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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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叫庄耀,您就叫我小庄吧！”男青年自报姓名后,赵老太心情很是轻快了几分，她也不憋憋哼哼,口齿清晰、有条不紊的向庄耀简单的表明了来意。
“小庄,我们想着在县报上打个广告，好叫县里人都知道莲花山卤蛋这个品牌。”赵老太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了五六个卤蛋，摆在桌上，往对面推了推，热情道：“小庄,你看看，这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上面生产日期、保质期还有配料啥的都写的很清楚,绝对不存在忽悠老百姓这种情况,味道还好得很呢,你尝一个就知道我说得没有一句假话！”
庄耀好奇的从中拿起一个卤蛋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他去年刚从江北大学毕业，没留在省里，一出校园就借着家里的关系进了老家机关大院做事，虽然暂时没啥职位,但在办公室里待得倒也舒坦，爸妈都在县委工作且身上职务也不算低,所以便是办公室里年龄比自己大的前辈在他身上也占不到一丝便宜。
比如坐在最前头的中年女人。
打庄耀入职县报办公室就很不给他好脸色瞧，后来无意中得知庄耀爸妈皆是县委领导干事行为举止上才收敛许多，四十大几的年纪叫中年女人也做不来换副神情嘴脸再去讨好庄耀这位先前得罪过的小辈兼新人，所以这两人虽同在一间屋子里办公,却互动颇少、言语冷淡。
办公室长度不超六米，赵老太又是堂堂正正来办事的，说话自是不会压着嗓子往低了说，偷偷摸摸的反倒叫人瞧不起，磊落的话语叫最前方端坐着的中年女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这乡下老妇带着小女孩竟是想在县报上登稿宣传劳什子卤蛋，中年女人嘴角往下轻轻一扯，划出一个甚是轻蔑的弧度，起身接水的时候轻飘飘道：“老太太，我们县报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刊登的，要有这空闲倒不如搁百货大楼那边多叫卖几声。”
话中的鄙夷之意叫顾嘉鱼听了都皱了皱秀气的小眉毛，就差没直接说出“自不量力”这四个字！
给了赵老太和顾嘉鱼一个似有若无的眼神，中年女人扭腰往办公桌走去。
不是，机关大院这么严肃的办公地点咋都有这种没素质的员工？赵老太被中年女人堵了两回，第一次要不是念着机关大院这么神圣的地儿不能粗鲁的份上赵老太早就一蹦三尺高冲着中年女人口吐芬芳了，这回是第二次，也叫赵老太认清了一个道理。
机关大院是个规矩严谨的地方不错，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女人敢对着自己和小领导出言不逊鄙夷不屑，那她赵翠花也不能做个缩头乌龟不是，不带脏字儿骂人她难不成就不会？
赵老太脖子一扭，拿出以前搁村里头以一敌百的姿态，气势汹汹质问道：“啥叫乱七八糟的东西？同志你好歹也是吃公家饭坐办公室的人，好好的卤蛋咋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这么没素质呢？还文化人？我说你连我这个乡下老婆子都不如都不算委屈你！咋的？还瞪眼？老娘说错啥了？”
“难不成乡下人做的东西就该被你骂？我一天书没念过都知道啥叫‘为人民服务’！机关大院墙上到处写着呢，我看你是半点没领会咱们国家咱们党的精神！”
赵老太越说越来劲，从这话语流畅度和语言组织来看，每天晚上想必是没少挑灯学习，连大院墙上白漆大字“为人民服务”都张口就来，可见她文化程度提高了不止一二啊！
重点是，赵老太的一字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饶是一向颇有优越感的中年女人也被赵老太这番言论打压得面色发白、言语讷讷。
“要我说，群众路线说得已经很明确了，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嘴上说得一套一套的，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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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动上也得加强啊！要言行合一才是！”赵老太怼人怼得正爽，再加上平日里没少帮着顾嘉鱼给养鸡场员工开小会，末了还不忘在批评后缀上一番恰当的总结，把最前方的中年女人硬生生气抖了身子。
却半点说不出反对的话。
赵老太志得意满的扭回身子，冲着对面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的庄耀亲切一笑，“小庄啊，我刚刚说得话都是有感而发，你可别挂在心上，还是像你这样贴近咱群众的好同志是大多数。”
夸奖庄耀收下了，对待赵老太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又不是没下过乡，乡下农民群众多得是，很多村里干事乡里干部都少有眼前这位赵老太能说会道，她还能占据理论兼道德高点自上而下的进行批判，绝对不是一般的农民同志啊！
观察卤蛋的神色又添了几分认真。
“咦？”庄耀睁大眼睛惊问道：“赵大娘，这卤蛋是用高温杀菌保存的？”
也帮着上手操作过机器的赵老太半点不怵的点头应答。
“那你们是专程买的机器？”对真空包装略懂一二的庄耀追问。
说起这个赵老太也顶顶自豪，这都有赖小领导指挥有功引导有利啊，“可不是？专门跑首都买回来的机器！省里都没得卖呢！”
听到这回答，庄耀这下子对赵老太对赵老太身后的加工厂是真真起了敬佩之心。
