下来。
但他此刻却罕见地还未动怒，反而仍旧缓缓道：“即便不信任我，你也该信任你舅舅。”
殷玉离嘲讽一笑：“他蠢，我可不蠢。”
青衫男子还想再说什么，殷玉离已经一语双关地淡淡道：“而且蠢人，也是只能长一个脑子。”
这句话一出口，已经彻底表明了殷玉离立场。
这确是殷玉离真实想法。
正是因为孟思危蠢，所以只能选择一个主人，先前殷玉离利用孟思危对付太上宗也是看中这一点。
听话蠢人比不听话聪明人还是好用很多。
但现在孟思危诚意明显已经给了卿天宗，那对于殷玉离来说，他就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孟思危听到殷玉离这句话时候，第一时间是愣怔，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便暴跳如雷。
可青衫男子态度明显是偏向殷玉离，这一点孟思危还是能够判断，所以他只是目光阴沉地咬了牙，并未跳蹿。
而这一幕被殷玉离看在眼底，他眸光沉了沉，愈发确信自己这次决定是对。
这些人都想喝他血，要他命。
但沈庭雪放他离开，却只要他带一包山楂糕回去……
即便，他很有可能回不去。
殷玉离长睫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把此刻眸中浮动情绪掩藏了下去。
可殷玉离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青衫男子却罕见地沉默着，没有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手预兆。
这片空地上气压就在这奇异地沉默中冰凝到了极点。
殷玉离面上神情仍是十分慵懒，却已经缓缓捏紧了掌中竹枝。
青衫男子这一次罕见地沉默了许久，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是可能睡着了时候，他低低笑了一声。
“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也正是这样，我对你更加志在必得了——”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如山威压洪流般倾泻而下，狠狠击在殷玉离玄冥真武阵上！
玄冥真武阵瞬间亮起了金光，上面在一瞬间便龟裂开了无数道纹路，阵中殷玉离也在这一刹脸色惨白，单膝跪倒在地，薄唇边溢出了一道血线——
青衫男子眉头一挑，伸手便朝殷玉离抓去！
可就在这时，殷玉离忽然猛地抬头，跟青衫男子对视。
隔着那层薄纱一般幂蓠，殷玉离幽紫色瞳眸却在这一刻绽放出了最为妖异而又瑰丽光。
这种光彩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颜色，即便是隔着那一层幂蓠，也让青衫男子短暂失神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便足够了。
殷玉离染血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笑意，足下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旋涡。
刹那间，他身体就消失在了玄冥真武阵中，而这阵法也在这一刻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彻底在青衫男子洪大威压下分崩离析！
·
殷玉离用遁地术逃了，眼看着，他前方就是那处要买山楂糕小镇。
只要进入那小镇，即便青衫男子有通天之能，也没法在镇中大开杀戒——卿天宗修行功法跟太上宗背道而驰，只要那青衫男子出手，就会留下痕迹。
这样把柄留在小镇，陈国和太上宗便有了攻打卿天宗理由。
而且太上宗平日也为了防止宗门被渗透，特意在周围小镇界碑旁设下了禁制阵法，一旦有卿天宗修士入内，剑阵便会自动开启绞杀。
只这两点，殷玉离便有足够多时间周旋逃跑。
而前方，便是小镇界碑了。
想着，殷玉离眉头一挑，便纵身想跃进那界碑范围内。
可就在这时，他头顶四面忽然罩下了一道道无形禁制，将他彻底笼罩在其中。
殷玉离脸色骤变。
一道青色阴影缓缓飘了过来。
“真聪明，只可惜，你修为还差得太远。”
这句话一出口，殷玉离脑中轰然，终于醒悟了过来。
“你是化神。”殷玉离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殷玉离策略针对元婴级别修士确实万无一失，而他也没觉得孟思危那样人能有资格联络上卿天宗化神级别高手。
他失算了！
“没错，所以你依旧很聪明，我很欣赏你。”青衫男子徐徐道。
这次他语气里是真欣赏。
殷玉离沉默了。
青衫男子在这时看了殷玉离一眼，忽然又缓缓抬起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笼罩殷玉离头顶动作。