乡下小工厂能做到这份上，光是这份魄力这种远见就不是常人所能企及。
说得简单粗暴点，是个做大事的料！
心里联系到党报下达的一系列通知决断，扩大改革开发区域、加快改革进程，还有一系列支持鼓励等措施明令，还有省报、市报紧随其后的附和以及相关联报道，庄耀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看见办公桌三三五五放着的报纸以及墙面上张贴的重要报道，顾嘉鱼心里也有了底，不论是养鸡场还是生产的卤蛋，最是符合上面政策不过了，对面的庄耀显然是跟着政策走的明智人士，不然也不会细心到把党报、省报甚至市报的重要文章一一剪贴。
思及此处，顾嘉鱼弯了弯大眼睛，粉白的脸蛋两颊露出不甚明显的小梨涡，叫庄耀这位单身男青年看着愣是发自肺腑升腾出了一股子找对象养闺女的积极心思。
不用顾嘉鱼多做示意，越发干练的赵老太继续往下讲说。
毕竟这位庄耀同志还没表达出具体态度，此时此刻，最好是继续向对方展示己方优势。
说不得哪一点就戳中这位小庄呢！
这次没等赵老太开口，庄耀反倒先打开了话题，他把卤蛋包装袋正面往赵老太跟前伸了伸，好奇又不突兀的问了一句，“赵大娘，我瞧着这头像倒是跟您很像”
被这问题问了许多次的赵老太无比熟练的轻轻挥了下手，“可不就是我！不是老听村里大喇叭天天喊‘妇女能我是特别具有代表性的，所以才决定用我的头像作为咱们产品的宣传图标。”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赵老太既不惭愧也不谦虚，老脸上布满了得到领导赏识的喜悦与头像被征召的光荣，这般大无畏的表情深深的震撼了出了象牙塔不满两年的有志青年庄耀同志。
老太太这情操真不是一般的高尚啊！
惭愧！惭愧！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庄耀很快从赵老太的话中发掘了核心。
自五十年代中期，国家就开始倡导男女平等、积极拥护妇女权利和解放女性地位，“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响彻大江南北，口号虽叫得响亮，可行动上总归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大城市还好，乡下各处尤其偏远地区的农村根本无法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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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落实上面提出的政策条例，别看现在妇联遍地开花，实则妇女地位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解放。
赵老太的话一是表明了她们工厂倡导妇女平等二是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贯彻落实、言行合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们是乡村企业！
这年头四处打听打听，有哪个工厂是由乡下农民组办的？甚至在农村土地上开办的工厂都很少，即便仅仅是利用土地建造厂房！
至少在莲花县，至少他庄耀就没听说过这类事例！
可以说，这位赵大娘如果句句属实，那她们的产品足以登在县报上大肆宣传。
即便只是一个卤蛋。
“赵大娘，我就不和您多绕圈子，如果您说的话句句属实，我们县报很乐意报道文章帮助宣传。”庄耀面色淡定，看向赵老太的时候带着一抹微笑，朝气蓬勃，有着年轻人奋斗向上的一股子志气与豪情。
赵老太也笑了，不同于之前对待中年女人的假笑，遍布皱纹与晒斑的脸上笑容真切而兴奋，“小庄同志，随时欢迎你到莲花村视察！”
庄耀忙不迭摆手，“可谈不上什么视察，，咱们新闻报道也不是凭空编的，得有事实依据才行！”
不管怎么说，事情谈下来了就是皆大欢喜，来时包里装的十大几个卤蛋这时候正好用上，赵老太爽快的把包里的卤蛋全掏出来放到庄耀桌上，“小庄啊，你可别推，写文章这事不是讲究真实吗？咱们来这趟就是把产品给你们带过来瞅瞅再尝一尝，到时候动起笔来我们也有根据，你就听大娘的，咱工农一家亲呢！”
完全说不出啥推辞话的庄耀：“······”行叭，就收着！
见到庄耀不推辞了赵老太才不急不慢的收拾起桌上摆着的证件证明，挨个儿装进包里又给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才放心的把包合上，饶是动作不很迅速，赵老太也将将花了两分钟不到。
“大娘，我送送你们。”庄耀利落起身把收拾整齐的赵老太和一直充当小壁花的顾嘉鱼送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三人慢吞吞的往大门那儿走。
赵老太和庄耀作为大人走起路来步伐自是不慢，最主要还是紧着顾嘉鱼这么个小短腿。
至于顾嘉鱼，一向是跑起来带风的小可爱，慢吞吞的步子自然是有意为之。
“庄耀叔叔，你知道咱们县宣传部办公室在哪吗？”
迎着顾嘉鱼瞧过来的真诚目光，庄耀自是托盘而出，伸手朝她们出来的地方后边指了指，“宣传部办公室就在我们刚刚出来的后边。”，说完好奇道：“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嘉鱼想去看宣传部演出活动？”
小孩子嘛，最喜欢热闹了，庄耀心里很快有了猜测。
顾嘉鱼弯弯眼，软软答道，“我觉得卤蛋宣传不仅可以在县报上刊登文章，宣传部活动演出也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啊！”
瞧着比大商店橱窗内摆放着的洋娃娃还要精致漂亮的小人一副“难道不是吗”的理所应当的模样，庄耀又一次的懵逼了，比之前赵老太爆发带来的震撼只大不小。
再瞧瞧一旁赵老太唯首是瞻的态度，与顾嘉鱼一模一样的疑惑神情，明白了主次关系的庄耀心里更是起伏不定，这事情走向和自己想的有所偏差啊！
错了！这偏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有可能这小孩就是跟着家里大人耳濡目染从小培养，再者，小小年纪智商超群的孩子多了去了，小孩子有点想法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淡定！
自我告诫了一番，平静下来的庄耀开始思考顾嘉鱼刚刚的提议是否合理，对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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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了解很深的庄耀思忖了约莫三分钟，摇头叹道，“恐怕不行。”
见顾嘉鱼明亮的大眼睛不见失望纯粹得一如既往，庄耀继续解释，“我妈就是在宣传部工作，宣传部那一套流程我也清楚，据我所知，宣传部经常活动演出是真的，至于广告、产品宣传，我从来没听说过。”
主要县里从来也没人找过来请宣传部做活动时打广告啊！
乍一听到顾嘉鱼的提议，庄耀心里既惊奇觉得不可思议又多多少少有了一点设想。
其实宣传部本身就是通过活动通过演出传扬政策、文化或精神，确切的说，也可以算是一种广告，而顾嘉鱼想做的，只不过是在活动末尾添上一笔有关莲花山卤蛋的宣传。
三人停在原地，顾嘉鱼声调不快不慢，软乎乎的小脸配合理智大胆的设想无端叫人打心底生出一股子郑重，“我知道，目前我说的想法算不上成熟，但我还是希望庄耀叔叔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机遇和挑战并存嘛！”
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明白其中含义的庄耀双手捏紧又松开，来回三五次后果断握紧了拳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异常果断道：“这样，我现在就去宣传部帮你们问问，大娘，你带着嘉鱼在楼下等我。”
庄耀飞快的向前奔跑，顾嘉鱼乖乖的牵着赵老太的手沿着庄耀的步伐向宣传部那栋小楼走去。
“小领导，我觉得这事要能成，宣传部肯定比报纸宣传力度大！”
顾嘉鱼拉着赵老太的手，继续听她往下讲。
“报纸大多都是当领导的有文化的人看，你看咱们乡下，一年到头净忙着伺候庄稼，有几人有那闲情跑去看报纸哟！”赵老太晃晃脑袋，拐了个弯又道，“不过咱们这卤蛋主要还是面向县城，城里人看报纸得可多了，倒也很有用。”
“小领导，便是和宣传部搭上了它又得过个三四个月才搞活动，那咱们可得等好长一段时间。”燃眉之急是解不了了，赵老太心说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快速扩大知名度，但宣传部活动时间可不会紧着她们来。
偏偏宣传部宣传方式多样，歌舞小品话剧啥的一应俱全，受众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同时观众接受度也不是一般的高，很有点寓教于乐的意味。
倒叫人意难平呐！
顾嘉鱼伸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顺手把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儿轻轻抹了一把，言语中自有三分笃定，“老赵同志，下月一号可是建军节。”
建军节，向来是要大办的。
以首都为中心辐射至华国任一县城角落，举国同庆。
宣传部作为文艺汇演、宣传活动的中流砥柱，自是要大搞一番。
大好的时机就摆在眼前，顾嘉鱼想要抓住，同样也期待着对方的配合。
饶是顾嘉鱼向来淡定的一批，此时此刻，站在宣传部楼下投下的阴影之中，她也不由握了握小拳头。
“系统，你说我能成功吗？”
系统贴心道，“失败是成功之母呢！”
顾嘉鱼：秃然就不紧张了呢:)
很快，庄耀便带着一位看上去与之前的中年女人截然不同但年纪却颇为相近的中年女同志走了过来。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宣传部徐主任，也是我妈。”庄耀最后一句很有点小自豪小俏皮的意味，又向徐主任介绍顾嘉鱼两人，“妈，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赵大娘和顾嘉鱼。”
“卤蛋上面的图标用的还是赵大娘的头像呢！”庄耀从口袋里递出一个卤蛋，凑近了给亲妈讲解了一遍。
轻松的话语叫整个气氛都愉悦了许多，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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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一个劲儿的拉扯，作为亲妈的徐主任自是很给面子的准备聆听顾嘉鱼两人的想法。
“老赵同志，小顾同志，既然二位是来找我商量广告宣传的事，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如果不违反相关规定又比较可行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进一步详谈。”
徐主任大名徐淑芬，是个耿直性子，行事快且准不说向来信奉‘有话直说’，省得耽误时间。
“徐主任，我们出赞助费，只要你们在宣传演出的时候提一句我们的莲花山卤蛋。”
“赞助费一次五百。”
顾嘉鱼双手插兜，小下巴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不疾不徐的开出了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天选之鱼开出的筹码，没有人能拒绝:)看小说，就来！速度飞快哦，亲！