浩瀚如山威压猛地倾泻而下，狠狠压在了殷玉离身上，殷玉离闷哼一声，便被压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殷玉离仿佛听到了自己腿骨碎裂闷响，他五脏六腑也被这一股无所不在威压挤压到近乎扭曲，开始渗血……
殷玉离口鼻中逐渐有血淌出，他脊背也在这股威压之下不受控制地慢慢弯了下去……
直到这时，青衫男子才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修为放在太上宗，除了宫倦和黎闻鹤都无人能及，你拜我为师，我不会亏待你。”
殷玉离被死死压在地上，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候闷闷笑了一声，唇间渗出血也已经染湿了他白皙瘦削下巴，嗓音却清晰无比：“可太上宗不会用这样方法逼我拜师。”
青衫男子：……
就在殷玉离这句话说出来时候，青衫男子加在殷玉离身上威压十分细微地动摇了一下。
殷玉离喘息了一瞬，按在地上已经磨出血指尖轻轻动了动，正试图调动全身精血，绝地反击一次时候，一个熟悉，清冷，却在他听来异常悦耳温柔嗓音从他和青衫男子头顶四方缓缓传来。
这嗓音并不大，却回荡四方，逐渐回响成一片。
“不错，太上宗绝不强人所难，而太上宗人，也不是谁都能动。”
沈庭雪来了。
殷玉离瞳孔一缩，心头竟然在此刻溢出了一阵无法抑制狂喜。
可随即他心又拧了起来。
他记得当年神魔之战，沈庭雪巅峰修为也只是化神，而这百年过去，沈庭雪又身染沉疴，真不一定是这青衫男子对手。
最重要是……
沈庭雪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他方才为了拖延时间跟那青衫男子对话，沈庭雪到底听去了多少？
殷玉离心头思绪翻涌不止，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在青衫男子手中。
不过很快，青衫男子一句话便彻底吸走了殷玉离注意力。
“沈仙尊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沈仙尊会在太上宗当缩头乌龟呢。”
就在沈庭雪出现那一刻，青衫男子便已经缓缓撤去了殷玉离威压，仰头看去，语气在这一刻竟然带了一丝莫名兴味。
就在青衫男子这句话说出口时候，忽然，有数十道至少元婴气息朝这边靠近了过来。
殷玉离心头一震，如遭雷击。
这个时候殷玉离才真真正正清醒了过来——这些人布局不光是为了抓他，还是为了抓沈庭雪！
殷玉离真后悔了。
可他现在想要提醒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一袭清冷如霜白衣已经悬空缓缓降下，就停在青衫男子对面。
“你们来了多少人？”
此刻沈庭雪面上一扫平日温和，霜雪一般面容映着日光，散发着淡淡清冷光泽。
青衫男子对上沈庭雪，微微一笑：“不多，也就二三十人吧，他们都十分仰慕沈道友你。”
沈庭雪轻轻颔首，然后他就当着青衫男子，拔出了他腰间佩剑。
直到沈庭雪拔剑那一瞬间，青衫男子仍在微笑。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沈庭雪凌空朝他挥出了一剑。
只是一剑。
日月失色。
无数洪流在那如雪一般剑意中回转，青衫男子瞬息便置身于狂风暴雨之中，衣袂都被疯狂搅碎。
而其他二三十赶来修士见到这一幕，情知不妙，想要逃走，却又都被这股洪大剑意波涛给卷进了这一片奇异剑意领域中。
他们所有人面色都是惊恐或狰狞，除了青衫男子，只是微微睁大眼，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表情。
沈庭雪就静静立在他自己剑意领域中，白衣静止，连发丝都未曾飘起来过。
就在确定所有修士都被吸纳入自己这片剑意领域之后，沈庭雪霜睫轻轻抬起，那清润眸中是不可亵渎威严。
“滚。”
他淡色薄唇间轻轻吐出这个字，丝毫不显得粗俗，反而带着十成震慑力。
下一刻，方才停滞剑意轰然而落，气浪一般，将那所有修士全都掀翻了出去！
青衫男子更是被一股凌冽剑意直接狠狠贯入了前胸，鲜血四溅。
在无数白光之中，那些人影抛出了一道道漂亮弧线，直直坠入了远处层林里，宛如在白日间开了一场盛大焰火盛宴。
目睹这一幕殷玉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是沈庭雪？
这是平日里上榻都要人搀扶沈庭雪？连沐浴都很难自理沈庭雪？
这一刻，殷玉离世界彻底颠覆了。
直到一只微凉细腻手，轻轻扶住了他手臂，幽淡昙花香气萦绕上来。
“走。”
殷玉离这才抬起头。
沈庭雪微凉如霜发丝静静拂在他侧脸上，皮肤映着日光，晶莹如玉，剔透清冷。
殷玉离心尖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
沈庭雪并没有带着殷玉离回太上宗，而是悄无声息地朝东南方继续掠风而行，落在了小镇里一处破落宅院里。
殷玉离这时忍着胸腹间翻涌血气，擦了一下唇边干涸血渍，看到周围景象，就忍不住低声道：“仙尊为何不回太上宗？”
沈庭雪在握住他手时候他便觉察到沈庭雪体温有些忽高忽低，不太正常，像是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冲击涌动一般。
殷玉离以为沈庭雪受了内伤。
沈庭雪身体微不可闻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就淡淡道：“我封锁了护山大阵。”
殷玉离心头一颤。
各大宗门非紧急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贸然去封锁护山大阵。
沈庭雪这次出来，难道是报了必死之心？
而他现在不回去，应当是修为耗竭，无法再次解封护山大阵。
也害怕被趁虚而入吧。
殷玉离想到这，立刻回过神来，想要伸手搀扶沈庭雪，沈庭雪却已经往前走了一步，避开了殷玉离搀扶。
殷玉离微微一怔，便听到沈庭雪嗓音有些低哑道：“方才灵力消耗过大，我要去打坐片刻，你替我护法吧。”
说这话时候，沈庭雪虽然嗓音低哑，但语气十分平静，丝毫都看不出他此刻藏在宽大袍袖下手指已经紧紧攥在了一处，还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面上也已经浮现了出了一丝可疑潮红。
只可惜，殷玉离站在沈庭雪右后方，看不到这些。
可殷玉离也知道沈庭雪此刻状态不佳，迟疑片刻，忍不住就道：“我可以帮仙尊——”
“我不需要。”沈庭雪此刻语气骤然又变得冷凝起来，仿佛有些生气征兆。
殷玉离瞬间噤声。
沈庭雪看着殷玉离噤声模样，羽睫颤了颤，原本冷凝表情又悄然软了一点，半晌，他低低咳嗽了一声，有些无力道：“你也帮不了我，还是自己先好好疗伤吧。”
听着沈庭雪此刻骤然变得柔和语气，殷玉离心头颤了颤，再无芥蒂，就静静退后一步，垂了眼，轻声道：“遵命。”
沈庭雪没有再看殷玉离一眼，转身便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他步子有些急，有些虚浮，在迈过门槛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这一幕，殷玉离似曾相识。
但第一次，他只觉得沈庭雪徒有其表，可这一刻，他内心不自觉地便涌出了一股淡淡担忧来。
可下一瞬，那扇门就在殷玉离面前关上了。
幽淡昙花香气彻底消失，殷玉离恍然了片刻，竟是下意识在空中伸出手，想要拦住那关上门。
可他当然是拦不住。
一声静静低响，房门彻底关严，殷玉离也终于在这一刻回过神来。
半晌微微苦笑了一声，勾唇一哂。
他可能真，着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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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雪在关上门那一刹那，整个人几乎要软到在地上。
他知道，这一次魅毒发作比先前几次都要更厉害，更汹涌。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衣衫，长睫也全数被汗水湿润，抖得不成样子。
原本他那显得清冷如霜雪般肌肤上，此刻已经逐渐染上了一抹抹淡绯色，就连指尖都是如此，脆弱却又莫名带着一丝蛊惑人气息。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沈庭雪是因为背刺受了重伤，境界跌落，却不知道那魅毒才是罪魁祸首。
实际上沈庭雪这些年来服用各种天材地宝，又时时内观明悟，境界其实并没有跌落太多。
只是一旦动用修为，甚至走路快了些，那魅毒便会悄无声息地发作。
动用修为少，魅毒发作起来就轻，否则就极为严重。
在魅毒发作时，沈庭雪会肌骨绵软，浑身血液如沸，脑中也是一片混沌，只想着能有什么可以安抚他身上滚烫和焦躁，理智全无。
这种模样实在是沈庭雪自己都难以接受。更别说那些把他奉做半仙尊者修真界修士们。
而太上宗当初在神魔之战也已经奠定了地位，宫倦也是当之无愧天下第一，还有黎闻鹤和林云思两人，根本就不需要沈庭雪出手。
是以他们共同隐瞒了这个对于沈庭雪来说十分耻辱秘密，宁愿让大家认为是沈庭雪身受重创，境界跌落，在慢慢调养，也不想让修真界知道沈庭雪中了如此耻辱魅毒。
而近日，若不是为了殷玉离性命和太上宗平安，沈庭雪也断然不会如此出手。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必须一招得手，否则他第二招都未必能使得出来，所以那一招他便竭尽了全力。
效果果然是震慑众人。
连殷玉离都上当了……
“唔……”
一滴鲜血，静静落了下来，滴在了地板上。
是沈庭雪咬紧了他此刻已经变得嫣红唇，咬破了皮肤所导致。
沈庭雪踉跄着跌坐在软榻上，霜睫颤抖不已，现在他，就连试图打坐都没办法。
可最致命是，他这次出来太急，平时因为不能动用灵力，所以把药放在了轮椅暗格中，这次出来便没有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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